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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俊柏掐灭了烟走回房间,阮卿卿迟疑了一下,不由自主朝他走进去的那个房间走去,轻敲门,然后推门走进去。
阮卿卿猜黎俊柏在请客,只想不到竟然有女客人,房间里面一个年约五十岁的男人,还有一个妙龄女孩,女孩羞答答低着头,看那架式,似乎不是请客,而是由那中年男人作伐,在替黎俊柏保媒。
阮卿卿后悔,不该随便进门,微颔首,正想退出,黎俊柏已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他问,牵起阮卿卿的手,含笑看她,声音微带责备,眼神却是软滑的春水,黏黏腻腻、柔情透骨。
“我……”阮卿卿像是被施了巫术一样,一时间说不出话,房间里空调开得很大,有些冷,出口的风正对着她的脸颊,风刀霜剑似隐隐生寒,被黎俊柏牵着的手觉热得发烫,着了火的滚烫。
他身上特有的清新凉爽气息随之而来,盘结成一张丝网,将她困住动弹不得。
“到车里等着我。”黎俊柏低声说,掏出车钥匙放到阮卿卿手里。
阮卿卿愣愣点头,呆呆看他,自己也不知道,依依不舍混在眼角,一双盈盈大眼似要滴出水来。
“去吧。”黎俊柏柔声说,克制着,推她出去。
阮卿卿往外走,听到背后黎俊柏歉然道:“我女朋友,这才一会没见就找过来了。”
抱怨的说话,语气却是无奈的宠溺疼爱。
宝马就在青石巷道一头,显眼的白在暗夜里很好认,阮卿卿没有拉开车门坐进去,倚着车门站着,注视着一旁青砖墙壁上年轮的印迹。
离得远,四合院门前灯笼的光线到了这里只有影影绰绰的余光,隐约可见青苔上,不知是树枝还是笔头刻出来的字。
——羞羞羞,卫旒爱阮卿卿。
竟然是认识的人,也不知是年少时写的,还是长大后的恶作剧,阮卿卿走过去,一手扶墙,缩起脚,褪了一只鞋,将阮卿卿三个字用鞋底擦掉。
黎俊柏没多久就出来了。
可以看出,这是一次失败的宴客。
阮卿卿努力回想房间里面那妙龄女孩的样子,只记得女孩粉黛未施,尖尖的下巴,皮肤很白,牛奶一样娇软的颜色,想来,长的应该不错。
黎俊柏一言不发倒车,宝马出了巷道后,也没问阮卿卿要回家吗,径自上了公路往东南方向开。
“晚上请的是市里的头儿。”他突然开口,侧头笑了一笑,望阮卿卿,身体微倾朝她逼近,“我长得好看吗?”
车内的空间本来就不大,这一侧倾,两人离得更近,呼吸交织,搅起无声的漩涡,阮卿卿身体紧繃,,一只手胡乱摸索,抓到一样东西,愣愣翻绞,无意的,弄出一朵鸢尾花。
“蛮好看,来,放到我上衣口袋。”黎俊柏微笑,靠边停车,阮卿卿回神,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从包里抓了一方丝帕出来,正是那日黎俊柏从他上衣口袋里抽出来,折了形状帮她掩饰衣服脏污那一方。
那日后洗净了放背包里,一直找不到机会还他。
枣红色裤子,乳白色衬衣,配上正红色丝帕,上下呼应,很好看,阮卿卿有些失神。
“我长得好看吗?”黎俊柏重复问道。
阮卿卿傻傻点头。
“要是没这皮囊就好了。”他感慨地说。
“人家相中你了,想要你做女婿?”阮卿卿问,房间的情形很明显,“我是不是搅局了?”
“搅局,你救了我一场。”黎俊柏淡笑,汽车此时正对着一家夜总会,流泻的满溢着红霓虹灯透过档风玻璃上照到他脸上,留下一层艳丽的红纱似的幻影,
阮卿卿想起彩釉瓶,薄薄的胎壁,纹理细密、光泽柔和,千姿百态的流动釉色神奇莫测,比明珠的还夺目的亮丽。
男色和女色一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遇到骚扰能抱怨几句,男人却只能和血吞了。
“你不肯做人家女婿,事儿谈崩了?”阮卿卿悄声问。
“崩了。”黎俊柏点头,拍了拍方向盘,显然,对这个结果也很沮丧。
这头已经谈崩,再找徐凤英去谈事倍功半,阮卿卿有些发愁。
“我没吃饱,你会煮粥吗?”他突然问。
当然会,可是……到哪里煮粥?他的住处吗?阮卿卿有些紧张,不自觉坐直身体。
黎俊柏无意听她回答,宝马重新上路,在湍流的车河里穿梭,抢道超车恍若家常便饭,只不过降速提速档位油门配合得恰到好处,阮卿卿没感到一点不适,甚至因为知道他车技了得,也不担心剐擦碰撞。
汽车在一家粥铺面前停下,黎俊柏一语不发下车,不多时,提着两个食盒回来。
“这家的粥不错,你也吃。”
阮卿卿其实不饿,还是接了过来。
红枣山药梗米粥,清香软滑,很不错,因为刚刚出锅,冒着腾腾热气。
黎俊柏没开车内灯,路灯照进淡淡的晕黄,气氛有些尴尬,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暧昧。
两人开始吃得很快,后来,就是数着饭粒一粒一粒往嘴里送,谁都没说话,却又心照不宣。——吃完了,便没有再逗留下去的理由。
数着粥粒吃也有吃完的时候,夜里十一点,黎俊柏把阮卿卿送回阮家大宅。
道谢告别,阮卿卿去解安全带,黎俊柏一只手不迟不早也按了过来,搭在她的手上。
清浅的接触,似乎只是不经意间的动作,只停留了眨眼的时间便收了回去。
阮卿卿脑袋一阵混乱,安全带的开关半天按不下去。
黎俊柏先是目视前方,后来,突地侧过头,定定地看她,,一双眼眸分明清亮,传递着某种莫名的情绪。
车厢似乎太静了,静得听得到他胸腔里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狭窄的空间里,淡淡的诱人的草木一样清爽的男人气息越加浓烈,阮卿卿僵僵坐着,呆呆望着他,脑袋渐渐变得浑钝,而后又成了浆糊。
黎俊柏静静地看着她,许久,她听到他叹息似说:“你为什么不是谢莫忧?”
阮卿卿一愣,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如果是谢莫忧,又怎么可能认识呢?”黎俊柏继续说,车头幽幽的灯光晦暗不明,他的面孔有些沉郁,阮卿卿只觉得咫尺之间的那双眼睛分外灼人,愣了愣,低声说:“我不是阮卿卿,我的本来名字就是谢莫忧。”
黎俊柏哦了一声,阮卿卿以为他会感到意外,继而追问原因,然而没有,他只是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阮卿卿像等待宣判的囚徒,掌心湿漉漉都是汗,指尖僵硬冰凉。
许久后,黎俊柏轻轻笑了一声,唇角微微下垂,那是冷笑,饱含讥讽和嘲弄。
哒哒……他转回头,目视前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表情闲适而随意,语气平静:“再见,阮小姐。”
阮卿卿赤红了脸,跌跌撞撞下车。
宝马车漂亮的一个甩尾,排气管冒出的轻烟还在,车子已看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