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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卿卿心中还存着芥蒂,也不邀请他进屋,伸手跟他拿食盒。
黎俊柏提着食盒不放,微笑着道:“好香,不知份量怎么样,够不够两个人吃,我想蹭一顿。”
仍是惯有的样子,眉眼清俊沉静,笑容和煦,阮卿卿却有一股跟陌生人相处着的感觉。
他的心思越来越深沉了,摸不清看不透。
饭菜份量很足,卫旒败家成性,打包给阮卿卿一个人吃的,他却要了六个菜。
打开来,香气更浓,咖喱牛肉颜色金黄,看着便觉酥-软可口,清蒸鲈鱼上面浇豉油,点缀着香菇和火腿片,色香味俱全,其他几样也极不错。
“我就不客气了。”黎俊柏自在地说,食盒里只有一份餐具,他也不等阮卿卿招待,进了厨房多拿了一份出来。
他的行为有些反常,好像是一个听着命令按步就班的机器人,阮卿卿迟疑了一下,舀了一碗汤递到黎俊柏面前,“你压力也别太大了,凡事尽力就好。”
“是的,凡事尽力就好。”黎俊柏夹起一片牛肉搁到阮卿卿碗里,微微一笑,“你把自己都弄得晕倒了,是不是要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公事就暂时不用管了,身体重要。”
“不要紧,不是什么大事。”阮卿卿笑着摇头,一语毕,愣了愣,呆呆看黎俊柏,筷子在半空中,刚夹起的一筷青菜嗒一声掉到餐桌上。
“你看,连夹菜都走神夹不稳,还说没事。”黎俊柏慨叹,抽过一张纸巾,对折,捏对那片青菜,再把纸巾对折,在污渍位置拭了两下,扔到一边垃圾桶里。
桌面光滑洁净如常,似乎刚才没有被沾染过。
他的神情很平静,眼神还带着温软,柔软的无形的刀,扎起人来更疼,阮卿卿被扎得几乎昏厥过去,脸庞苍白,身体微微抖颤。
轻细的一双筷子握在手中重逾千钧,看似关切爱护,掩藏在漫不经心下面的,却是步步紧逼。
黎俊柏一直保持着笑意,温和地看着她,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阮卿卿深埋下头。
桌面光锃铮亮,她的面孔映在上面,模糊地微有扭曲,晦涩难看,阮卿卿搁了筷子,伸了手摸上自己眉眼,指尖一片冰凉,被冰块冻住似没了知觉,那张脸微微晃动,像水面清被被人惊扰,水里的倒影变了形。
“你说的有道理。”她听到自己颤声说,“我明天就回家休息一阵子。”
时间凝滞,心跳也停止了。
这餐饭真个味同嚼蜡,吞咽得格外困难,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像胃口大好一般,将六个汤菜吃得干干净净。
“食物很宝贵,可不能浪费。”夹起最后一片牛肉时,黎俊柏还微微笑着打趣。
“可不是,我小的时候,经常盼着小木桌上能出现一盘肉。”阮卿卿接口道,说起小时候的事就想起养父,眼神有些恍惚。
吃肉,对他们父女俩是很奢侈的一件事,少少几有几片肉的盘子上小木桌时,父女互相推让,有一年夏天,因为两人都不舍得吃推着让对方吃,那盘肉留在餐桌上两天,最后竟馊了不能吃,她心疼得流泪,养父也掉了泪,却很高兴。
“莫忧,物质不能决定幸福的指数,咱们物质贫乏,可是你这么懂事,爸死而无憾了。”
“我爸爸要是现在还活着就好了。”她喃喃说,泪水落在桌面上,一滴又一滴,慢慢汇成一滩。
她怎么能这样!那么真实地演驿着谎言!
黎俊柏深吸了口气,笑道:“一切往前看,你曾经劝过我的,自己倒忘了。”一面说,一面低头收拾桌面,借着忙碌掩下心头厌恶,也压下细若游丝的心疼,
是啊,一切向前看,最糟的已经过去,相依为命的亲人离她而去时天塌下来般的悲苦都捱过来了,没有什么更难以忍受的。
才住了没多久,公寓里的东西却不少,阿芹那时生怕她起居不如意,恨不得把大宅所有的衣服和摆设都搬了来,阮卿卿足足收了十个大箱子,左右环顾,床头柜上还有一瓶紫云英绢花没收起来。
紫云英在乡间很平常,汁液丰富的花梗,淡紫红色的龙骨瓣,摇曳着,透着大自然的清新宜人,气味微甜,细腻芬芳。
阮卿卿拿起花瓶愣了一下,继而嗅了嗅,有些奇怪,这是绢花,怎么有家乡的野生鲜花的味道?
定睛看了看,原来花瓶颈处搁了一瓶香水,喷洒瓶盖拧开了,虚虚盖着,香味是香水的味道。
萧冬采送她的那一瓶,当时搁在包里,回家后随手拿了出来放到梳妆台上,想不到阿香给她收拾衣物时也送了过来。
里面还是余了五分之一,阮卿卿随手拧紧瓶盖,搁到花瓶里面。
前后加起来不过三个多月,从春末到入秋,心境的变化却起落如飞瀑泻流,
坐进汽车前,阮卿卿回头望富通大楼。
阳光照在幕墙玻璃上,闪烁的光芒有些刺眼,从下往上看,有一个房间的窗户百叶窗帘压出淡淡的水纹,阮卿卿默数了数,好像就是黎俊柏的总经理办公室的位置,不觉失神。
大厦里一人奔了出来,是袁可立,“阮小姐,听说你回家休养?我送送你。”
她走得很快,气喘吁吁。
“谢谢!你快要上班了吧,别迟到。”阮卿卿微笑道,心底有一丝酸涩。
只是点头之交的人听说了都下来送自己,他却连告别都不愿说一声。
“阮小姐,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你用什么香水,我也想买一瓶。”袁可立问。
“我没用香水啊。”阮卿卿奇怪,想了想,也许是萧冬采送自己的那瓶香水在房间中挥发香气,衣服也沾染了些许。
花瓶是最后收进行李箱的,要拿出来很方便,阮卿卿摸出那瓶香水看牌子香薰类型。
“阮小姐,这香水能不能送我?”袁可立有些赧然问。
都快用光了怎么好意思送人,可是若说自己回头买一瓶送她倒像是在施舍,阮卿卿笑着答应,把香水瓶递了过去。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挥手再见,阮卿卿的车开走了,袁可立转身往大厦走,手机嘀嘀响起来信息提示音。
“你特特地回去拿香水很可疑,万一引起她的怀疑就曝露了,蠢。”
“不拿回来后患无穷。”袁可立回道。
“就算她发现香水有问题也查不到你头上,那是萧冬采送她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毁尸灭迹了最安全。”
袁可立一边回信息一边进大厦,走进一楼洗手间里,拧开香水瓶,把里面的液体倒进洗水盆里,打开水龙头,哗哗,流水冲刷,不多时,浓郁的香味连同香水的痕迹消失,再无觅处。
接着她又把香水瓶扔进一个卫生间隔间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里都是擦过屁投的卫生纸和姨妈巾,很脏,没有谁会去翻找,即便看到香水瓶,看到是空的,也不会有人去捡。
熟悉又陌生的大宅子,阮卿卿游目四顾,心头酸甜苦涩百味莫辨。
眼下,这是她的家,可也只是临时的,她不可能一直欺瞒下去,顶着别人的身份过日子。
黎俊柏后来将他的一些商业书送到隔壁给她了,阮卿卿也没去上什么职业学校,就在家看书学习,心底沉暗的一角,如有万蚁啃噬,疼痛无时不在如影随形,她也只是默默吞咽,没在人前流露出一星半点。
商业书枯燥无味,又没人讲解理解起来更困难,阮卿卿逼自己学习,学得很辛苦。
这天中午看的章节更晦涩,阮卿卿认真研究许久却还是不能理解,想起本来能请教黎俊柏的,心中空落落的难受,趴到桌面上休息,不觉睡了过去。
迷糊里回到小时候,养父在狭窄的院子里教她读《增广贤文》,有客人来了,村子里隔了一条巷子的刘寡妇。
刘寡妇过门不久就死了丈夫,无儿无女,才二十出头,长得很好,白白的银盘似的脸蛋,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有许多未婚的后生喜欢,刘寡妇却独独喜欢她养父。
“谢哥,你要是不嫌弃我,咱们就搭伙过日子,我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传谢家香火。”刘寡妇红着脸,绞着衣角表白。
那时她才四五岁光景,不懂什么叫搭火过日子,只模模糊糊知道,养父要是答应了,往后,家里就要多出一个人。
她觉得伤心,她怕养父有了刘寡妇就不疼她了。
“我心中有人,大妹子,你找个一心一意对你好的男人吧。”养父淡淡说,没看刘寡妇,手指指着《增广贤文》让她继续念。
刘寡妇哭着跑了,她很开心,那天下午念书念得格外卖力。
养父是潭涛说的翠湖村那对小情侣中的男孩吗?那个上了大学的女孩,如果能和养父重逢,会嫌弃她这个养女吗?
“妈……”阮卿卿在梦里低声叫,喊那个没见过面的应该已是五十岁光景女人的女孩。
那女孩是养父的意中人,也就是她妈妈了。
徐凤英听说女儿搬回家住,只以为是厌了工作不想上班,也不在意,忙了一个多月,这天下午公事稍轻松些回家看女儿,上三楼刚进书房,便听到女儿喃喃喊妈。
徐凤英颤了一下,想应,细看,女儿闭着眼睡得沉,原来是楚里叫呢。
桌面手肘下压着一本厚厚的商业书,徐凤英摇头,都说了不用那么辛苦只管享乐,学这些做什么。
入秋了,这么睡会着凉的,徐凤英蹑手蹑脚到卧房,拿起一床薄毯过来,轻轻盖到阮卿卿身上。
温煦的暖意包围了自己僵冷的身体,像黎俊柏拥着时的感觉,阮卿卿涩涩地落下泪来,喃喃问:“黎俊柏,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徐凤英拢毯子的手顿住,仔细看女儿,才有些日子没见,瘦得下巴尖尖的,脸色苍白,睫毛软弱地眨动间,泪水源源不绝涌出。
睡梦里都这么伤心,清醒着时是怎么样的肝肠寸断,原来女儿搬回家住不去上班是被黎俊柏抛弃了。
“黎俊柏,你竟敢伤害我女儿,我不会放过你。”徐凤英握紧双手,幽幽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