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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再由得他又冷又热,阮卿卿轻咬唇,“黎俊柏,我不是随便的人。”
不是随便的人,和卫旒,和肖尔卓,和自己,跟多少男人有染才算随便?
黎俊柏想大声质问,男人的骄傲和自尊迫使他没有说出来,只冷冷道:“现在网上有句流行语,我不是随便的人,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什么意思?阮卿卿一怔,下一刻,黎俊柏朝前一压,她上半身被他推压到会议桌上。
橡木桌面光滑如镜,冰凉似水,阮卿卿觉得很冷,微微发抖。
身底下的女人乌黑的头发在桌面披散开,小小的脸庞苍白娇弱,眉心微微蹙起,我见犹怜。
黎俊柏很恼怒,又隐隐的心疼,还有不甚明了的情绪。
很多天没和她亲近了,心中渴望得猫爪子在抓挠一般,搂着人了,明明想远离的,却控制不住,他想亲她,吻住那两瓣柔软的嘴唇,品尝她嘴唇里面清泉一样的甘甜。
眩晕在加剧,面前的人渐渐成了重影,黎俊柏的嘴唇贴了上来时,阮卿卿突然想起玩物两字。
——暧昧含糊,冷热无常,他把自己当玩物。
瞬间的认知像一把钝刀,慢慢地一下一下挫磨着心脏,凌迟的疼痛远比一刀见血来得痛苦,天旋地转,意识坠入黑暗中。
晕迷前,她听到他低吼,焦灼地喊着她的名字,明明眼睛眯着的,却能看到,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瞳孔放大,眼神恐惧,像是怕失去心肝宝贝。
离富通大厦最近的是中心医院,三个红绿灯路口,约两公里,黎俊柏没开车,抱着阮卿卿往医院疾跑。
心急抑或害怕紧张无从考量,额头汗水淋漓而出,淌过眼皮脸颊,马路上喇叭声人声喧哗,眼晴沾了汗水,有些涩痛,视线模糊不清,方向却是前所未有的准确坚定。
一路狂奔,抱着阮卿卿冲进急诊室,黎俊柏半丝风度道德不剩。
“医生,快,我女朋友突然晕过去了,帮我看看怎么回事,有生命危险吗?”他用手肘凶狠地挤开正在问诊的一个病人,急吼吼说话,声音又响又冲。
凡事总得讲究先来后到,医生不满,扫了黎俊柏一眼,精英模样,长得很有杀伤力,不觉更生气。
以为长得俊又有几个臭钱就可以耍横行无忌吗?
医生想发火,看黎俊柏满脸的汗,一双腿因紧张不停哆嗦,勉强压了怒火先给阮卿卿检查。
翻了翻眼皮看瞳孔,又搭了一下脉,医生不耐烦地问道:“病人最近精神怎么样?”
“她最近老是嗜睡害困,精神很差。”黎俊柏声音微微发抖。
“嗜睡害困?”医生望了望阮卿卿,问道:“吃饭怎么样?”
“不太好。”最近走廊一角的垃圾桶总见倒掉的饭菜。
“恶心呕吐吗?”
刚才自己接近阮卿卿时,她捂住嘴,似乎是要呕吐的样子,黎俊柏有些拿不准。
他的迟疑落在医生眼里,便是肯定了,医生又搭了会儿脉,刷刷开单,“可能是怀孕了,一时精神不好晕倒,没大碍,等病人醒了验尿查一下,先打营养吊瓶,把病人抱去走廊东头的治疗室床上躺着,然后去交费取药,再送去给治疗室的护士。”
有可能怀孕了!黎俊柏呆住,傻傻地望着怀里的阮卿卿忘了接医生递过来的单子。
“怎么?不知如何是好了?做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会怀孕。”医生生气,把处方单朝黎俊柏扔过去,招呼原来的病人,“过来,继续说病情。”
薄薄的白纸像吃人的怪兽,上面的黑字是尖利的獠牙,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和药味冲击着嗅觉,不知是哪一个科室病人死了,家属撕心裂肺嚎啕大哭,像钝刀在钢板上厮磨,声音尖锐刺耳。
交费,拿药,无视治疗室小护士爱慕的目光,把阮卿卿托付给小护士,黎俊柏出了医院,一刻不停朝dna鉴定中心赶。
化验单早在几天前就可以拿了,他迟迟不敢去,他怕,化验结果证实阮卿卿在说谎。
眼下,他等不及阮卿卿醒来验孕了,他要马上就推翻医生的诊断,证实阮卿卿从没骗过他,她是洁净美好的。
黎俊柏得到了跟徐凤英一样的鉴定结果。
她从没对自己说过一句真话!
推翻了从前的认知,推翻了一切,还没检查的是否怀孕的结果不重要了。
想到自己抱过搂过亲过一个不知多少男人沾染的女人,也许他抱着她的前不久,她刚离开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黎俊柏想吐,周身发痒。
之前他寻思着阮卿卿和卫旒肖尔卓不清不白,可是潜意识里,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阮卿卿是清白的。
黎俊柏冲回公寓,刷牙洗澡洗手擦嘴巴,清洁了一个多小时。
站在洗手台前,黎俊柏仔细看镜子里的自己。
洗手台是整体橱柜,镜子上方就有照明灯,磨砂玻璃罩将光线清晰地聚拢在镜子上,镜子里的人像个疯子,头发湿漉漉散乱着,头皮透明胀着血色,嘴唇红肿,牙龈在出血,黎俊柏觉得清洁洗刷得还不够,觉得自己还很脏,脏得连洁净的卫浴间也染了他身上的霉味,光影里有细菌浮尘跳动,他觉得自己像茅厕里的粪便上的苍蝇,浑身散发着恶臭。
黎俊柏飞快地穿上衣服冲下楼,出大厦门口时碰到外出吃午饭回来的腾飞的几个人和袁可立,袁可立跟他打招呼,他理都没理,径自狂奔着冲进大厦旁边的超市。
“黎总这是干嘛?”何姒小声问。
“着急办什么事吧。”袁可立笑道,一行人走进大堂来到电梯口,她摸出手机,咦了一声,说:“你们先上去,我回个信息。”
电梯门合上,袁可立来到大堂一侧的临时招待区坐下,拿起一份晚报展开,低了头看着像是在看报纸,眼角却是专注地望着大门。
黎俊柏很快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超市购物袋。
透明的白色袋子,里面的东西清晰可见——消毒液、漱口水。
他走得很快,一阵风冲到电梯口,焦躁迫切地按下上升键。
袁可立拿起手机编信息:黎俊柏好像有些精神不正常。
发送。
嘀一声,有信息传回。
“很好,想必不久,他就会跟他妈妈一样了,加把劲,注意别曝露。”
袁可立一眼扫过后按下删除键。
黎俊柏用消毒液洗身体,仔细地擦洗每一寸地方。
比淋了硫酸在皮肤上只略好些,灼灼的痛,周身皮肉通红,漱口水有一种极刺喉呛人的味道,反复漱了几次后,他就开始呕吐,翻天覆地,肠胃都要冲出喉管。
没有半丝力气再折腾了,跌坐在浴室地板上时,黎俊柏突然想起已逝的母亲。
他母亲在得知黎成祥和沈佳雯不清不白后就得了精神病。
强迫性洁癖!每天每时都在洗刷,洗身,刷牙,清扫房间,墙壁、床单、衣服、家具,所有的用品都换上白色的,她还觉得脏,絮絮说着,逮着个人就让人挑毛病,指出哪里还不够干净。
他母亲后来是活活饿死的,她嫌食物脏,不肯吃。
不!他绝不重复他母亲的路!
他和阮卿卿还没结婚,还没上床过,只是亲吻,没有什么不能抛下的,眼下,正确的做法不是悲愤,而是不动声色地将阮卿卿从自己的生活中剔除。
***
两瓶点滴输进静脉,手臂有些麻麻的钝痛,按着针口,在护士怜悯的目光中走出治疗室时,阮卿卿的脚步有些虚浮。
已是黄昏,马路上下班的人潮如涌,出租车没有空跑的,不想唤老刘过来接她,也不想找把她撇在医院里一走不回头的黎俊柏,阮卿卿按下了卫旒的电话。
“你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刚做了刮宫手术?”卫旒到的很快,不过,一开口,就把阮卿卿对他的感激扫到九宵云外。
“不说话没人以为你是哑巴。”阮卿卿毫不客气,一脚踹了过去。
“姑奶奶饶命,把我揣残废了你得嫁给我,不划算。”卫旒怪叫,猛按机车喇叭抗议。
跟这活宝在一起连伤心的份儿都没有,上午晕过去的,醒来后一直在打点滴瓶,一整天没吃饭,阮卿卿肚子饿了,让卫旒陪她去吃饭。
上次听他说把李茹从夜总会捞出来了,后来烦心事情多,还没问过李茹的近况,坐上机车后,阮卿卿得便就问了。
“带她出来已经很不错了,谁还管她死活。”卫旒满不在乎。
那天跑马场他揽着李茹可是当众又亲又摸的,阮卿卿一阵心寒,不想过问的,忍不下去,跟卫旒要李茹的联系电话。
“告诉你,她们那些人私生活烂的很,心眼多肚量小,你别弄出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来。”卫旒叨念,一边念,一边还是顺从地拿过阮卿卿手机给她储存李茹的手机号码。
自己之前贫穷困窘,如果也像李茹那样堕落,眼下也是卫旒口中的那种女人。
阮卿卿忽然间悟到,养父不肯告诉自己他病了的消息,就是怕自己走投无路为了筹钱给他治病出卖身体。
机车飞飙起来,没有戴头盔,身上薄薄的衣裳也不经风吹,阮卿卿冷得打颤,身体冷,心口痛,眼睛又酸又涨,温腻腻的泪水很快湿了脸庞。
卫旒停车时,阮卿卿还来不及抹去脸上的泪水。
卫旒惊得乍乍呼呼:“我的天,你别进去了,这个样子进去,人家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呢,打包回去吃。”
回到富通大厦后,难得地,卫旒善心大发,陪着阮卿卿进大厦上楼。
这边房门刚开,隔壁房间的门拉开了。
“隔了一堵墙,挨得真近,其实何必浪费资源。”卫旒吹了一声口哨,把手里酒楼打包的食盒递给黎俊柏,“呶,人帮你送回来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拜拜。”临走,还把手放到唇边,冲阮卿卿很有绅士风度地啵了一声送飞吻。
阮卿卿气笑不得,骂道:“滚。”
和卫旒在一起,她就眉开眼笑精气神的很,黎俊柏不动声色看着,冰冷的心越来越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