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愿者上钩

般般如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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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婠小心打开盒子,展开折起的纸张,竟是两份庚帖。

    她死死盯着上面的字迹,心下震荡,头皮止不住发麻,四肢也似浸在冷水里。

    所以,陆修是——

    梁婠像钉在地上,只能维持这个姿势。

    她曾经说陆修与高潜眉眼间是有些像的,那时以为他们是甥舅,像也是正常,可后来知晓陆修身世,她却忘了,他们二人本不该相像的。

    现在,她终于懂了。

    太师缘何收他作子?

    元少虞为何将独子送进太师府?

    太后又为何会对他百般容忍,他又为何会阻止自己杀高潜,就算前世他将皇权蚕食殆尽,却依旧留暴君一命。

    梁婠手抖得不行。

    所以,阿翁是不是知道内情,才没将她与陆修定亲一事对外公布?怕有变故?

    可他又为何会觉得生出变故呢?

    梁婠只觉脑袋里,像有无数道闪电,劈得她缓不过来神。

    两只眼睛怔怔瞧着手里的庚帖。

    她也不知道这么僵了多久,也或许只是瞬息之间。

    ……

    脚步声逼近,有人推门而入。

    “让你久等了。”

    曹鹿云托着瑶盘走进来,青瓷盘里,盛着白润润的白茧糖,瞧着软软糯糯的,旁边还配着小小几样桂花、红糖酱。

    甫一端至几上,鼻间就能嗅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很是诱人。

    梁婠真心称赞:“曹娘子好厨艺,只看着就觉可口。”

    这些东西她会做,却做不了这么精致。

    曹鹿云:“尝尝,这可是我最拿手的。”

    梁婠记得曹鹿云曾给陆修做了好些糕点,应是有这白茧糕的。

    说着,梁婠笑微微地倒了杯茶,给曹鹿云推过去,“我等你的工夫又烹了一壶,尝尝与你的可有不同?”

    曹鹿云替她夹白茧糖的手一顿,看着梁婠平静的面孔欲言又止。

    梁婠微笑:“就像这白茧糕,就算是出自同一人手,也未必回回制出来的味道都一样。”

    曹鹿云表情只僵硬了一瞬,便恢复如常。

    梁婠并没动白茧糕,默了会儿,只道:“曹娘子若执意留在太师府,便留下吧。改日我会亲自上门拜访曹相,同他说这件事。至于这白茧糕自是美味,遗憾的是我不喜甜食,只能辜负了。”

    说罢站起身。

    曹鹿云怔愣一刻,俶尔笑了起来:“梁婠,你真是让我看不懂,我曾以为你无意于他,可——”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梁婠摇头浅笑,“我亦不懂我自己。”

    话毕,转身朝门口走。

    出了东阁,这个季节的庭院瞧着有些萧索。

    梁婠走得不紧不慢。

    曹鹿云这是摆明让自己知晓她已发现秘密,若是这个档口曝出惊天奇闻,不论于北周,还是南齐,陆修都立刻会变成一枚弃子,前线军心更是……

    所以陆修的身世在陆氏并不是秘密。

    却让曹鹿云无意知晓。

    可陆淮又为何收着这本该毁掉的东西呢?

    梁婠摸着袖中薄薄纸张叹气。

    也罢。

    原也只是想在这里过冬而已。

    南苑居室里,她瞧着火盆里纸张一点点燃烬,它们本不该存于世上。

    就像这无意中生出的一段插曲。

    终将是要结束的……

    去曹府这日,终是飘起了雪花。

    这场战事比预想的时间更长。

    前线战况其实并不激烈,北周时战时休,大有长期战下去的架势,似是想要一直拖着南齐。

    若搁在从前倒也无妨,可经历过灾情,又渐入了冬,不说军粮物资跟不上,就是人心也会拖垮,只恐最后不战而降。

    犊车里,梁婠沉着眉眼,心思繁重。

    与她不同,曹鹿云心情是很好的,嘴角一直笑微微的。

    太师知晓她去相府还稍稍惊讶。

    曹鹿云解释道丞相病了,梁婠擅医术,让她帮忙去瞧瞧,太师便不疑有他。

    犊车在相府门口停下,梁婠记得上次来,还是夜里,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像个女疯子似的使劲砸门。

    梁婠站在门口,叹息。

    曹相病了是真的。

    居室里,炉火烧得并不旺,只不冻人。

    他只半靠在榻上,日常炯炯有神的眼里,是说不出的黯淡与疲倦。

    宽大的衣衫愈显得他清瘦憔悴。

    梁婠只说单独诊治,曹鹿云心知肚明,十分配合带着一众人退出门外。

    梁婠静静诊了脉。

    未言其他,只边打开针灸包,边道:“医者仁心,可医得病,终医不得命。曹相又何必——”

    他慈爱的脸色瞬间大变,死死盯着梁婠。

    梁婠目光不闪,对视一眼,熟练施针。

    她叹口气:“曹相是在为灾情疫情,还有前线战事烦忧吧?”

    曹相道:“小娘子并非只是来看诊。”

    梁婠笑:“心病还需心药医啊,医者得对症下药。”

    听梁婠这般说,曹相这才敛了目光。

    心里也清楚,她不过是看自己势孤力穷,于心不忍,应是没什么坏心的。

    曹相忖想片刻,道:“我若猜得不错,上次除蝗之法便是你想出来的吧?”

    梁婠:“谁想的办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否可行。”

    她记得清楚,当日铸币一事,他和曹峻可极反对女子议政。

    再看曹鹿云和曹丹青所习所学,更是能窥见一二。

    曹相喟然叹息:“儿郎不做儿郎事,奈何?”

    又瞧一眼梁婠:“倒可惜是个女儿身。”

    梁婠失笑:“非也,有些事,女子身份更方便。”

    她也不再拐弯抹角,“初时,部分难民来晋邺,抱着侥幸心理,而今,越来越多难民争相来此,甚至不顾有时疫,不过是看先来的人有米粮吃、有屋所居,长此以往,只会聚集越来越多的人,此非救灾民,而是害灾民,亦会后患无穷。”

    曹相抚着小胡子:“小娘子有何建议?”

    梁婠:“驱赶,断粮。”

    曹相吸了口气:“必会引起动乱,之前付出亦是白费。”

    梁婠解释:“凡病愈者,一概不提供米粮与居所,可软硬兼施,离去时,发放一份凭据,回乡后可以此凭据上官府,领取口粮,分量与晋邺无不同。”

    “至于官吏,鼓励他们资助,可凭资助数量,记录功劳,并上奏主上,请求赏赐。”

    ……

    待言尽,梁婠收起针灸包。

    “往后,让曹娘子继续留在太师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