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心思难猜

般般如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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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终将权倾天下的人,说他最厌恶的是权力?

    这样的陆修,怕不是个假的……

    梁婠缓缓低下头,看着斗篷上的银丝牡丹扯动嘴角,她就像他闲时随手捡的宠物。

    他们之间本就谈不上信任,不对她说实话也是应该的。

    梁婠泄气一般躺了回去,扯过披风蒙在头上,不仅没让他答应,还把人气跑了。

    万一来个豺狼虎豹,真把她拖走,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梁婠蒙着头长吁短叹,为何进个宫这么难呢?

    她心里又气又烦躁,一把拽掉蒙头的披风,目光相接,陆修就立在跟前,惊得她低呼一声。

    “你是把它当做我了吗?”

    陆修眉头舒展,眸光平静,可语气像极了冬日的天池水,冰冷彻骨。

    梁婠又惊又疑,顺着他目光着落点看去,披风在她手里被狠狠攥成一团,似有深仇大恨一般,非得蹂躏才能出气。

    她连忙松开手,拉平铺展,移开视线往旁边了看眼,“这山洞有点黑,我一个人有些怕。”

    怕?雨夜里敢只身在山中跑的人说怕黑?

    梁婠艰难坐起身,心虚瞅他,“大人怎么回来了?”

    她的表情全然落进眼底,陆修抿了抿薄唇,也不打算揭穿。

    只轻嗤一声,“你以为我拂袖离去?”

    梁婠这才往他脸上看,他就算真把她一个人扔到这山洞,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垂下睫毛否认,“大人自然不会。”

    标准的心口不一。

    陆修凉凉瞥了眼,没一点意外,视线经过,停在她泛白的唇上,已翘起干皮。

    通的一声,有个皮囊跌落手边,梁婠一个瑟缩,再抬眼,他已重新坐回大石,倚着休息,眉宇间有些疲惫。

    怔忡之际,却听他冷淡开口,“垠河的桥被冲毁,只能等明日雨停了再想办法,出来匆忙,未带多余的人手,怕是要在这里多留一日了。”

    梁婠低下头看了看手边装水的皮囊,再抬眸看向狐眼微阖的人,脑袋懵懵的,“大人为何要救我?”

    满心疑问似着了魔,不受控制脱口而出。

    待那目光直射过来,梁婠自知失言。

    不想却听他轻笑一声,“不是你当初缠着要将命抵给我的?就这么死了岂不无趣?”

    梁婠垂下头,“那大人又何时会选择见死不救?”

    陆修轻哂,“旁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这般冷漠无情方是陆修。

    梁婠拿起皮囊,大口大口喝起来。

    她确实口干舌燥的,待放下皮囊,陆修似乎已经睡着,视线扫过他珍珠白的锦袍,活了两世,竟头一次在他纤尘不染的身上见到泥水的印迹,稀奇得很。

    突然松懈下来,梁婠浑身就跟被拆了似的疼,她慢慢躺好,瞧着黑漆的洞顶。

    “那天你是要与人私奔吗?”

    就在她迷迷瞪瞪要睡过去时,却听陆修冷森森地开了口。

    梁婠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没了困意,知他说的应是杀张适的那天,就连王素都能知晓里头的缘由,陆修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从未问过,不代表他不清楚。

    洞内一时极为安静,只听得到木柴噼啪燃烧的声音,火光照得冰冷幽暗的山洞也没那么可怖。

    陆修偏头瞧她披头散发、带着青紫伤痕的狼狈样,重新合上眼,是与不是又如何?

    “不是私奔。”

    陆修未言语。

    梁婠又道,“我是偶然认识崔皓的,只觉他不似富贵人家的纨绔子,有自己的宏图志愿,可惜碍于出身不好郁郁不得志,便生了恻隐之心。

    他得知我家人为讨好王素,要送我去做妾,便提议帮我出逃,不曾想他明面上是好心相助,实则却是包藏祸心,若不是我中途醒来杀了张适……

    我与他没有私情,只有不共戴天之仇。”

    陆修睁开眼,她眸中燃烧的恨意比那身后火焰还要热烈。

    “不瞒大人,梁府非我久留之地,我入宫除了报仇,也是为求一个容身之处。”

    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假的,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他唇边沾了笑意,微挑的眼尾带着凉薄与嘲讽。

    “随你吧。”

    火光只照亮他半张脸,梁婠愣愣看着。

    陆修已卸掉笑意,心上生出些许无趣,长兄说得不错,他近来确实在这件小事上花了太多不必要的心思。

    “立秋那日是万寿节,届时我会荐你入宫。”

    梁婠一喜,连忙道,“多谢大人成全。”

    已过芒种,离立秋也就不过是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如此一来,需要提前谋划的事情还不少,比如梁家、比如秋夕......

    心头高兴之余,亦不免多了几分惆怅,她抬起眼皮往大石那边看,陆修已背对她睡去。

    他怎么就突然同意了呢?

    也不知睡到何时,等再醒来,洞外大亮,陆修不知去向,身侧也只剩火烬灰冷。

    梁婠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身,肚子空空的,火堆也熄灭,真是又饿又冷。

    梁婠裹紧披风,忍痛朝洞口小步挪去。

    骤然见到强光,梁婠不禁眯起眼,透过指缝,瞧见远处河边有四五人在伐树,不过那模样与其说是伐,倒不如说是用剑砍。

    陆修就站在人后。

    想是他们在准备重新修桥。

    梁婠在洞口附近寻了一根枯树枝,拄着树枝慢慢走上前。

    听到响动,陆修回头看过来。

    “你怎么起来了?”

    昨晚在河边找到她的时候,那脸白得发青,肩头的伤染红了衣服,左胳膊脱了臼,右腿上也被石头割了个大口子。

    若不是那眸子闪着微弱的光,他几乎以为找到的是一具溺死的尸体。

    她伤得多严重,他替她处理的时候看得很清楚,若搁旁人,这少说都得躺上几日才能坐起身,可她就这么拄着一根破树枝就跑来了。

    陆修瞥了眼她干巴巴的唇,蹙了蹙眉,“你还在发热,这不用你帮忙。”

    梁婠看他,寻常人说这话想是存了些关心的,可叫他用这冷邦邦的语气一说,听起来倒像是训斥人的。

    陆修见她没动,有些不耐,“还不回去?”

    梁婠动了动唇,“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