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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修的笑容更深了,“看在你如此忠心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可得想好了再说,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他倒真的是在笑,可这笑怎么瞧怎么像收网前的胜券在握。
梁婠抬手齐眉,低下头恭敬一礼,“请大人助我入宫!”
她说话干净利落,亦不假思索。
陆修的笑容没入唇畔,目光凝起,定定落在掬着礼的人身上,“此事不是之前已经说过了,现在这样的好机会真的不用来救人吗?”
梁婠慢慢抬起头,有些不明就里,“救谁?”
陆修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个圈,但笑不语。
梁婠放下手,坦言道,“在云岩池,大人没有答应帮我入宫,我知道是因为自己能力不够,可现在大人既然问我,我是真的希望大人能助我从不够格到够格。”
这话不是敷衍,更不是恭维。
旁人不知,陆修能受暴君信赖与倚重,靠的不止是陆氏,更是他自己。
因为,他同太后的关系并不好……
陆修只是瞧着她。
梁婠任由他审视,“我说了,在我眼中除了大人,就只剩报仇,其他人的死活早就与我无关。”
“王素不日问斩,你还有什么仇恨?”
“梁氏。”
“是吗,等梁氏也除去了呢?”
“……”
“那时,你该不会又说还有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吧?”
他微眯的眼里带了一丝冷笑,“你所谓的报仇也不过是个幌子,想入宫承宠才是真实目的吧?保不齐,到最后连我也是你要除去的,仇、人!”
梁婠心下震荡,赶忙伏地,“我报仇之愿不假,对大人忠心亦是真!我在此立誓,此生除了大人,不会再效忠旁人,梁婠的身心双手奉上!”
说完,额头直抵手背。
他的脚步靠近,梁婠的心咚咚直跳。
他不信她!
一个目的性太强的人,总会引人防备的。
肩头一热,一只大手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抬眼看去,陆修正笑微微地看她。
“身心皆可吗?”
屋子里死寂了一刻。
梁婠突然开口道,“自然,只要大人不嫌弃,留在大人身边总好过入宫!
我得到大人的支持,就不怕找不到机会对付叔父,在外人看来,我也算上位成功,名声也能挽回一些。这既表明了我的忠心,又得了实在的好处,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她巴掌大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眸子水灵灵的,故作镇定中透着一丝算计。
忽而腕上一紧,他轻轻提唇,“只是委屈你做个外室了!”
“不委屈,能得大人青睐,是梁婠三生有幸!”
陆修瞧着那双透亮的眼睛,笑得明媚。
可梁婠却清清楚楚看到他眼底透着凉薄之色。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旁边的隔断被人大力拉开,梁婠扭头看去,就见王庭樾被绑在刑架上,囚服上道道口子、条条血迹,新伤摞旧伤,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梁婠心脏骤然一缩,腿脚发软,几乎就要跪倒为他求情,可最终挺直脊背,站着一动不动。
陆修淡淡扫她一眼,“真的不念旧情吗?”
听到响动,王庭樾抬起头,看过来的眼睛泛红,毫无疑问,这间屋子里从头至尾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陆修果然在算计她!
这就是他所谓的有趣吗?
梁婠突地一笑,轻轻浅浅的笑声在这阴暗森冷的牢狱里格外突兀。
陆修挑眉看向她,她却笑得更加温柔。
“大人说什么呢,梁婠的身心都只属于大人!”
那唇畔的笑,他并不喜欢,甚至还觉得碍眼。
他眯起眼亲昵地抚上她的鬓边,不出所料,那笑声没了。
梁婠惊讶中还没回神,已被他拉起手,只听他在耳边叹道,“你说得对,这么活着也是痛苦,不如死了免遭罪!你不是会用发簪吗,去帮帮他吧!”
梁婠垂眸死死盯着他塞进手里的发簪,手止不住地抖,嗓子紧得发不出一声。
陆修瞧着微晃的身形,拍拍她的手,口气异常温和,“当然,你若是想让我把他放了,我也会答应你。”
放了?
梁婠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真是可笑!
许是这几次他耐着性子陪自己玩,倒叫她快忘了那阴沉狠辣、玩弄权术的陆太师原本的模样!
梁婠从他掌心抽出手,攥紧手里的发簪转身向刑架走去。
短短的距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她提着全身的力气,走得极为艰难,可千里迢遥终有点,还是走到了王庭樾的面前。
上一世,他为救自己而死,而这一世,却是要命丧她手。
梁婠静静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人,心上像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血潺潺,疼得她直掉眼泪。
他身上重重叠叠的伤,根本分不清究竟是在地牢所受,还是被抓来以后拷打的,可是她却清楚能熬到现在,已是超乎常人的毅力了。
“别哭,我不怪你。”
刑架上的人努力冲她笑了下,微弱的声音有些哑。他说完便不再看她,只是闭上眼,等待死亡。
梁婠红着眼眶,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是,王素是罪有应得,可是他又何其无辜?
王庭樾不该成为陆修试探她的牺牲品。
所以选择报仇就要断绝她在这世间少得可怜的真心吗?
梁婠摇着头,低低笑了起来,笑声极为悲凉。
也罢。
“阿兄,对不起。”
梁婠深深吸了一口气,高高扬起手,朝着王庭樾的脖颈扎去。
当发簪刺破皮肤的一瞬间,她的手一顿——
“行了。”
陆修将她往后一拽,夺过发簪,丢在地上,语气凉凉的。
“将他带走。”
梁婠只觉心上的大坝轰然决堤,垂下头,视野一片模糊,缓缓跌坐在地。
王庭樾被狱吏从刑架上解下,拖出门外。
梁婠双眼无神,声音哑哑的,“大人可觉有趣?”
“你打算为他殉情吗?”
梁婠眼泪一滞。
陆修蹲下身,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却抬手帮她擦着眼泪。
“如果我不阻拦,那发簪扎的是他的脖颈,还是你的心口?”
他声音低沉凉薄,一如那天夜里在大街上将她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