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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两个月时间便过去了,四散寻找的几个人再次碰头,除了残花归队之外,泪雨、牛章明和任王成依旧下落不明。
自幼在仇恨中长大的一刀,好容易因为一群知音的存在而逐渐步入正常,如今却在连番意外的打击中再次变得沉默无比。甚至,两个月苦苦寻觅过后,他满头青丝中竟出现了缕缕雪白。
“接下来怎么办?”迦少川问道。
一刀回答道:“你和方浪云先回敦煌,毕竟距离你任职时间已过一月有余,再不去我担心兵部那边你交代不过去。”
“那你呢?”
“我要返回东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出动那么多军队对付我们不可能没有风声透露出来,或许可以让坚流心他们打探打探。”
随后,五人沿反方向散去。尹妖儿认为自己在西京搞出如此大的动静,已不能再回去,于是和一刀、残花携手上路。
被围剿之事还真出乎了一刀意料,他们回到洛阳,并未打探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除坚流心外,其他兄弟都已远离了政治中心,根本不知洛阳发生了什么。而坚流心本身,也过得很不尽如人意。
坚流心自担任右虞候,掌管齐王府内的侦察﹑巡逻工作以来就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忧患意识,一直怀疑有人欲加害自己。他怎会有如此担忧呢?那是因为坚流心始终坚信,凡事之间都存在利益交换,天底下不会有什么好事会无缘无故砸到一个人头上来。这是怎么回事呢?还得从杨广立储一事说起。
杨广有三子——长子杨昭,次子杨暕,幼子杨杲。去年,身为嫡长子的杨昭理所应当地当了太子,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个杨昭由于身体不好,今年竟一命呜呼了。由于杨杲并非嫡出,且如今仍未满周岁,所以齐王杨暕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接班人。一时间,杨暕成为满朝文武竞相巴结讨好的对象。
坚流心走马上任时就在想:那么多名门望族都苦于没有门路接近杨暕,凭什么就把这个好处给了无权无势的自己呢?难道真是因为自己杀杨素有功吗?事情肯定不会如此简单,但究竟怎么回事,却又让人难以找到根源。
所以,得了美差的坚流心不但不像其他人那样威风八面、趾高气扬,反而处处小心谨慎、恭谦非常。可是,如此一来,让那些整日巴结杨暕的小人找到了话柄,认为坚流心在待人接物方面给自己的主子丢尽了脸。一来二去,杨暕亦觉得坚流心是个没脾气的软骨头,极为看不起他。没过多久,整个齐王府从上到下都在刻意疏远坚流心,甚至连他的属下也不卖其面子。
如此状况使坚流心不怒反喜,他知道远离齐王集团才是最有效的保命途径。因为杨暕太过骄纵,且喜亲近小人,做事及不合法规,迟早有一天得出事,只不过如今稍欠一些诱因而已。坚流心只是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把自己举荐到这个位子上来的。
被动防守的滋味很不好受,这不符合坚流心机关算尽的风格。但是他做事追求十拿九稳,眼下保住自己才是关键。坚流心深知,未来太子爷要是出了问题,例如莫名其妙死了,或者突然谋逆,其身边之人皆难逃一死。保护太子安全并太难,只要细致一些应该没多大问题。可要保证他不学坏,任谁都不敢打包票。
有谁文采了得却不喜阴谋诡计,能言善辩又一身正气呢?坚流心想来想去,最终确定两个人选——断剑和柳謇之。
坚流心满怀期待地去寻求断剑帮忙,却没想到对方丝毫未曾考虑就果断拒绝了。理由是:“鹰扬郎将的人,不宜与齐王走得太近,否则皇帝必定有所猜忌。”
断剑的决绝提醒了坚流心,他觉得这事的确应该先向杨广禀明,由他亲自点将,日后出现什么问题也不至于迁怒于自己。于是,其在奏请中未曾言明举荐,只是说要找个德才兼备之人辅佐齐王方可。
杨广得到奏请后,想法和坚流心出奇的一致,启用之人正是柳謇之。
柳謇之,字公正。不仅身材高大挺拔,而且相貌堂堂,加之其学富五车,谈吐优雅,这些年来始终扮演者大隋外交大使的角色。据传,此人酒量甚大,能饮数斤而不醉,且喝得越多,谈吐间越能显得才华横溢、幽默非常。同时,他急公好义,视钱财如粪土,每次都把皇帝的赏赐散给他人,自己家徒四壁却轻松快活。可以说,柳謇之无论内在还是外在,都是世人学习效仿的榜样。
杨广对自己精挑细选之人感到很满意,其在早朝时当众宣布:“公正辅佐齐王,是朕的意思。将来齐王有所成就,柳家必定大富大贵;若齐王犯错,公正则以同罪论。”
皇帝的态度使坚流心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如此一来,齐王学不学好就和自己没关系了。接下来,他迫切地需要调整岗位和知道谁才是幕后推手,但找到位高权重的虞世基后,对方也不知道皇帝为何如此安排,甚至表示,自己暂时无法帮其进行挪动。
这样扑朔迷离的安排让坚流心冷汗直冒,偏偏此时一刀归来,他得知西行之人遭遇后,更加肯定了幕后有人想致自己等人于死地的想法。坚流心断言,这个敌人不但藏得很深,且在杨广面前影响力极大。
“二哥,目前暂时打探不到消息。你有何打算?”
“那我就自己继续找下去。”
“怎么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连个方向都没有。”
“能够调动兵马的肯定是军中之人,就从这个方向查起。”一刀瞪大双眼嘶吼着。
坚流心摇头叹息,拍了拍一刀肩膀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军队这盘棋相当大,每支部队都有他们自己所属的将领管着,现在我们根本确定不了是哪支部队,更别提着手查询了。一般情况下,这支部队的将领完全不知另一支部队的情况,如编制、粮草、任务等等,这种相互之间的保密,正是皇帝避免他们串联的手段之一。”
“那我直接去问杨广。”
“千万不能。虽然目前我猜测并非皇帝要杀我们灭口,但我能肯定,要杀我们的必定在朝中极具分量,一般官员哪能随意调动军队。就怕皇帝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我们就再次遭逢毒手了。”
一刀显然早已失去冷静,其撕扯着坚流心衣领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岳父、泪雨、牛章明、任王成他们就这么白白让人某害了?你怕死,老子不怕。你没办法,老子自己想办法!”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坚流心抓着一刀手臂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刀甩开了。“滚!贪生怕死之辈。”这是一刀留给坚流心的最后一句话,此后两年内,兄弟之间没了任何往来。
皇帝可是寻常之人说见就见的,一刀在皇城外守了几日,莫说当面询问,就是远远瞥见一下杨广的背影都没能做到。
一刀走后,坚流心虽感恼怒,但在事情应对上依旧很冷静。其立即传书通知刘氏兄弟:“东都有变,二哥深陷危机中。其若寻来,定要将其留住。”
但是,一刀此次行动却出乎坚流心预料,他并没有向结拜兄弟求援,只是见了三个人后便再次离开东都。
宇内雄是一刀见的第一个人。
“宇老板,我在西京被一支部队给袭击了,你可否帮我查下这支部队隶属于谁?他日必有重报”
“报你个大头鬼。打你在聚友满天下参加生死械斗开始,我就决定交你这个朋友了。三天时间,给你答复!”
可是,三日后,神通广大的宇内雄也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
断剑是一刀见的第二个人。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你有何高见?”
“敌暗我明,形势不利;暂避锋芒,远走他乡;事帮你查,仇替你报;无论成败,一年为约。”
“谢谢。但这笔血债,我要亲自收回。”
“好,仇由你报。”
吴叹梅是一刀见的第三人。
“军中可有朋友?”
“我是禁卫,更是刺客。不与寻常部队往来,只忠于一人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我救过你。”
“我知道。”
“该是你还的时候了。”
“只要能做到。”
“保护好锦绣飞花,把她藏匿在东都,别让任何人找到,包括代采兰、张破竹、何斩菊。”
“没问题。”
一刀将残花藏匿在东都有两方面的考虑。第一,自己的兵器过于显眼,所以跟着自己只能称为被动挨打的目标,远离自己藏匿反而比较容易。第二,在天子脚下,这个暗中的敌人不敢明目张胆动用军队,寻常刺客残花完全有能力应付,且有吴叹梅照看更为稳妥。
残花不依,但一刀异常决绝。失去泪雨,他不能在失去残花。一刀道:“时刻关注我们曾住过的城郊小屋,或许泪雨会去那里找我们。”
一刀走前想到傲彬会遭逢牵连,但此时却不知其身在何方履职,于是再次托吴叹梅想办法告知他要时刻警醒。再次离开东都,一刀感到从未有过的迷茫。
“我们去哪?”走出洛阳城门,尹妖儿问。
“我要去东莱郡任职,但得先把你送到个安全的地方才行。我们相识不久,我猜测我的敌人还不知晓你的存在,远离我,你就远离了危险。”
“你是看不起我吗?”
“不。是因为目前我不能再损失拥有可怕战力的你,待我杀敌之日,便是寻你帮忙之时。”
就这样,尹妖儿跟随一刀一路向东行走,最终藏身于沧州。沧、青两州相距不远,都靠着大海,无论路行、海行,都极为方便日后二人的往来。
石落村只是渤海边的一个小渔村,本地人并不多。但此地隔海遥望高句丽,所以算得上是一处军事重地。除此之外,倭国部分船只也会途径高句丽来到这里,让原本宁静的村落变得格外热闹。
一刀相信断剑,这种相信与交情深浅无关,是来自灵魂深处,不能解释的无条件依赖。他确定一年之内必然有可用消息会传来,在那之前,自己应该得到更多人相助才是。斩灭剑无决之事给了一刀很大启发,那就独木难支,众擎易举。只是一刀依旧难以释怀,认为坚流心根本没有把自己的遭遇当回事,他对自己说:“坚流心追求的是互惠互利,他帮我对付剑无决难道就是为了交换我帮他对付杨素吗?这也算兄弟?”
每个夜晚,一刀都会独自来到海边,看着天际尽头期盼着明天有消息从洛阳传来,这一等就是半年。在这半年里,他于驻守石落村的部队中,和一群在这土生土长,过着半军半渔日子的质朴汉子成为了生死相交的兄弟。
一刀在奇怪为何断剑依旧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的同时,也意识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自从我在西京被伏击之后,就再也没遭逢厄难了。如果有人要置我于死地,不应该就这么收手了啊。怎么回事呢?
不仅一刀感到奇怪,就连常驻洛阳的坚流心亦是夜夜难眠。期间,傲彬和刘氏兄弟都返回过东都,坚流心和他们畅聊时不止一次提到过一刀的疑问,但大家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坚流心暗自庆幸:“看来这次遇到对手了,还好我有柳謇之在前面挡着,否则真是凶多吉少。”
众人的疑惑只有两个人才能解答,但他们永远不可能告知第三者。把此秘密烂在肚子里的人就是杨广和陈婤。
临别只谋三人面
东行千里募良贤
不知不觉已半年
疑窦丛生渤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