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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刀和傲彬偶入兰仙忠墓地时,剑无决等五人也从藏身的窟龛之中找到与别的窟龛相连的通道,并在七转八拐之下回到了万琴古墓之内。
一场洪水席卷了各大门派十之七八的生命,活下来的都是一些幸运儿。他们当时有的被冲进了窟龛中、有的被河内的树根所挂住、有的被下一波洪水推上了更高的岸边……
三天时间,活着的人没有一个离开。失去最有力靠山的他们,不知道在偌大的江湖之中如何生存下去。平日里仗着帮威、门威作威作福,一旦势单力薄便寸步难行。如今见剑无决五人归来,一个个都如同见了失散十八年的父亲般,痛哭流涕。
剑无决对众人道:“在场的都是参与屠灭魔刀的好汉,除神剑门与北盘渭水派众弟子各自归位外,其余两派之人便速速回去安排后事吧。日后有用得着我神剑门的地方,尽管开口。”
万琴古墓和天霸凤鸣帮的人一听剑无决要遣散自己,立即跪倒在地哭爹喊娘,哀求剑无决和毛心蕊收留自己。几番推诿后,剩余残兵尽归神剑门与北盘渭水派所有。接下来,众人忙着烧火做饭,伺候归来的五位大爷。
酒饱饭足,剑无决遣剑暝、剑悬和剑缨帅众人寻找一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后和毛心蕊来到当天密谈“折刀”的密室中探讨下一步计划。
“一号,现在我们怎么办?”毛心蕊急不可耐地问。
“十三,如今只剩你我二人,你可有何想法?”剑无决不答反问。
毛心蕊将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咬牙切齿地道:“当年怎么就留下了这么一个小杂种,如今害得兄弟们一个个死于非命……”
剑无决拍拍毛心蕊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道:“南陈灭,只剩我们外出行刺杨坚存活下来的这三十四人。失败后,兄弟们改名换姓漂泊于这江湖之中,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丰厚的财宝以及不世的功法正是我们所需,当年屠爨人部落正是为此。留有祸患怪不得别人,只怪我们自己不够细致。如今遭到报复,依然怨不得天,怨不得地,我们还是要靠自己去面对。否则,最后失去江湖人心,这么多年的经营就白费了。一刀掀起这场腥风血雨,就是想将我们的身份暴露于天下。”
毛心蕊急促隆起的胸口渐渐平复下来,垂头叹息:“一号教训得及是,是我鲁莽了。”
“放心,只要一刀没死,我们就能手刃此贼为众兄弟报仇。”剑无决安慰道。
“你说一刀死了没?”
“不知道,但预感其没那么容易归西。”
“若没死,我们终是寝食难安啊。”毛心蕊无奈地道:“他没牵没挂的,可潜伏在任意一个地方伺机而动。”
剑无决冷笑一声:“哼!十六年前我便留下一根救命稻草,就是严防爨人中留有活口。从一刀第一次到华光万里斩杀老八之时,我就知道果然不幸被言中。如今,是该此救命稻草发挥功效的时候了。”
毛心蕊闻言大喜:“救命稻草,是谁?”
剑无决用手摸着自己的胡须,得意地道:“别心急,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如果剑暝他们没有找到一刀的尸首,那么我们便到洛阳天津桥,来个守株待兔。”
毛心蕊一头雾水,但也不敢多问。剑无决没在此问题上过多解释,而是问他:“你可知道这个小杂种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一个个杀死你们?”
“我……不知道。”
“他是在打一场心理战,要你们留在最后的人因为恐惧而崩溃,从而问出他想要的关于十六年前的答案。”剑无决眯着双眼看着毛心蕊。
毛心蕊心中一禀,连忙道:“笑话,我等共同出生入死数十载,什么场面没见过,岂能被一个小杂种吓破了胆。我十三宁死也不会出卖一号。”
剑无决微笑着说:“呵……南陈杀手集团出来的人,不会有孬种,我的手下,我的兄弟更不会有孬种。十三,你要多保重,如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兄弟了,你最好将门派之事交托于他人打理,然后留在我身边,我们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毛心蕊知道,剑无决生性多疑且残忍,他绝不放心自己独身一人在外存在泄密的可能。如今说出这样关心的话语,只不过是想将自己软禁而已。毛心蕊甚至猜疑,有的兄弟是被剑无决灭口的,而非一刀所杀。想到此,手脚瞬间冰凉。但毛心蕊毕竟是杀手出身,并未将心中所想表现出来,只是拱手感恩:“一号考虑得周全,十三听命。”
剑暝等人搜索未果,剑无决帅众人向洛阳城赶去。
一刀此时仍在冥想中。
洛阳城天津桥头,剑渺撑着雨伞看着桥下的洛河自西向东穿城而过。当天一刀起身离开宛丘县,剑渺其实并非因生气而没有尾随前往,她在找机会向剑无决飞鸽传书,告知一刀的去向。剑渺心里并不完全相信一刀对自己所说的故事,她需要事实来证明。毕竟十六年以来,师傅待自己如同己出,关爱有加。她心里希望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误会。“师傅谦谦君子,一刀刚正不阿,千万别发生我最不愿看见的那一幕。”剑渺喃喃自语。
“春雷不知情,狂风飘摇过。倚桥聆雨声,低头看落花。”正在剑渺深思久远之际,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少女吟诗声,其中的意境仿佛正在形容剑渺此时的心情。
剑渺闻声转过身来,只见一个梳着鱼骨辫,身材消瘦,五官精致,略显俏皮的女子正站在桥头对着河水中的落花感慨。女子似乎感受到了剑渺的目光,抬起头与剑渺对视。二人心中同时惊叹:“好一个出尘不染的可人儿!”“好一个俊俏无匹的美人儿!”
两大美女未曾交谈,只是微微含笑看着对方,似乎要将对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节一丝不漏地尽收眼底。既是欣赏,也是比较。同性之间,看到一个与自己平分秋色的人时,总会夹杂着喜欢与较量,尤其是在两个都堪称是绝色的女人之间。
短暂地对视后,二女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缓缓离开天津桥。剑渺转身比该女子慢了一瞬,就是这一瞬,她瞅见她脖根处有一块灼伤的痕迹,是一块约有巴掌大小的旧疤痕。“原来她并非完美……真是可惜了。”剑渺心想。
傍晚,剑渺接到剑暝的传讯,赶往白马寺山脚与剑无决汇合,得知伊阙峡谷的悲惨一战后,她的心变得忐忑无比。只是,剑无决隐藏了自己偷袭一刀,痛下杀手的事。剑渺将剑无决拉倒一个僻静之处低声询问:“师傅,我听剑暝说一刀与我属于同族,他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报仇,有得罪您老人家的地方,可否看在徒儿的面上,将此事大事化小。况且,他也曾是您的徒弟。”
剑无决语重心长地答道:“剑渺,你我虽名为师徒,实则感情胜过父女。为师知道你偶遇血脉亲人的感觉,但经我三番四次劝解,发现他根本已经走火入魔,嗜杀成性。当年的惨案我身在其中,一刀报仇心切我可以理解,但是他怎么能滥杀无辜呢?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现在竟将我也列为报仇对象之一。不错,要不是我的失误,你的家族不会被屠灭,一刀恨我也是正常的,我又何尝不是每日活在亏欠当中。他要杀我,我绝不眨眼,但他要屠灭神剑门上下就是天理所不容了。经多方查证,索魂簿中的人,仅有一部分系参与惨案的刽子手,但更多的都仅仅是一刀怀疑的对象而已,为师有责任制止一刀的疯狂行为。我对他出手,每次都只是想要让他失去屠杀的能力,并未想过要取其性命。你会不会恨为师?”
剑渺低着头思索着,一刀确实固执而又冲动,其性格与剑无决所述一致,她轻声回答:“徒儿不恨师傅,严格说来,师父当年也是受害者。师傅不顾性命将我救出,更有养育之恩,我一直以来都为能成为神剑门的人,成为您的徒弟而感到骄傲。只是,我不希望一刀死去。”
剑无决大感安慰地道:“不愧是我剑无决最聪慧的弟子,你的善良为师岂能不知。放心吧,我说过不会伤害一刀就一定不会,况且我始终亏欠于他,还想找机会好好给予补偿。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哎!”
“那为何当初一刀带我离开神剑门之际,师傅要我找机会杀死一刀?”剑渺突然想起那日在剑冢,剑无决与自己的谈话问道。
“为师想看看若你有杀他之心,他是否还能依旧对你如故。能做到,说明他内心的最深处还保留着一丝理智。”剑无决辩解道。
剑渺闻言跪在地上感恩道:“多谢师傅!”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些看起来匪夷所思,根本经不起推敲的借口,总有人会相信。只不过,这一般是建立在绝对权威与绝对崇拜的两个人或一群人之间。先入为主的思想,不信也信,信也不信。
剑无决连忙将其扶起,满脸心疼地劝慰:“我们师徒一心,一定能将一刀的心魔化去。只是接下来,可能为师能做的事情不多了,化解怨恨主要还得动之以情,所以关键还是在你。”
“我?”剑渺不解地问。
“对!一刀对你有情,你是唯一能劝解他的人。”
剑渺听到“对你有情”四个字时,俏脸一红,声细如蚊地问:“那……那徒儿应该怎么做?”
剑无决俯身向前,对着剑渺的耳朵轻轻嘱咐。
就在此时,一顶鲜花粉饰,由六名年轻女子抬着的轿子从白马寺向山脚走来。剑缨大叫:“来人止步,我神剑门正有要事在此商谈,请绕道而行。”
轿子停在山路中央,轿内传来银铃般少女的怒喝声:“神剑门好生霸道,官府尚且不敢随意拦人去路。我偏偏要往此处经过,你能奈我何?”话毕,六人抬着轿子向剑无决和剑渺的谈话处走去。
“大胆!”剑缨看来者丝毫不给神剑门面子,飞身而上,向轿门的水晶卷帘上刺出一剑。但剑未刺中,轿中就已飞出片片如花瓣的刀刃,疾射向迎面而来的剑缨。
剑缨躲闪不及,被射落在地。发出刀刃的主人显然已手下留情,并未伤及剑缨要害,打中之处均是手脚外侧,仅仅伤了皮肉而已。
剑暝、剑悬、毛心蕊见状急忙跃出,拦住去路。毛心蕊沉声道:“哪路的朋友?报上名来。”
“都说神剑门是江湖第一大门派,派中都是高手,眼看不过如此。若不想死,立即给我滚开!”轿内的人显然已失去了耐心,面对毛心蕊的质问直接给出了**裸的警告。
剑无决和剑渺听到吵闹声,立即赶过来查看。剑无决一看花轿的模样以及遍地的花瓣刀刃,马上拉住已是怒火攻心的毛心蕊,同时吩咐剑暝、剑渺和剑悬:“也该给剑缨这劣徒一些教训,你们三个抬他到一边疗伤。”
说罢,向花娇拱手道:“是剑无决教导无方,还请芍药谷飞花谷主息怒。”
除已受伤的剑缨无暇听到谈话外,其余四人皆是大吃一惊。原来此人竟是天下第一暗器高手,芍药谷的谷主锦绣飞花。
“哈……剑门主果然好眼光,还认得我这残花。”银铃般的声音再次飘来。听到这声音,剑渺惊疑更甚:这不是白天天津桥头的所见的女子吗?
锦绣飞花自称残花,据说是源于幼年时期的一次贪玩,打翻了芍药谷前任谷主的丹炉,被其中滚烫的丹药所烫伤,留下了一个终生磨灭不了的疤痕。尽管这个疤痕留在脖颈,并不影响她星沉月落的容貌,但其依旧感到遗憾,自嘲为残花。只不过,江湖中凡知道她的人,没一个有勇气称她为残花。一是因为此女国色天香,称残与理不合。二是没人嫌命长,去触天下第一暗器高手的霉头。
“飞花大名如雷贯耳,今朝得罪谷主,还请见谅!”剑无决再次道歉。
“此路我可过得?”残花就像没听到道歉般,咄咄逼人地问。
剑无决连忙附和:“当然,当然。”
“那拜完白马寺的佛祖,我也该走了。起轿!”残花也不废话,嚣张至极地扬长而去。
毛心蕊站在剑无决身边悄悄问道:“就这么让她走了?”
剑无决附耳答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对付一刀,不宜在此关键时刻节外生枝。”说罢转身对躺在一旁的剑缨喝道:“现在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了吧?”接着,一行五人趁天黑之前,也匆匆离去。
芍药谷,神剑门,一前一后,所行方向竟都是洛阳城天津桥旁的聚友满天下客栈。这到底是巧合呢?还是另一场阴谋的酝酿?就在两伙人入住聚友满天下时,一刀窥见刀道大门,与傲彬在药方洞天相互切磋,不断体会着新的感悟。
一纸飞书传天涯
误使情郎险被杀
心绪难平诗作答
天津桥头落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