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蜂蜜薄荷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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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坤并不知道,宁静的表象下究竟涌动着怎样的暗流。

    云销雨霁, 她只觉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仍旧是带着冯贞上朝,心中却已开始盘算蓝轩留下后的事。

    先前蓝轩为司礼监掌印, 提督东厂,又掌锦衣卫,如今她是不愿他回司礼监的。因为她总觉得,如蓝轩那样的人, 不该被囿于内廷一隅, 而自她登基以来,东厂渐废, 现下因着陆英的建议, 她已令沈峥代洛宁为锦衣卫指挥使,只怕更不会听蓝轩驱策。

    一时间他的位置竟尴尬起来, 苦于蓝轩的身份,她确实无法给他太多的权力, 只能想着再等一等,或许明年能借着什么由头,让他堂堂正正地入仕,又或者就如现在一般,在她身边便好。

    说起来这几日下了朝,毓坤回到玉熙宫中, 皆见他或闲逸看书, 或潜心写字, 听到她的声息,方才抬眸,瞧她一眼,那样潇洒的仪容叫她很是心折。

    古往今来的君王爱美人,皆藏之于后宫,原先她是很不屑的,现在竟有些懂了,原来这样的感觉并不坏。

    仿佛知她在想什么,蓝轩一笑,复又低头看案上的书,毓坤忍不住走到他身畔,俯下身道:“昔年汉武欲铸金屋,今日我却觉得,当起座金台才好。”

    知道她是有意调侃,将他比作陈后,蓝轩却不窘迫,只道:“报君黄金台上意,的确很好。”

    这便将方才的玩笑化解了,毓坤不由暗叹,果然是萧恒,怕是没什么能难倒他。这令她既不服气,又莫名有些欢喜。而蓝轩只是静静望着她,毓坤忽然就想起,他未说出的下句是,提携玉龙为君死,而武帝与阿娇,结局也不甚好。

    她不由后悔起来,怎地就作了这样的比喻,蓝轩看出她的心意,转了话道:“我想出宫一趟,请陛下应允。”

    毓坤有些诧异,又不由想起,谢意已依旨放了赵彦,蓝轩将他安置在小沧澜中,这次出宫怕是要见他。

    说到底,这是他的家事,而她的身份微妙,还是不插手的好。想了想,毓坤道:“也好,你送他走罢,若是短了什么,尽管叫冯贞支取。”

    这话说得大度,是不计前嫌之意。毓坤只是觉得,既然他能为了她留下来,那她也该表示出诚意。

    听了她的话,蓝轩道:“还有件事,请陛下一并应允。”

    毓坤道:“你说。”

    蓝轩道:“昔日锦衣卫中有几位兄弟,平素与我要好,此番恐受牵连,不如将其迁至泉州府,同彦儿一起南下。

    毓坤知道他说的是先前的锦衣卫指挥使洛宁等人,尤其是洛宁其人,几次开罪于她,并不怎么讨她喜欢,如今没了蓝轩庇佑,在她面前更是碍眼。

    怕是蓝轩也知道这点,才作此安排。

    但毓坤原想说,也不必如此,既是你的人,我也不会亏待,倒不必赶去那么远的地方,日后仍是给个官做。蓝轩却坚持,毓坤不由蹙眉道:”你是不放心你那侄儿?”

    蓝轩道:“是。”

    毓坤道:“我答应过你,会让他平平安安地走。”

    蓝轩仍是望着她,最后毓坤道:“好罢。”

    她心中明白,他是担心,陆英等人既已知真相,恐难罢休。

    其实她心中也有这样的隐忧,蓝轩的身世是个极大的隐患,即便她能容得下,不代表别人也能。原本她是想同陆英谈谈这事,但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如今他们虽日日见面,却越发难交心了,而且毓坤隐隐有种感觉,他已不再是少年时那个,什么都会听她的陆时倾了。

    最终毓坤道:“好。”

    既然蓝轩不放心,她也愿意顺了他的心意,干脆让洛宁送赵彦走,这样也许对谁都好。

    赵彦也并没有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蓝轩并没有多言,只叫他寻上所有的人,从泉州出海。

    赵彦并没有耐心听他说这些安排,而是盯着他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他知道蓝轩是要以自己为人质,换他一条生路,但他并不信,那狗皇帝竟会轻易放过他。

    蓝轩道:“若有机会,我去寻你,但若到了泉州还没有我的消息,你便自去,不可耽搁。”

    赵彦一颗心沉了下去,他清楚地知道,蓝轩所说不过是托词罢了,若他带着人走了,他便是砧板上的鱼肉,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脱身。

    失望和愤怒涌上心间,赵彦沉声道:“若那狗皇帝真这么好心,为何不让你与我一起走,我瞧她要留下你,就不知打了什么鬼主意。”

    蓝轩没有接他的话,只是从旁的花架上抱下个什么,赵彦下意识接了,触手一片暖融,他微微一怔,便被狠狠挠了一爪子,发觉竟是蓝轩养的那只五彩斑斓的大猫。

    从赵彦怀里跳到地上,金赤霜很不满地翘起尾巴,用力地哈他,又被蓝轩捞着身子,抱了起来。

    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感到怀中的猫乖了许多,蓝轩重将它交给赵彦道:“带上它走罢,若是你不愿养,就找个好人家托付。”

    赵彦勉强抱着猫,心中委屈又伤心,如今他为他打点一切,又找人护送,最后连这小畜生也安排好了,摆明是不打算走,或是说,知道自己没机会走。

    用力抹了把脸,赵彦几乎是求肯道:“同我一起走罢,只要你想,没有做不到的事。”

    蓝轩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赵彦明白,他已拿定的主意,没有人能劝得动。

    赵彦并不愿去想,若他独自一人留下来,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但他知道,与蓝轩一样,他身上也担着一份责任,那就是要活下去。

    抬眸望着蓝轩,赵彦道:“我要你答应我,你会尽最大努力脱身。”

    “我会在泉州的码头等你十日,你不来,我绝不会走。”

    蓝轩抚了抚他的脸道:“那你也要答应我,不管有没有等到我,你都不能忘,明年秋分的时候,亢角相交,你要朝着北辰的方向,去寻那艘船。”

    听到这话时,赵彦感受得到压在肩上沉甸甸的重量,他忍着泪应了。

    然虽答应蓝轩,他内心却犹如困兽。

    赵彦知道如今的这一切都因自己而起,若不是他莽撞冲动,蓝轩也不会陷入如今的困境。虽深恨自己当初轻信了那人的话,行刺皇帝以逼蓝轩抉择,但走投无路之时,只能再寄希望于那人。

    若能有一线生机,日后受什么样的责罚他都愿意认,只是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蓝轩留下来送死。所以送出那封信时赵彦并不后悔,即便违逆蓝轩的嘱托,他也要再博一回。

    洛阳城中,夜已深日,王府的书房中还亮着盏灯,棋盘上纵横盘踞的白龙将黑龙绞杀只余片甲,朱毓岚掷了手中的黑子道:“真人的棋风凌厉,当真叫人刮目。”

    他对面的自然是玄妙观的清微真人,俗家姓张,名士谦。入府已这么久了,朱毓岚依旧不知他出身来历,只隐约能猜测出,他并不是一般人,而且正如他的棋风一般,深藏不露。

    张士谦微微一笑,却是拾起一枚黑子,径直落下将棋盘天元上的白子换了去。朱毓岚下意识去瞧,面色忽然凝滞。不过这么一改,黑龙便有了喘息的机会,再走两步,竟有翻盘之意。

    朱毓岚抬眸望着他道:“真人这是何意。”

    张士谦道:“山人为王爷指的路,王爷以为如何。”

    朱毓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如今他就像这棋盘上的黑龙,若是能重据天元,便能翻云覆雨。

    然而天元之上,原是白龙的位置。

    见他许久都未说话,张士谦轻声道:“若是真龙也无妨,但若非真龙,王爷取而代之,原是应该。”

    朱毓岚闻言抬眸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士谦望着他道:“妖女误国。”

    见朱毓岚的目光如箭射来,他没有一丝惊惶,只是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羽扇,断然道:“难道王爷便甘心,一个女人,坐在那个位置上,以至于家国动荡。”

    朱毓岚心中震得厉害,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猜不出他究竟如何得知此事,。

    张士谦道:“王爷不必多疑,山人不过猜测而已。”

    “不过……”他望着朱毓岚道:“看王爷的反应,倒是印证了这猜测。”

    朱毓岚沉默许久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张士谦目光灼灼望着他,那样热切的样子让朱毓岚有一瞬竟感到,他并不是眼前这个须发尽白的道人,而是有着强烈信念的疯子。

    但那只有一瞬,张士谦的表情很快敛起。他仔细审视着朱毓岚,正色道:“山人之所愿,不过为辅佐一人而已。”

    “而王爷……愿意做那个人吗?”

    朱毓岚忽然发觉,他的声音很有蛊惑力,方才竟已让他不由地去思考那样的可能。

    见他似有所动,张士谦道:“眼下便是王爷的机会,黄河水患,便是妖女祸国,上天降罪,若王爷振臂一呼,必得人心。”

    朱毓岚仔细分辨着他的话道:“原来……是你。”

    “黄河大堤决口的事,是你做的。”

    朱毓岚是肯定的语气,张士谦并没有否认,只道:“能为王爷铺路,这些事又算得了什么。”

    朱毓岚沉沉望着他,不知能否信他。这个道士,是否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做这些事只是为了辅佐他?

    “你究竟……想要什么?”朱毓岚牢牢盯着他道。

    张士谦没有犹豫回答道:“权力。”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朱毓岚道:“这便够了?”

    张士谦反问道:“难道这还不够?”

    他说得笃定,朱毓岚倒有些相信了,这世上有谁不想要权力,更何况还是那样的权力。

    见朱毓岚依旧沉默着,仿佛知道他顾虑什么,张士谦道:“若没有她,这一切原本就该是王爷的,王爷不过是取回自己所失罢了。况且……”

    张士谦目光深深道:“只要王爷坐到那个位置上,便能拥有你想要的一切,以及任何人……”

    朱毓岚打断他道:“你说了这么多,想必是早打算好的。”

    张士谦微微一笑,他知道他最后的话,终于使他拿定了主意。

    放下羽扇,张士谦道:“我刚收到消息,京中恐生变故,这便是王爷的机会。”

    朱毓岚道:“什么变故?”

    张士谦道:“现在还不能说,不过王爷倒可以先联络一个人。”

    朱毓岚道:“谁?”

    张士谦道:“脱欢。”

    朱毓岚的面色沉了下去,他知道张士谦是要他和在京中为质的脱欢里应外合,但他又如何能勾结瓦剌人。

    望着烛火明灭下那张仙风道骨额面孔,朱毓岚很难想象,面前的人竟有那样凌厉的手段,无论是炸堤放洪还是勾结瓦剌人,都可以称得上不择手大水牛。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张士谦哈哈大笑起来,朱毓岚蹙眉望着他,听他淡淡道:“妇人之仁。”

    这话很有些训斥的意味,朱毓岚怔了怔,张士谦叹道:“原来终究是我错看了人。”

    说话间他已站起身,朱毓岚仰视着他,听他道:“所谓家国,所谓大义,都是建立在有的基础上,如王爷这般,惶惶如丧家之犬,什么都没有,不过空谈仁义罢了。”

    虽然知道他在诡辩,但那一瞬间,朱毓岚竟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这个人当真是可怕,明知前方是深渊,被他那样引领着,他竟有一瞬间想要踏出去。

    见朱毓岚不发一言,张士谦道:“也罢,怎么说也要等上些时日,王爷考虑好了再做决定。”

    朱毓岚道:“等些时日?为什么?”

    张士谦笑道:“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见他又故弄玄虚,朱毓岚冷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张士谦没有答话,然而从他的表情中,朱毓岚看到一种淡然的笃定,他知道他不会杀他,而且还会重用他。

    时间过得很快,入了夏,毓坤便觉得昼比夜长,一日比一日热起来。

    玉熙宫外已架起了水车,若是推开窗,便有水汽伴着习习凉风涌入。榻上铺了玉覃,毓坤翻身躲开睡热的那片,伸了个懒腰,却不经意撞进身后的怀里。

    蓝轩自然地揽住她,懒散靠在他的胸膛,毓坤越发觉得热起来。不止是天气,感到他修长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虽漫不经心,毓坤却知道其中的意味,面颊不由更烫。

    努力甩脱这感觉,毓坤翻身伏在他身上,带着点玩心,有些俏皮道:“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她的语气似乎不同,蓝轩道:“是什么事?”

    毓坤本想卖个关子,但见他专注的神情,不由和盘托出道:“今日刚得的消息,你那侄儿已平安到了泉州,等几日便要出海。”

    原以为他听了这话会高兴,却没想到蓝轩竟似梦初醒,怔了会,方应了。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毓坤在心中想,赵彦去这一趟,比计划要快许多,确实出乎意料。不过一月余,人已到了泉州,想来这般顺利,还要多亏陆英没有从中阻拦。

    但蓝轩的神情让她莫名有些揪心。但见她的目光带着探究和忧虑,蓝轩微微笑了笑道:“是好事。”

    但他又接着道:“这件事,是谁告诉陛下的?”

    毓坤想了想道:“是冯贞。”

    “当初我怕出什么纰漏,就叫他派司礼监的人跟着去,对泉州府只说是公干,这不一到了地方,便八百里加急传书回来。”

    蓝轩望着她道:“那就好。”

    毓坤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感到他用力抱了抱她,没给她思考的机会,俯身将帐中的琉璃灯熄了。毓坤被他压着缓缓躺下,赶在还剩最后一丝清明前,将攒了一晚上的话说了。

    “明日便是端午,太后在永寿宫设宴,你一同去罢。”

    黑暗中蓝轩没有立时回答,毓坤忍不住贴上他耳畔,小声道:“是家宴,我想你陪我去。”

    也就在四下无人时,她才愿意这样向他撒娇,而她也知道,这法子十有八、九行得通。

    果然,蓝轩托着她坐起来,望了她好一会,最终低下头,用力吻住她的嘴唇,在呼吸交错间呢喃道:“好……”

    毓坤也不知是怎么,竟因为这样一个吻而剧烈地激动起来,她感到腰肢软得厉害,从未有过的感觉叫她几乎忘了呼吸,如同一叶小舟,被巨浪拍打击碎,又在他给予的狂风中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