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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蓝轩已将她的手按住, 握在掌中摩挲了下,又在毓坤没来及挣扎的时候,将她放开了。
这会毕竟是在坤宁宫,他的行为举止并没有任何逾矩之处, 方才那样倒像是瞧出她的心思,有意安抚。
毓坤默不作声地将奏本阖了,这会她不得不承认,他对她的影响比她想象的要大。蓝轩却笔下不停, 抬眸瞧了她一眼道:“陛下若是困, 就先去歇息罢。”
毓坤干脆将面前那堆奏折推开,望着他道:“这几日你都在忙些什么?”
见她没有走的意思, 蓝轩拾起氅衣披在她肩上道:“去年年景不好, 好些地方都遭了灾,又打了几次仗, 如今陛下开源节流,国库充裕了些,应从江南的粮商收粮北运, 以备不时之需。”
一谈到国事毓坤登时来了精神,她望着蓝轩道:“这件事朕并非没有想过,一来屯粮可应荒年, 二来若瓦剌卷土重来, 也不至于让军中粮草失了供给。”
见转开了她的思路, 蓝轩微微一笑。这厢两人这般商议得不知时辰, 那厢屏风之后, 秋蝉望着仍旧在做绣活儿的薛静娴道:“恐怕一时半会陛下不得安寝,娘娘还是先去就寝罢。”
薛静娴却摇了摇头,望着屏风后那两个模糊身影,安心地继续做手中的活儿。秋蝉无法,只能取下灯罩,捻了捻那灯蕊,让室内的烛火更亮堂些。
等到毓坤听到坤宁宫外唱太平的声音时,方觉已过了三更,和蓝轩这么说着话,她倒不觉得困了。
身后传来轻缓地脚步,毓坤回眸方见薛静娴端着碗甜羹走过来,带着歉意道:“朕扰到你休息。”
薛静娴将手中的红糖血燕放下道:“陛下操劳国事,为陛下分忧是我分内之事。”
她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见毓坤和蓝轩正在议事,没有多打扰,将手中的碗放下便离去了。
毓坤一笑,端起碗抿了一口,这红糖血燕的煮法与薛太后常做的很像,毓坤忍不住吃了大半碗,抬眸正见蓝轩盯着她瞧,似乎对她吃得这么香的样子很有兴趣。
毓坤不喜欢他把自己当作小姑娘的样子,放下碗道:“看什么,没见过人吃过燕窝么。”
她急于转开他的注意,唤了声道:“秋蝉,把那红糖血燕也赏一碗给蓝掌印吃。”
蓝轩却道:“不必了。”
说罢他就着毓坤放下的那碗,轻轻尝了一口,微微笑道:“甜的,果然美味。”
毓坤不知道他是说那燕窝还是别的什么,面上有些发热。
见逗弄得够了,蓝轩随手将碗放下了,继续看那奏本,送燕窝的秋蝉来了,没有毓坤的话不敢走近屏风。
毓坤想了想还是叫她进来了,秋蝉将碗放下,毓坤发觉她新端来的这碗与先前不同,汤色淡了许多,似乎是有意过去了红糖。
蓝轩那样的男子自是不喜甜,毓坤不由在心中想,娴姐姐当真是有心了。
也就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毓坤终于将积压了十日的奏本看完了,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叫蓝轩也去休息。
这回他倒没有多话,径自去了。司礼监的直房在乾清宫之外,原本蓝轩在那处歇息居多,但这会他既是代冯贞之责,自然要在坤宁宫值守。
秋蝉已叫人在坤宁宫的暖阁外面为蓝轩另搭一榻,方便毓坤随时唤他。
绛雪已准备好了热水候着,毓坤洗漱完后上了卧榻,薛静娴也没睡,正靠在软枕上看一卷书。
见毓坤回来了,她将帐中的灯熄了,晨光熹微,毓坤枕臂躺着,薛静娴为她掖了掖被角,见她没有睡意,也只能在旁陪着她消磨。
也就在出神间,毓坤听薛静娴轻声道:“陛下喜欢他么?”
毓坤吓了一跳,不禁回眸,正见薛静娴托腮望着她,倒像是小时候两人无话不谈的那会。
心跳得有些快,虽然猜到她说的是谁,毓坤仍是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静娴放下皓腕,俯身在她耳畔道:“我说的是蓝凤亭,陛下喜欢他么?”
她的唇角带着点笑,毓坤面热道:“他有治世之才,朕欣赏且爱惜,自然器重于他。”
薛静娴缓缓哦了声道:“仅仅是欣赏,难道不是喜欢?”
毓坤有些窘迫,翻了个身道:“朕要睡了,娴姐姐也早点歇罢。”
但当她刚裹紧锦被,心中又不禁思考起方才薛静娴的话。在她身后,薛静娴低声道:“今天我可都瞧见了,也不知是谁,他不在的时候心神不宁,他一来又使小性子,要他哄着才好,这样被他牵绊着,可不是喜欢吗?”
下意识坐起身,毓坤正色道:“这就是喜欢么,朕只是想,朕做明君,他做贤臣,这样就好。”
薛静娴道:“陛下说的是君臣之义,但在我看来,陛下对他是男女之情。”
毓坤蓦然抬眸望着她道:“不许胡言。”
薛静娴望着她道:“那陛下仔细想,若有一日他辞官放权,不过并不出宫,仍留在陛下身边,陛下觉得如何?”
毓坤笑道:“那样最好不过。”
薛静娴道:“那陛下再想,若他仍旧是做官,为陛下出谋划策,但身边另有个女子陪伴,长相厮守,陛下觉得如何?”
毓坤很难想象那样的场景,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薛静娴道:“所以陛下究竟是想要他做贤臣,还是……”
毓坤打断她道:“不许再说了。”
她的语气很严厉,薛静娴道:“是我僭越了,但陛下总要明白……”
毓坤道:“他是内臣,不能出宫也不会娶什么女人,你说的那些都不可能。”
这回轮到薛静娴沉默了,好一会她方道:“陛下说的无错,他能走到今天这步,自然是吃了许多苦,陛下器重于他,可不是件好事?”
毓坤道:“这是自然。”
她重躺了下去,将自己整个埋在锦被里,似乎这样就不用再想薛静娴的话一般,就在纷乱的思绪里渐渐沉入梦境。
但毓坤大婚之后这难得的清净第二日便被一封急奏打破了。今年与往年不同,自打开春化了雪,黄河上游几个省连着下了两月的大雨,水位暴涨,到了下游的陕西、河南与山东,原本的年久失修的河堤便有些吃紧。
地方上的官员将这事八百里加急地报上来,经通政使司到了毓坤的手中时又过了三日。若黄河决堤,下游的百姓危矣,这事关乎数百万人的性命,毓坤一刻不肯耽搁,未过大婚的十五日便回到了乾清宫,召集内阁及六部推举治水之人。这御前会议一直开了一天一夜,最后终于拟定了人选,和工部都水司的主事一同前往河南与山东交界之处的黄河大堤治水。
同时让新任的河南承宣布政使征调民夫,连夜加固大堤。
待内阁诸臣散去已是三更,毓坤仍旧坐在案前,翻看工部拟的治水花销。
蓝轩将黄绢封的奏本从她手中抽出道:“歇了罢,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毓坤抬眸望着他道:“今天首辅廖仲卿对朕说,既然福王的封地在洛阳,倒不如命他协助河南的地方官治水,可大大增加人力物力,这件事你怎么看。”
蓝轩肃然道:“这是再昏不过的昏招,陛下难道竟同意了?”
毓坤道:“朕何尝不知道呢,若福王趁机反了怎么办?但如今处处是亏空,一旦黄河决堤,国库里的钱尚不够从江南筹粮赈济灾民,又如何能有盈余修筑河道。”
“所以朕想”,她望着蓝轩道:“以朕大婚的事为名,先诏福王进京,之后将他留在京城,之后再下一道旨意,调其封地上的民夫去治水。”
“只是”,她带着歉意道:“终究是朕有亏于他。”
蓝轩淡淡道:“陛下无须这样想,为君者最先考虑的应该是百姓和社稷,身为皇室子孙,福王也有这样的义务,牺牲利益维护江山稳定,更何况黄河的河道本就在他的封地上,若是真决了堤,他首当其冲。”
“不过”,蓝轩望着她道:“这样一步险棋,并非万不得已,陛下不要走。”
他最终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毓坤只能道:“好罢。”
她站起身,怀着心事向暖阁后的寝宫走,明黄的燕居服束着玉带,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明明是单薄的肩背,却挑着江山社稷和万千百姓的生计。
就在毓坤掀开绛纱帐,将要迈上御榻的时候,她感到有双有力的手从身后将她拽进怀里。毓坤的身子情不自禁颤了下,那样坚实的怀抱里散发的暖意让她不由自主贪恋。
这会在身边伺候的宫人都被遣走了,连四角的宫灯都半明半暗,毓坤一下被抱了起来,并不是横抱,而是托着她的膝弯儿将她高高举起来,就那样让她趴在他的肩上。这样小姑娘似地姿势叫毓坤的心慌乱起来,然后就很快被压了下去,在她来不及挣扎的时候,他温热的吻已经覆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