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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自主地向蓝轩靠近了些, 握住他的手也更用力,那点儿不经意流露出的不安叫蓝轩察觉了,他微微笑了笑道:“臣愿意辅佐陛下,但臣也希望陛下答应臣一件事。”
毓坤终于放下心, 她忽然有些理解史书里写周公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时的心情,只要蓝轩的请求合情在理,她是很愿意答应他的。
干脆将榻角的琉璃罩掀开, 帐中夜明珠淡淡的光亮映在蓝轩俊美的面孔上, 毓坤望着他道:“你说罢。”
像是拿捏得准她一般,蓝轩揽着她的腰, 将她压进自己怀里, 毓坤这会倒乖,安静地伏在他肩上, 伴着他沉着的心跳,毓坤只听蓝轩道:“臣想要陛下从户部拨一笔银子,到泉州的船厂去。”
毓坤没想到蓝轩竟是向她要钱造船, 先前拨给泉州船厂的银子是蓝轩自己出的,如今既不足以支持,想必是他要造更大、更好的船。
毓坤自然知道, 蓝轩是要去寻他的同胞兄长, 她也答应过他, 一定会帮他将人找到, 然而距离最合适出海的日子尚有两年多, 为何蓝轩竟如此急迫。
而且……他是要自己去吗?
东海茫茫,他这一去又会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毓坤忽然发觉,如今自己并没有办法想象蓝轩不在身边的日子,但她说不出阻拦他的话,毕竟那是他最大的心愿。
感受到毓坤的沉默,蓝轩道:“臣要造船,并不是为一己之私,如今陛下南巡过后,整吏改税,政治清平,百姓的生活蒸蒸日上,正应该派遣使者,一来与海外诸国建立邦交,扬我大明国威,震慑倭寇,二来开辟海上航道,将丝绸和瓷器运往西洋,换取火器和外汇。”
他说的的确很有道理,毓坤的眼睛亮了起来,自即位以来她一直自律克己,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若当真能如蓝轩所说,向海外宣扬大明威德,使万邦来朝,也算是对得起从先帝那里接来的祖宗基业。
也就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毓坤莫名兴奋起来,在蓝轩的怀里挣扎着翻了个身,毓坤神采奕奕地望着蓝轩道:“那你说,这样重要的差事,派谁去的好。”
蓝轩并没有回答她,毓坤甚至有些不懂他复杂的表情,就在她着意想探究的时候,蓝轩唇角扬了扬。
“臣瞧着,陛下今晚的精神格外好,倒不如做些别的事。”
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毓坤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即便这会守夜的宫人都在外间,寝宫内再无旁人,毓坤还是下意识地挣动起来。但这样若有似无的推拒仿佛更加激起了蓝轩的兴致,猝不及防将叫他握住了细腰,毓坤在从那处肌肤漫上来的战栗中软下腰身。
虽然知道他是有意转开话,但熟悉的感觉席卷,全然被他掌控着,毓坤再没有余裕再去思考方才那个问题。
到了正月十五,这年就算真的过完了。在这其间发生了件大事,薛太后为皇帝选定娘家保昌侯府的大小姐,也就是太后自己的内侄女薛静娴为后,宫中已向薛府行纳采之礼。
原本应该同时册立贵、德、淑三妃,但皇帝格外器重薛家,又与薛大姑娘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再加上平瓦剌不久,不宜大肆铺张选秀,皇帝亲自做主将这册妃的事延后,只命礼部打造皇后的凤印宝册,待到正式成婚之时送到薛家去。
今年皇帝已满十八,大婚的事也终于有了着落。随着这件事落定,朝中原本闹得风风雨雨的传闻已逐渐消弭,那些原本听闻皇帝偏爱蓝轩而不肯立后的先帝朝老臣们也放下了早就写好的讽谏书。
其实只要年轻的皇帝开枝散叶,大明帝国有继承人延续,是并不会有人真的会去在意,皇帝真正喜欢身边的内侍还是后宫里的女人多些。甚至皇帝当真风流些,除了起居注中多添几笔,正史中也不会有任何非议。
除此之外,在正月的前半月,也发生了两件小事。第一件事便是依照毓坤的旨意,陆英到户部任职。虽然不过是个五品的主事,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的不同的信号。
曾经的陆相公子,当今圣上做太子时的伴读,宁熙长公主的驸马,禁军统领谢意的同窗,陆英身上的名号太过响亮,以至于他的顶头上司,户部的尚书和侍郎都在心里对他礼让三分。
而陆英要做的事便是清查从此前贪墨和走私案中收缴的脏银,同时协同刑部查案。先前陆家倒了的时候,看戏的有之,落井下时的有之,知道陆循犯的是诛九族的罪,曾经的门生故吏都躲得远远的,生怕皇帝迁怒。
而到了这会,皇帝复起用陆英,并令其查案的消息一传出来,顷刻之间京城中与陆家曾有牵扯的人物都内心惶惶不安起来。
但很快他们就发觉先前是多虑了,新官上任的陆英并没有引火燎原,而是公平公正,又刚直不阿,将皇帝交代的差事办得井井有条,就连原本并不服气的人也不得不刮目相待。
司务厅的主薄原本苦熬多年,却被空降的陆英压了一头,心中有怨言,心想便是陆相的公子又如何,陆家还不是被一锅端了,所以时不时会使些小绊子与陆英。但当有次他出了纰漏,叫人查出账册对不上,竟是上司陆英将这事压下了,并花了整一夜的时间同他一起复帐,到库中点银,终于将记错的地方查了出了。
那主薄原以为陆英会公报私仇,干脆将他革职回家,却没想到他竟不计前嫌,反倒救了他,也挽救了他一家老小的生计。
得陆英如此恩遇,那主薄既愧且惭,发誓定要有机会报恩,又对陆英对户部公务的熟练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他心中明白,对于陆英而言,五品的主事不过是皇上的历练,户部这样的浅水困不住他这样的蛟龙,早晚有一日,他会到内阁去,会站在距离皇帝最近的地方,做大明帝国的掌舵人。
也就在陆英到户部混得风生水起之时,在正月发生的第二件小事是,宫里传来旨意,皇上要户部从今年的预算中抽出笔银子,拨给福建泉州的船厂,建一批错装甲法大船。
这原本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因为需要的船多,户部的帐面儿又紧了些,差了十万两银子不够,左侍郎不得不出面,亲自找了陆英,要他从收缴的脏银中匀出来些先垫上。
那左侍郎原本以为,陆英是皇上的人,而造船也是皇上的要求,他必不会拒绝。但没想到在这件事上,陆英也是公事公办,一听是拨给泉州船厂的,竟以这笔银子没有预先经过审议而将这事给驳回来。
没有银子就买不起造船的材料,如今是早春,正是搭建航船龙骨的时候,若是拖到了夏天,没有扎好的龙骨经过太阳的暴晒会有裂纹,造出来的船经不起海上的风浪,这差事就算是砸到了手里。
没有办法,那左侍郎只能将这事又报给毓坤。
原本他以为,皇上会责令陆英批复,但没想到这次他又猜错了。皇上将这事压了下去,叫他不许告诉任何人,之后又从内孥中拨了笔钱给户部。
等于说是皇上自己出钱将这事摆平,那左侍郎心中惊奇了许久,直到后来才隐约听说,原来造船是司礼监掌印蓝凤亭的建议,而当年陆家倒台,正是这位司礼监掌印一手为之,恐怕陆相的公子与他不对付。
倒是难为了皇上,不得不两边都安抚。
但虽然是这般想的,但那左侍郎也隐隐觉得,这事似乎还有什么不对,皇上身边那位蓝掌印和户部那位陆主事之间的不对付,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但与立后之事比起来,这些明面儿下涌动的暗流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就连毓坤自己也没有太在意,更不会想到日后会掀起那样大的风浪。这会儿她关心的事是,今日是上元灯节,一年之中只有这会儿北京城中才解了宵禁,允许勾栏瓦舍通宵达旦,而蓝轩说要带她出宫,她还当真好奇,他要带她去哪一处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