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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唐璜短信里说不用下楼接,他直接到包间。
大家等在包间里,有些无心唱歌,仿佛在等一场面试。
唐璜推门而入时,我正雀跃地准备上前迎接,却看到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女人。
他们十指相扣。
我的窃喜还没来得及收回,僵在脸上,十分不自然。
女人年纪和唐璜差不多,有着自带气场的从容和精致,手中的包是古驰的经典款,脸上挂着职业性微笑。
正成熟的年纪,长相尚可,别有韵味。
我不自觉地低头看向自己的白球鞋,后退了几步。
“我爱人,刘玲。”
唐璜礼貌地向我引荐,我们礼貌性地握了握手。她的手很软,细滑。母亲说过,看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要看她的手而不是她的脸,记录在手上的痕迹,是人前不会展示出来的,都是别人看不见的人后真实的烟火和人生。
所以,这是一个不必操心生活的女人,手上没有多少生活的烙印,是有别于母亲的另一种女人。
母亲虽然保养得当,运动加上自律,依然保持着青春和活力,但是母亲的手纹路很硬,有很多不小心被油溅到或者做家务不小心受伤的痕迹,手心里很粗糙。
一双手写满了单亲妈妈的不容易。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女人还是需要有个男人来疼爱的,安安静静躲在男人的臂弯里,即便岁月侵染,依然还保持着一种娇艳欲滴。
这种区别于风雨中坚韧女人的柔弱之美,让我从心中徒生出许多的羡慕。
02.
唐璜给刘玲开了一瓶果汁,递到她手中时,还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后起身去给她点了几首王菲的歌。
刘玲的声音特别好,《红豆》一开声,整个包厢都安静了。
她坐在那里,酝酿着情绪,静静地唱歌,一首接着一首往下唱,带着些许放空。唐璜拿了啤酒,来到我和师兄们这边,询问导师的近况,也扯一扯跟在导师身边的趣闻。
我只是一个介绍人,完成了这波介绍,其实也就没有我什么事了。
按道理,我是唐璜的助理,应该去招待刘玲,可刘玲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貌似也不希望被打扰。
想靠近唐璜,怕被刘玲误会;想靠近刘玲,又显得自己很多余。
唐璜和师兄弟们正聊得嗨皮,我借口上卫生间,出门去透透气。
我是多余的。
他是故意的么,带着媳妇来彰显已婚身份。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还是为了让我看清现实?
也许他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只是正常地带着爱人参加一场聚会,可对于陷入单恋中的女人,却犹如百抓饶心般地痛苦,越想越多。
我去前台点了一些水果,让他送到包厢,把所有账单结清,准备离开KTV。
这不是一个助理该有的得体做法,让客人跑来,自己却先走了,可于我而言,实在不想强迫自己在人前强装欢笑。
在离去的长廊里,不小心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一阵酒气混合着男人的荷尔蒙气息,迎面扑来。我头也没抬,匆匆道歉准备离开,胳膊却被男人死死拽住。
“唐总监?”
唐璜的眼睛有些发红。许是喝酒的原因。
“叫我来,也不唱歌,也不喝酒,看着还闷闷不乐?”唐璜的语气里倍加温柔,我心中压抑的委屈,差点就要沦陷在他温柔的眼神中。
我绝强地扬起头,直视着他。
“是谁规定你来了我就必须唱歌喝酒的?你媳妇不是在唱么,还唱得那么好。”想起包厢里的刘玲,我越来越没有底气。
我在吃醋。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来。
他一定听出来了,所以,放开了我的胳膊。
“小伙子们都挺不错的,有单身的,可以适当考虑一下。”
“你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为了给我找对象把关?”
“是!我和你嫂子过来给你把关。”
去你的把关!
我甩开了唐璜的手,毅然离开了KTV。我又不是包袱,并不需要谁来帮我找下家。
03.
外面夜已经深了,我估摸着母亲和陈老师的叙旧应该也结束了。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准备回家去。
新家附近是高楼和商场,十一点时,各大商场都关了,街面上显得特别冷清,倒映出我一个单身女子的背影,特别寂寥。
我突然很怀念住在学校周边居住的日子,虽然环境没这么好,可无论我几点回家,那条街上上总是飘荡着烧烤的香味,少年们的欢笑,已经不惧怕明天的无惧。
那是独属于青春的气息。
离开那里,就像是告别一段岁月,从此意味着和学生年代的割舍,踏入成年职场。
步伐愈发沉重起来。
家里客厅的灯还亮着,可能是母亲专门为我留的。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入睡,但我还是尽可能把动作放轻,不想让母亲知道我回来了。
一是不想吵醒睡梦中的她,二来实在不想面对任何人,只想赶紧躲进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化身为一枚鸵鸟。
毕竟,把自己折磨到痛不可言的这段感情,是无法对任何人提及的伤痛。
关掉客厅灯,往自己卧室走去,经过母亲房间,听到里面有隐隐约约说话声。
难道陈老师还没走?
客厅餐桌上,已经被收拾得干净,赫然摆放着两瓶红酒,一瓶已经清空,另一瓶打开喝了一半。
陈老师的酒量不大好,喝这么多?
04.
“为什么你始终都不肯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陈老师压低着嗓音,但因为情绪激动,依然比平时不自觉提高了很多。
我杵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秦忆,这么多年了,你到底还要隐瞒多少年。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孩子?”几乎是嘶吼着,这个问题显然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谈及。
细细碎碎的哭泣声。母亲在哭。
我从未看见过母亲哭。她总是坚强,勇敢,温柔坚定,但说一不二。
一时之间,我在犹豫要不要离开。
门被突然打开,陈老师拉拢着头,气急败坏地从里面出来。
看到客厅中间的我,愣了一下。在对视的那么一瞬间,我们都在彼此的眼睛中捕捉到了伤痛。
各自的痛苦。可却互相看见。
大概是我们师徒相处七年的时间里,第一次在对方眼里捕捉到异于平时的情绪。写在他眸子里的纠结,就像七年前第一次在他办公室见到我一样,充满了探究、怜爱和痛苦。
母亲也跟着出来了,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看到我,又匆忙别过脸去擦拭。
“亚楠回来了?好好陪你妈妈,我先回去了。”
“陈老师,你喝了这么多酒,要不我找个师兄送您一下吧?”
很少看到陈老师喝酒,我有些担心。
他摆摆手,换鞋径直离开。
都没有跟母亲道别。
都说事业有成的男人,即便五十岁,依然是意气风发的,因为事业于男人而言,就是催情剂。可在情场受挫时,那种挫败带来的颓废感,瞬间便将这个男人拉至真实年龄状态。
母亲失神地看着陈老师离开,想叮嘱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在我成长的二三十年里,那是第一次,看到母亲因为一个男人而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