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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中年人着一身破败战甲，骑一匹瘦骨嶙峋的红皮马，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都是颓唐之色；一着一身灰色道袍的男子也骑着一匹马，因着与将帅并列前行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的目光，那张脸平平无奇，倒是那异瞳，让藏于人群中的零落不由得注意几分。
马蹄扬起的风沙刮过零落的脸颊，马蹄本来应该毫无阻碍地往校场行进，但偏偏，那马的脚步却停在了零落的面前，似是天意，实为人为。
那异瞳子攥紧缰绳，转头俯视着混于路边人群中的零落，古井无波，须臾，竟似察觉到了什么，那因久未动作而僵硬的唇角微扬起一个不明意味的弧度。
“原来，是你，但你身上的气息，是谁？”
周围人的视线像刀子一般射向零落，这婊子有什么能耐被成将军府上厚待的杳远道长瞧上？怕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零落仰头跟他对视，看不明白他眼中的情绪，但魔族圣女的直觉一向很准——此人很危险，不是常人。
想着此人应当是认识苏酥的，但自己继承苏酥的记忆中却毫无印象，应当是因为苏酥印象不算深刻所以她也无法继承和感知苏酥所知的关于他的一切。她一边以眼神跟他对峙，一边暗暗在神识中问苏酥。
识海内正无聊的苏酥听到零落的问话，继而看到零落开放视觉之后传回来的影像，思索片刻，大惊。
竟然是他，那个在边境看到跟在成毅身边叫杳远的异瞳子。他还记得她？
现在她跟零落虽算不得同气连枝，但若是零落有个好歹那可是直接报应在她身上的，她不敢做二想，将自己想到的告诉零落。
“请恕小女眼拙，还望道长告知小女于何处招惹了道长？竟让道长大庭广众之下给小女难堪。”
零落稍作调整便施了一礼，退后两步，敛眉一副楚楚可怜状。对直觉危险的人她可没往枪口上撞的习惯，现在知道他还是个修士，那就能离远点就离远点，她可不是苏酥那个傻瓜。
庆国自古男女大防甚严，近百年虽是因半兽人之害人伦崩塌，但还有一些谨守古礼的人一代一代将这严苛的礼仪传承下去。虽然现在装作男女大防有绿茶婊的嫌疑，细究起来也说不过去，但人界的修士要求克己，不近女色是基本规则，若是如此能吓走他也是上好的计策。
杳远只是深深地看着她无味的表演，半晌，给零落传音道：“若是你想成为你，就子时到西城区的静月湖等我。”
在场众人除了零落之外都听不到传音，只看到杳远道长不发一言地策马往前径直离去，眼神没有丝毫留恋。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庆幸。幸好那婊子没被杳远道长看上，否则他们这些普通人又失了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因着传音是传入识海的，苏酥也听到了杳远模棱两可的传音，心下思索这会不会是个摆脱零落的机会。
随着队伍渐渐远去，东一堆西一堆的人群也如洄游的鱼群到了一定时候就会分道扬镳一样纷纷散去，零落混迹其中，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着杳远的邀约是否可信。
一个身体中的两个神识，各怀心思，但又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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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刚过，静月湖真不愧是京都盛传的“聚月之湖”，无尽的天和平静的湖中同有一轮明亮的弦月，相互映衬。月色醉人，湖风清爽，是如今的京都难得的清净地。
零落于弦月边驻足，抬头仰望那被月华照得明亮的星空，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思，却隐隐猜出了为何杳远要约她于此见面。
此地是下修界难得的灵气聚集地，修士若要施什么术法，包括极难施展的分魂之术，需得消耗灵力，而此地就是极佳的引灵之地。
零落当然清楚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不管什么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野兽罢了。
她想弄明白，那人招惹她究竟是想要什么？零落虽有远离危险的人的自觉，也架不住这人给的太多。若是价码合适，她不介意接下这单生意。
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察觉到空气中灵力的波动，零落收起心里的心思，往感应到灵力的方向望去。距零落不过200米的青青草地上随风而动，凭空出现一个着一身灰色道袍的人，正是杳远。
只见杳远面无表情地朝零落走来，脚底生风，那风似受人驱使般将脚下的草地压弯，将土块吹飞，行至零落面前时，脚底的靴子依旧是崭新的黑。
此人修为比她现在这具身体要高。
那问题来了，身怀深厚修为的杳远为何会在下修界这小小庆国？
“才三年功夫，你就爬到了国师身边红人的位置，可真厉害。”
杳远不开口则以，一开口火药味便浓重，丝毫没有一丝隐士高人的自觉。
当他从成毅那里得知近几年在京都风生水起的国师红人便是这修魔的妖孽时，只能无奈叹一句物以类聚。且观这妖孽神识较三年前，魔气占据识海，隐隐有大成之势。
这妖孽留不得。
“但你不是她。”
“当然，你倒说说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如何让我成为我？”
“自然是用分魂之术。”
“看你年纪轻轻，最多不过百岁，怎么习得分魂之术？”
“无可奉告。”
“你有什么条件？”
“我说了条件，你便会乖乖履行吗？”
两人这一来一去，探不出虚实不说，还陷入了僵局。两人目光交汇处，电光火石间，零落心知此人嘴巴严得很，怕是难撬出什么东西，假意转身离去。
倏忽，空气中灵力流动加快，自身后涌来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零落早有预料，迅速回身跟那人对上一掌。
灵力妖气魔气三种气息的交锋，终是纯粹的灵气占了上风，妖气和魔气被灵气震散，漫天紫光流转直至消失，零落渐渐力有不足，不得已放出神识企图以强大的精神力扰乱那灰衣修士施法。
杳远手下灵力输出放缓，面色沉凝，神识承受着零落神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勉力支撑着，也以神识回击。
二人互不相让，俱有长处。不知怎的，零落神情一滞，手下输出放缓。高手过招，最忌失神，不过几息功夫，杳远的灵力便冲破了零落的屏障，势不可当，将零落冲进那静月湖底，重物撞击激起几丈高的水花，震天的响声被杳远施下的隔绝法阵隔绝。这一场生死决斗，将无人知晓。
杳远以神识探得那妖孽已是筋骨俱碎，凝练成实体的妖气和魔气从破损的容器中四散而逃，“咕咚”“咕咚”地从水中溢出。那妖孽没有办法再吸取妖气和魔气，不出一个时辰，定会身死道消。
突然，一阵针刺一般的剧痛席卷了杳远的神识，神识内凝练出的透明小人裂开了几条小缝，却也足以让修士身死道消。杳远压下上涌的血，毫无风度地匆匆离去。
须臾，一个月白色的身影踏月而来，至刚刚零落站的位置，拈起一根倒伏的草，往湖中央方向一吹，隐含强力妖气冲湖中央而去，一具湿透了的躯体腾空而起，正巧被他接住，二人一瞬便没了身影。
月光依旧如水般静静流淌着，谁都不会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