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初开时

恶作剧之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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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自是另一段情浓之事,距今年已再不可考。只知悉那时天地初开,鸿蒙混沌之地仍未分明,天上有日无月,有风无雪,无星辰,精怪兽鸟类才初降世。

    那时的人亦非是什么‘万物之灵’,他们不过生有两足样貌尽有几分与神木娘娘相似。只也不知哪里来的,却可惜骨子里不过是些类兽般蠢物,形迹亦如兽般赤身行在林间,避天敌,啖生肉。各自以部族抱做一群,却只有那些个身份之分,也不会修筑房屋庇护一类乱糟糟挤做一团过活。

    神木娘娘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瞧着娘娘竟与他们有几分相似,到也并不躲避。反迎了娘娘入他们部族里去,娘娘为回报他们这等友善,因而化名为‘女’隐入他们之中。

    第一日时,她见这里的人不会生活火。每每有个什么吃食竟都是生入其口,孩童总因此而病灾不断,有些个甚至从那口鼻之中吐出活虫来。却也找不着原因,只说是天降之罚,部族里人人聚在一块儿往身上涂了生血,口中哀哀求着上天怜悯。

    女瞧着他们这般模样着实于心不忍,便将‘火’之术说给他们听了。他们学得到也快,不过一会子功夫便知道原那木头锥子还有这等用处。他们起初不过燃起小小一簇火苗儿来,她又悉心教导他们如何烤熟肉类,煮沸生水。

    如此一来部族之中自然皆将女视作天神,女便借机又教予他们造屋铸房等物。他们也因而为女修筑起房屋供奉其内,并在部族之中增派了个要位名曰‘神侍’。

    那是个年岁不大的男人,名唤‘岩’。虽生得一如那时诸多人相貌一般凸嘴凹眼的不甚好看,却好在年轻气盛孔武有力。

    他异常敬重女,成日伴在她身侧带她四处玩耍嬉戏。还如此告诉女,说他们竟都将女视作母神委派人间予他们帮助之人,女的话即是母神的话。女一时好笑,因问道他们口中‘母神’是谁。

    岩便煞有介事说道“原天地间本是一体的,不是这个模样。只有母神撑出这些个万物来予我们生存,自个儿却缩回那西侧天际的神木之中长眠了。”

    女有些惊讶,问道他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岩摇头,片刻后又似想起什么般,道“应该是打我一生下来就知道了。”

    女因而更觉有趣,旋即亦随手取一块木来楔上文字予他,要他用这个东西将他所知的攥刻下来,而后也便流传于世。岩初时并不解其中之意,只挨女一一教会了这才由他又去教导足中旁的人来。

    他们将口口相传至今的那些故事以文字镌在木头块儿上,又用藤筋缚成一串以供保存。后在女的提点下,岩着手镌起如今的故事来。便只见他将那小小木头快儿捧在手中,本该是凶神恶煞长相一张脸孔因而变得温柔起来,向女道“我要写下你的故事。”

    那是最早形成能称之为‘书’的东西,书中所镌便是自开天辟地以来,有那么样一个称作‘母神’之人,女是她的使者,带着火种到他们之间来教导他们如何如何。

    女看过之后因而笑道“你再添一些,便说你们因而习得了文字。这必将影响后世永久。”

    岩问道“后世为何世?”

    女这才向他说道她于虚空幻梦之中得见的后世之事,说道他们而今这些实在不算什么。只挨后世之人才叫‘万物之灵’,有思想,会筑高楼,雕画栋,烹美食。种种人间之美由女口中吐出,

    岩瞧得心醉,闻得神往。却又听女道“不过那些终究太远,你只略一提便可待后人琢磨了。”

    奈何她哪里知道,说者无意,听者却未必无心。

    自那一日后,岩虽暂时再未提此时,却时刻将它挂在心中。想到如此美妙之物竟是在他之后那么许多年才有,自个儿与部族之人竟一样也享用不得,便因而心生妒忌起来。但他对女倒是真挚,不一时二人竟如夫妻般亲密起来,日日伴在一处玩耍。

    那日女偎在他身傍感叹她自出生以来皆以为天地之间只得她一人,而今有了岩,则心中宽慰不已。更有难言情愫盘在心尖儿上,说不得是什么东西,却暖洋洋聚在一处烘得内心快乐无。有那么一会子她竟想,若捱得岩如那些人般生老病死去了,自己当如何?

    岩侧首问她道“你能看见后世如何,为什么不看看我?我也想多伴你一时,奈何让你所说的我乃凡胎之人,根本活不了那么长久去。”

    女闻言又是一阵神伤,末了忽而又兴奋起身握住岩的手说道“既然如此,我可以授你长生之身,你一应伴在我身侧再不分开,可好?”

    岩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如此一来女即将自身通天地修行灵秀与得超脱之术尽数授予岩。而他本就是个好学的,而今更是成日在女的指导下习得了运用长生占卜眼观过去未来之术。只好在那时的女尚年幼,自个儿亦是尚未将那飞天遁地移行幻物之术琢磨通透,自然也不能教予岩。左右不过长伴久安而已,到足够用了。

    岂料自那之后,岩于那先天之术形成的虚空幻境之中窥见一族入侵,他与各大部族之首头颅尽数被挑于矛尖儿上示众。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也因着毕竟凡体浊眼看不到在那之后许多诸事。只认得那些异族之人虽与他们相貌相似却又并非相同。他淋淋冷汗站在那环境之外盯着他们瞧了一阵,恍然惊觉那些人竟与女的相貌如此相似。

    再往后的故事便没有镌刻入神木娘娘的书业之上了,只知道神木娘娘终究自那里回来,又于混沌之巅遥遥立了数百年才将那些往事一应压做桃花开在膝上,最后剥落随风去到西方之外再不愿见。

    她亦不愿多瞧那人间一眼,更将它排在离恨天之外,头上罩一层浊云混沌,再不能得见朗朗清明。

    自那时起,人间便被她们称为‘樊笼’。那方天上也多了一轮明月,漫天星子。

    仙子们皆道那应是神木娘娘的神通,却只有那株桃花明白,那是神木娘娘丢在那里的两件东西。她不确定自己个儿为什么会向那样的伤心地向往,却仍是感念她与岩在那情浓只时生出那股子茸茸暖意。

    仙子们说她蠢物,其实她比谁都明澈。

    她瞧见她们纷纷落去那樊笼中见世面,又纷纷回来。只说人间一切如梦幻,当不得真。便是那些个情情爱爱之事也都尽有限的。

    人这物件,不过活得百年。理也好情也罢总不过她们这般千年万年累积得来通透,哪有什么值得她们来推敲琢磨的呢?

    但她不从以为意,或因她总遥遥立在那西方孽海离恨天外的蛮荒之地,生得本就避世不懂各种玄妙。又听得樊笼之中偶或传来女子哭泣之声,或哀怨缠绵或浓情相思,哪一个不是动人心弦,不是教人向往的?

    她如是想着,也便痴傻向那方天宇上晚霞浅浅笑将起来。甫有东面君神府上宝蝉蜕得琉璃之心得仙根,唤‘金蝉’的。那日正自东往西来游玩,便见她如此孤零零立在那方孤石上向他展笑。桃花般裙摆挨朔世之风一吹便招展,端得可爱。

    “你是谁,为什么到了这里?”她那时问道,却又旋即俏皮笑起来道“也是,别人来得你怎么来不得。”

    自此这般便是他们的缘,只是不似往昔故事中自有另一番挨得天地变色之情事罢了。不过如此一笑而过,她便去向那心心念念的樊笼之中琉璃辗转数世之久。而至这时终不知到底尝到了什么滋味,也不记得那往昔之事。只道是世间千万女子之一,浑浑噩噩瞧不真切什么古往今来奥妙真理如何,只一门心思扑在喜欢之人或事上,极少再望向旁处。

    那姐妹仙子之中倘或有个思念的,便也匿去形迹下至人间来瞧她。却不知她到底如何了,只道她而今落在单府,得一个双生。

    神木娘娘于离恨天之外闻得她之事,仅落一声叹息道她这世挨过必然也回来了,不必再下去瞧她。

    而那金蝉却不知如何也落向那方去,于君神只说他命格如此劫难终究是尚需历练罢了,不必再做详述。只是瞧来他亦放心不下,差了座下弟子往那樊笼之中引他脱身遁琉璃,得通透。

    只是这通透于他而言似是福亦是祸患,如此来再往后如何便只好瞧他造化了。

    好在那二人具在樊笼之中到也混混沌沌逍遥数年,听不见离恨天外传来阵阵叹息之声。虽也不知是福是祸,到底也不知便不焦。

    而今浩劫将至,离恨天外众神均不能再插手这天命注定之事,只挨那君神座下弟子回报,仙根通透之人能做的慈悲均已做了,饶是混沌之人再不顿悟便是天命不可违。

    再说不得其他了。

    君神遥遥立在那株仙蕊桃花当年所生之地,望那樊笼苍穹仍旧混沌痴迷一片,落息而叹,只道尘世皆混沌,不独他二人如此。

    也不知待得什么时候,世人才能脱离那方囚笼不再为他迷住眼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