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雨后深潭(引)

暮秋望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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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从昨夜就已经停了,山中的雾来来去去,这会儿也已经散了。

    空气中是湿冷的寒意。

    跟老桃树告别之后,三人行至渡口,溪上横着一叶小舟,白棠这几十年造了不少竹筏木舟,只是风吹日晒雨淋霜冻的,腐烂肢解了不少,几乎没有存活了。

    这只木舟是白棠在小溪尽头的潭边树丛中找到的,是云泽每次回来所乘,白棠仔细研究过很多年,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这木舟会几千年不腐不朽,所用木料也无从考究,他为此又跑遍了漫山遍野,始终没找到这种木材。最后他十分不见外的把这只木舟占为己有了。

    白棠背着装满红豆果子的包袱,微微有些气喘,转头看着背着竹篓的小枝,那鲜嫩欲滴的翠绿衬得小枝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白棠心里又是一阵痛。

    好在他磨了小蓬好半晌,小蓬终于想起不知多少年前做过一根拐杖,应该是爬后山悬崖摔下来伤了腿之后做的。找遍家里各处角落,总算在茅房里找着了。

    通体碧绿的竹杖,连竹节处都没有一丝杂色,白棠洗了三遍之后,视若珍宝的拿在手上,虽然目前还没发现这根竹杖的神奇之处,但他相信,这绝对是个宝贝。

    从来没有分离过的姐弟俩,相顾无言站了片刻,眼中尽是不舍。

    小蓬眼眶微红,终是忍着没掉下泪来。

    白棠拍了拍小蓬的肩膀,道了声珍重,率先踏上小舟,解了绑在木桩上的绳索。

    小枝又交代了几句,才上了小舟。

    白棠用力撑了一下竹竿,小舟便划出去很远,下了半个多月的雨,溪水浑浊迅疾,白棠却并不显吃力,小舟平稳前行。

    直到小舟快消失在山谷拐弯处,忽听小蓬大喊道:“姐姐,你一定要回来。”

    小枝挤出一个笑,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快回去。

    小舟行了不到一个时辰,来到被山石挡住的深潭,虽是深秋,潭边树木却依旧郁郁葱葱,不显颓势。小枝手里攥着沾满小蓬鲜血的手帕,问道:“:白叔叔,你确定是这里吗?”

    白棠却不答反问,道:“你仔细看看,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除了树比其它地方有活力一点,石头比其它地方黑一点,小枝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往水面看。”

    小枝低头看着幽绿的潭水,半晌,疑惑道:“这船行在水上,怎么一点波纹也没?”

    “你们哪,就是太懒了,整天窝在山谷里。我刚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潭水有古怪,你不觉得它不像水,更像一面镜子吗?”

    白棠说完用手指去戳水面,接着道:“只是当我跳下去又发现,它真的就只是一潭水,差点憋死我。”

    小枝:“……”

    “不过,这水里肯定有古怪,我觉得结界的出口就在这里,你们不是说云泽每次都是划着这只舟回来的嘛,说明他回来的地方和水有关。你等着,我再去水底看看。”

    白棠说着,放下包袱,准备跳入水中。

    小枝拦住他道:“我们一起下去,万一你找到结界出口出去了,我上哪找你。”

    白棠一听有道理,抓着小枝的手道:“抓紧了,我们一起跳。”说完拉着小枝一跃跳进水中,小舟晃动几下,水面依然平静无波。

    小枝还没来得及憋气,就被白棠拽入水中,心里暗骂一声,想着这下得呛几口水了。只是还没等她做好呛水的准备,眼前已是一黑。

    白棠憋着一口老气,刚准备往水底潜,忽觉手上一松,转头一看,一口水直接从喉咙呛到五脏六腑。

    身后哪里还有人,从水下能清楚的看见一只小舟横在水面,小枝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白棠赶紧往水面游,扒在小舟舷边,一阵猛咳,四下里一望,空空山林,幽幽深潭,刚刚还牵着手的那个人,却是不见了。

    白棠大喊几声,没人应答,山林幽静,除了自己的回声,连鸟雀的叫声都听不到。

    天色向晚,白棠坐在小舟里,浑身湿透,心里无比沮丧。

    向小蓬再三保证会照顾好小枝,这还没出去呢,就把人给弄丢了。也不知道小枝是不是出去了,她从未离开过回龙山,只身一人,不谙世事,突然一下子到了虎狼窝,肯定怕极了。

    可是,她到底是怎么出去的呢?

    白棠百思不得其解,肚子却开始咕噜叫了。他瞅了一眼粗布包袱,里面露出点红豆果子来,想到这是小蓬受伤摘来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心里难受,肚子却是不能忍受了,尤其是在红豆果子面前,他想了想,还是伸手把包袱拿了过来。

    刚打开包袱,随着红豆果子滑出来一块布襟,白棠捡起来一看,正是那块沾了血的手帕。

    白棠怔了怔,一拍脑门,怎么忘了这茬。

    先前只顾着到水中查看,却忘了这么个重要物件,小枝下水的时候身上肯定带着手帕,所以才出了结界,而自己……想到这,白棠恨不得抽自己一记耳光。

    也顾不上吃了,他把手帕往怀里一塞,把包袱打了个结,斜背在背上,拿着青竹仗,再次憋足一口气,跃进水中。

    ……

    小蓬在渡口站到天黑,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往回走。芋头跟在他身后,火红的鸡冠耷拉着,没有了往日趾高气昂的架势。一人一鸡,缓缓走在夜色沉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