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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蒙蒙的天外,有一道浅浅焕着深重的铁灰光芒的物体,垂直地矗立于天地之间,如一枝利剑,直刺苍天。\\www。qb5、c0М//
“想办法靠近它。”天赐轻声道,“……苍溟塔。”
雪干脆利落的回答,扶着云天赐,目光冷冷扫过包围着他俩的人,对方采取的是远攻不近围的方式,无数暗器往他们身上招呼,人却站得极远。但暗器用了一阵总要用光的,这一会儿,暗器的数量明显少了。妍雪眉梢一场,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们也尝尝我的暗器!”
银白色光弧腾空而起,包围着他们的人纷纷闪避,随即现什么也没生。
梦梅命令:“这丫头惯使诈计,不要理她,她带着一个人,决计逃不了,围上去!”
“你听见么?”天赐在她耳边笑道,“我是拖累你的累赘。”
妍雪横了他一眼,剑光再次闪了一闪,并无半点其他声息,众人以为她又是虚张声势,连扑上来的速度也未减缓,扑到近前,眼前纷纷一花,带着触鼻恶臭的暗器电射至面前,却是妍雪接了他们先前的暗器,还击出来,众人防不胜防,接连中招。
妍雪等着这个空隙,挽着天赐飞纵出去,空中和南宫梦梅递来的剑相交。
这一剑蓄力而,梦梅满拟即使打不倒她也会把她逼落,谁知妍雪只是身形微微一顿,手中剑化刚为柔,象软蛇般缠上了她的剑,消去来势,借着这一点力,飘落至远处,咯咯笑道:“不劳相送啦!”
“打算逃进苍溟塔?”梦梅看清他们奔往的方向,登时想起了以往国中沸沸扬扬的那个传说,盂兰盆节,八百年来苍溟塔的门次向公众打开,迎接云天赐:此子聪慧,与天接语。――谁都认为是无上赞誉,只有她父亲不置可否――
“未必,未必啊。”
她接受了父亲的观点,尤其在确认云天赐的身世以后,更加认同。同时,苍溟塔,瑞芒千年以降的护国神塔,每一代女祭司高山仰止,这一切扑朔迷离的传说,令梦梅对这座塔产生无限好奇之心。
很想知道,女祭司把云天赐召唤进去的真实目的;而更想知道的是,这座与世隔绝的神塔,里面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奥秘。而且,这一代苍溟塔的女祭司,是她母亲的姑姑!
“一只脚踏进苍溟塔,这一生就算是断送了在那里面。”文华公主在提及她的姑母时,脸上有着深切的悲哀,“女祭司受到国民无上的尊崇,膜拜……可是,如花一生就这样毁了,困守在苍溟塔的女祭司啊,倒底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呢?”
妍雪一手拉着天赐疾行,然而那个重伤的少年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妍雪看到他脚下,那里被钢索割裂开来的足踝部分,只是稍微驻足,血渍便印入周围的泥土之中。她搂住他的腰,展开身法。
两人几乎是紧贴在一起,她的丝轻轻摩擦着天赐鼻端,在那样湿重的雨气里,仍然有一缕幽幽的细香传了出来。天赐仿佛突然回到温馨香软的室内,又回到了今早相依相偎神魂颠倒的那个时刻,那一刻什么怨愤是非,都迅速地远离了,模糊了。他微微笑了,模模糊糊地唤道:“小妍……”
妍雪无心琢磨他语气中的改变,陡地站住。
苍溟塔铁灰色端凝的塔身凝立于前,可是,没有门。她张大眼睛仔细再三看了看,没有门。
那分明是一堵实体的墙,然而又不是墙那么简单,妍雪尚未靠近,已隐隐约约觉着了一股幽冥般的力量,滟潋着,回荡着。――如同一个女巫,不怀好意窥视着来到塔前的人,阴暗的力量从她身上散出来。
妍雪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放开我。”天赐低声道。
塔的周围陡然如水波浮动扩张,白衣少年走入了氤氲水气之中,摇摇晃晃,仿佛随时跌倒。他伸手按向某处,水波陡然静止,片刻,古老而绘以神秘花纹的木门渐在青灰塔身上显露。
“过来。”他似已用去全身力气,靠着木门喘息。
妍雪走过去,碰到他冰凉的手。陡然间,木门剧烈的摇晃旋转起来,把他们吸向漩涡中心。
两人的手不由自主分开,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将妍雪重重甩向黝黑的深处,木门悠然而阖,在那瞬间,她仿佛又见到门边一条影子晃了一下,在木门关上前的一刻闪了进来。
“扑通――”
又深,又重的声音,接着身体的某个部分钝钝地痛楚起来,她愣了下,才省悟是自己跌倒在地的响声。
“天赐!天赐你在哪里?”她摸黑站了起来,然而,不等站稳,一阵天旋地转,又把她甩向了地面。
天地倒悬似的转动,久久不停,所幸冰凰软剑一直是牢牢抓着,她将之举起,借着它柔润莹白的光芒,打量着这个地方。
四周和头顶都是画着花纹的墙壁,染上了岁月悠长的深黑色,颠倒旋转,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水纹,就象突然掉进了海底,只是,没有真的水淹进口鼻,同样躺在地面又硬又冷的感觉,告诉她,这只不过是一种幻象罢了。
水纹或远或近,层出不穷的在她眼前出现,妍雪渐渐感到头晕目眩,忽然,她震惊地张大了双目,直直向前望着。――那里,水纹深处,越转越急,越转越深,渐渐的转出了一张类似人类的面目五官来。
确切的说,那是一张容颜姣好的女子的脸。白、水眸。
只是,惨白如纸,看去只觉诡谲,阴森。
这张脸在旋转中放大,向她低低出了模糊不清的笑声:“呵呵呵呵……”
按常理,任何一个女孩子在猝不及防之下遇见这种情况,都会害怕。妍雪却不然,她虽年轻,可经历的大风大浪不少,少年时山洞里所见吕月颖的那张脸,实在比这张脸恐怖了十倍以上。
“小姑娘,你胆子倒大。”女子似感意外,收住了笑,低低地说,说话时口唇不动,听来有几分暧昧不清。
妍雪心念急转:“你就是苍溟塔女祭司?”
“呵呵……”女子又笑了起来,答非所问,“苍溟塔从无人进,天赐竟带你进来,他不会是被女色迷住心窍了吧?”
妍雪顾不上计较,眼下她对天赐伤势更为关心:“我们是因为被人追杀,迫不得已才逃进来的。你认识云天赐?快找到他,他受了伤,又中毒。”
“小丫头对他倒关心。”女子不阴不阳地回答,“他受伤中毒,与我有什么相干?”
妍雪大怒,忽然一剑刺进漩涡中心,隐隐听得那女子的惊呼,登时陷入漆黑一片,久久不绝的震荡也随之停止。
妍雪一剑击中,立刻向左上方掠了过去,潜息屏气躲在黑暗里。
这个缺口是她刚才观察良久,才现的,大小可容人藏身,但具体是什么,她并不知道。伸手向四下里摸了一遍,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侧道,向斜下方延伸着。
她笼起冰凰软剑,蹑手蹑脚地走了下去。
机关没有再次动。
走了约一盏茶时分,地面不再向下倾斜,而是在一个较为宽敞的平地空间了。妍雪向四周摸了一遍,现有一道扶梯,这是通向塔的高处。
她微一犹豫,从外面看,这座塔高峻不已,一层层向上,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可云天赐下落不明,他所中的暗器有剧毒,未知能支持多久?
黑暗中,一道快到毫巅的剑影,直取妍雪咽喉。
妍雪一矮身,猛然间力向前,袖中剑跃而然出。
尖刺在冰凰软剑剑背,呛出了灿然的火花,幽明之中,一双亮若晨星的眼眸,杀气盈然。
“南宫梦梅!”妍雪想起入塔时所见那条若有若无的人影,剑势未停,沿着来势的方向直进。楼梯在瞬间一分为二。妍雪一飞冲天,翻上了塔的第二层。南宫梦梅向下坠落。
四下里复又寂然。
剑光照向四方,第二层塔楼宽阔无比,中间空无一物,吊顶上镌刻着古式繁复的花纹,除此而外,只有一左一右两道楼梯。这两道扶梯,一道是木梯,一道是铜梯。
向左?向右?
“小姑娘,云天赐在此,有本事你便找上来。”女祭司的声音又从虚空中传来,挑衅着。
仿佛只要一有微光,她就可看见她所有的行动。
妍雪沉着地看着,铜梯的扶手冰冷厚浊,剑光闪了闪,铜扶梯沉沉的没有一丝反映。然而,木质扶手上的某处,却也同样微弱而飞快的闪了闪。
妍雪足尖一点,整个人化作一道影子掠了出去。
木扶手一剑绞成粉碎。
妍雪轻轻跃上天花板,伸手一按,头顶繁复花纹乍然分开,她钻了进去。
她猜到了木扶上镶嵌的镜子便是用来监视她行动的,只有绞碎了它,才能行动瞒人。可是跃上头顶,那一按一摁,却行得极险,她根本心中无数,那以后会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
她又到了另一空间。
阴暗而空洞的房间,盘旋着袅袅青气,使房中所有如在雾中,半明半晦。
三面墙上,砌着与墙同高的巨大的铜柜子,泛着深青幽蓝的光,一把把白铁锁冰冷的锁着,仿佛那是千年不开的禁锢。
居中,是一座同样巨大的水镜。镜面深邃暗沉,一无所见。
苍溟塔的女祭司就坐在水镜旁边。
她已在这里坐了十年?二十年?还将坐多久?
“天赐,你真是荒唐,怎能带人进苍溟塔?”
无法阻止云天赐上楼,白的女子冲着少年一脸不悦的抱怨,白遮掩下的眼眸,危险地眯缝起来,小心翼翼打量那个少年:看样子,他受了不轻的伤。
“咳咳。”天赐咳嗽着,微微的皱起眉头。拖着受伤的脚踝,登上苍溟塔的最高层,几乎是筋疲力尽了,他实在没有精力详细解释,“老师,别伤她。”
“伤她?”女祭司带着几分愠色冷笑起来,“还伤她呢,这丫头简直把我苍溟塔都要翻过天来了!”
“她定然是急于找我,告诉她我在这里。”
“怎么告诉她?”女祭司悻悻然说,“她破坏了我的机关,现在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赐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不及说什么,身子陡然向前一冲,倒了下去。
他支持了许久,到了这里,自以为安全了,便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女祭司注视着这一情况,轻轻站起身来,到他身边检视伤口。
“看来,是中了毒。孔雀胆、紫罂粟,呵,竟然还有血矮栗!”在肩上,指甲抓伤处验出了最烈性的毒,女祭司有些意外的喃喃自语,“这小子真是命大呀,这么厉害的毒,他可撑了……起码有一个时辰以上吧?”
她的手久久停留在少年昏睡的脸庞上,轻微颤抖,一个声音在心底里提醒她:这是个机会,机会!他中了剧毒,自己送上门来,若是不救,谁都会以为只是伤重难治。
天可怜见!她兄妹密谋多年,为了这个小子机关算尽,费尽心机,难道,机会终于降临了吗?
少年昏睡着,即便是受了重伤,苍白的肌肤表层,飘浮着一层灰色死气,他依然是俊美得惊人,光华万丈。
他睡倒在神秘莫测的苍溟塔里,毫无戒心。他的脸安静谧然,如同方出世的婴儿,纯白得没有一丝一毫的阴影。
“小子,不是我不顾师生情谊。”女祭司喃喃地说,“实在,云泽他害了你。或你长得这样俊,本就不是尘世中人吧,还是我送你回天上去。”
她打开身后与墙壁同高的柜子的抽屉,取出一只盒子。盒子分为两层,第一层是全套四十九支银针,第二层,则是透明几近于无色的一套长针。
拈起透明的长针。向天赐凝视了一会,眼中陡然闪过决绝的光芒,向他肩井穴刺去。
天赐在昏睡中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仿佛有些痛楚。
她一刻不停,继续移针刺向天赐身上各大要穴,渐至膻中穴。
女祭司水色眼瞳里深藏淡淡残忍的笑意,只要这最后一针扎入膻中穴,这个少年,便当真是神鬼难救了。
抬手,快而准的一针刺下。
“啵!”寂然的房内出一个突然的声响,平静不已的水镜,突然间涟漪翻滚,如同遭遇狂风骤浪,她微微一惊,这一针登时刺歪。
女祭司一惊,手微微一抖,这一针刺歪了三寸。
“啊!”昏迷中的天赐钻心剧痛,大叫苏醒。
然而刀割般细碎而密集的痛楚阵阵袭来,他全身抽搐,仿佛身体里所有的经脉都蜷曲打结,痛得无法伸直身体。
“老师,老师!”他凄厉的叫出来,“痛……好痛……”
女祭司只是凝视着翻滚不休的水镜出神,任凭天赐竭尽全力控制着身体的扭曲,手指扣住地面,指甲纷纷碎裂。
良久,方缓缓回过头,淡淡道:“我方才替你施针,这是正常现象,不必害怕。”
天赐呻吟道:“我受不了,好痛!”
女祭司没有仔细听他说什么,匆匆站起来,向着室外――塔的虚空里张望着,犹豫不决的神情。
“老师,老师……”天赐神智昏迷,并未现她举止有异。
“都说没事了。”女祭司转过身来,略带着不耐烦说,打开一只盒子,取出药丸,“这样吧,吃一颗碧水寒,睡上一觉,快乐似神仙。”
她瞧着天赐把那颗香气四溢的药丸当宝物一般抢了过去,匆匆吞咽下去,而后,伏倒在地上。女祭司阴沉沉地笑了:“是不是好多了?”天赐一无所知。
女祭司重新回到水镜之前,凝思片刻,凌空画了几个符号,水镜的翻腾立刻平静了许多,水底渐渐映出一个少女身影。
她一袭黑衣,年纪只在十五六间,相对她的年龄,身材颇为修长,微含稚气的眉目端雅无极,即使浑身上下被大雨浇得湿透,一举一动仍然丝毫不减高贵。
女祭司愣愣地瞧着她,比见到水镜里泛起皇家特有的暗记更令她惊疑万端的,是那个清辞丽行的少女本身,那样完美极致的眉目,似曾相识,仿佛深远的旧梦,悠长的乡思,都因这一付容貌,清晰无比地映上心头。
黑衣少女闪着浓密的睫毛,忽然之间,缓缓的、缓缓的展开了一个笑容。
“祖婆婆。”
水镜无法传声,然而女祭司看到了她的唇形,震惊地挺直了身子。
祖婆婆!
如此亲昵、如此亲近的称呼,带着特有的家族温馨,似电流般,霎时切中心房。
苍溟塔里度过了岁月朝暮一日十二时无时不相似的数千上万个日日夜夜,看惯了百姓们含敬带畏的顶礼膜拜,听惯了她的信徒们朝朝跪于苍溟塔下诚挚的求祝敬告,私下里,利用最接近神的身份去执行皇帝无论是不是有利于国家的指令……一切的一切,笼罩在香雾云烟的陈旧古老里面,刻板而呆滞,阴冷而无情。
即使天赐八年来时刻常伴,那少年也不止一次流露出浓浓的慕孺之情,曾令她有刹那间的忘情,然而,对于彼此真实身份的刻意记忆,最终抹去了她曾有过的心动痕迹。
她不能想象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如此清丽、如此可爱、如此典雅的女孩子,叫她一声“祖婆婆”!
眼眶里,霎时充盈了湿热的感觉。
女祭司抬手颤抖的手,迅速在水镜面上划下几道符咒,少女认真地看,会意地点头微笑,开始寻觅通向塔上的道路。
女祭司还怕她遇见不测危险,急忙按下身后铜柜上的机关总枢,停止了一切机关动。
一向不动声色、善于躲在黑暗里冷静观察他人的女祭司,竟然坐不住,急得在室内走了一圈又一圈。
眼光第五次掠过昏睡不醒的天赐,她终于想了起来,室内还有这号人物,瑞芒的世子,昏倒在她的房间里,可足够引起任何事端的。
她慌忙一把抱着那个少年,推开另一间室门,把他包狱一样扔了进去。
“嘟节制,礼貌的叩门声恰在此时响起。
“祖婆婆。侄孙女南宫梦梅,特来叩见。”
女祭司镇定下来,把关了天赐的那扇门关上,信手一指,古铜颜色的沉雕房门无风自开,黑衣少女出现在门口。
“你是何人?”
女祭司宽大的衣襟长长的拖曳于地,冷漠不带丝毫烟火气的问着。虽然很喜欢这个孩子,她却不容许她一眼看穿,长遮住探究的眼光,升腾的青气模糊了她关切的表情。
“祖婆婆。”梦梅跪了下来,“梦梅的母亲,乃是当今之女。”
御茗帝只有一个女儿,出降南宫世家,女祭司道:“即使你是琴清的女儿,也不该私闯苍溟塔。”
梅低眉顺目地回答,“事出紧急,恳请祖婆婆宽恕。”
“起来吧。”女祭司借此下台阶,“出了什么事,你可告诉我。”
梦梅顺从地起身,没有开口,眼圈先慢慢红了起来,珠泪欲流。
“梦梅一家人,除妹子以外,皆已死了。”
周围仿佛有阴冷的风,飕飕的遍身卷过,风里席卷着一股奇特而陈旧的味道,似乎是突然之间,走到了一个封闭了几十年,专门放置容易腐烂霉旧物的仓库里去了。
冰凰软剑焕出幽幽的光芒,照亮一尺以外的距离,照出无数深黑的铁柜,每一只柜子都挂落一具白铜锁,柜子表面繁复的花纹泛出冷森森的金属之光,缝隙里漏出阵阵腐旧之气。
上面依稀写得有字,妍雪借光看去,是“经部”两字,下面有较小的字“天文”,向前二格,是“术数”。妍雪心下恍然,想必这是个藏书阁之类的所在。
她只顾朝前疾奔,经过一排排铁柜栉次邻比,遥遥无尽,这个藏书所在,竟然浩瀚深远无比。
猛然间眼前一空,一扇雕花木质小门古色古香的现于眼前。
门扉的把手位置,是一个小小的木质八卦转轮,涂为红绿两色,门额处两个墨绿色的古篆大字,刻的是“异籍”两个字。可想而知,这里面是放了一些未曾流于世外的书册秘笈。妍雪怦然心动,以她好奇好动的个性,碰到这样神秘的事情,是必然要追根到底才罢休。
一千一万个好奇,然而,终于记挂云天赐伤势的心思占据上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
然而,在这个宛如深海一般莫测的浩大书库里面,到处是一排排延长的铁柜,找不到方向和出路。她转了两个圈,又回到了那扇小门。
她握住那个八卦转轮,触手冰凉,原来这转轮不是她以为的转轮,那门亦不是木门,只是外表雕缕出丝丝木质,栩栩如生而已。
转轮红绿分明而对峙的颜色,似乎隐隐威胁着觊觎着这扇门后的人,出警告。
小心翼翼摆弄着它,不论向哪个方向转都是纹丝不动,妍雪蹲下来,仔细看去,现红绿两种颜色之间有微小的齿合线,想必这是由活动的两块拼合而成的。
她心下募然一动,儿时和芷蕾闯进幽绝谷的竹林,一路糊里糊涂的直走生门,所恃的,不过是“紫止也”,这一个看似寻常的谐音。记起从前光景,那张清和容颜电光火石般掠过,不觉怔住了。
她微微低了头,向绿色那半边摁了下去,微微一顿,那扇纹丝不动的门,陡然间震了一震,开启一线,妍雪眼疾手快,在那瞬间擦身而进。
暗沉然而莹洁的光芒,仿佛洁净的珠光一般,霎时裹住了她的身体,冰寒入骨。
妍雪打了个寒噤,大吃一惊,再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个冰库。
前方竖了三块界碑,分别注明:大离、瑞芒、和农苦。她走过“大离”界碑,这其实还是一间书库,依然分门别类,所不同的,它的书柜完全用大理石砌成。让人怦然心动的是,这里的分类,赫然写着诸如“峨嵋金顶”、“八骏山庄”、“天山明月”等字样,每一个都是显赫非常的武林世家,想必里面放着的,就是和这些世家有关的秘笈书册。折回“农苦”,那里所列的字样妍雪多半生疏,想来是那个国家中的着名派别了。
猛然间夺目的银光刺得她几乎张不开眼睛,而冰寒之气至此盛极。
奇丽万状的光芒,自前矗立着的一方足有两丈方圆的冰石上折射了出来。
头顶,神光离合,星星点点的光宛若苍穹,俯视大地。
顶端与石上的光芒共同照射出来,如同光海的波涛,氤氲浮动。
妍雪愣住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走得两步,冰石表层人影微微晃动,是她在冰石上映出的影子。
石上若有字迹,只是在那样强烈的光芒之下,一个字也看不清楚。
她缓缓退开几步,凝目瞧着那样神合离合的万道光芒,不断地变化着,旋转着,反复折射,倒映在远处一面无字的白石界碑上,形成四个醒目大字:与天接语!
“啊?”
实在是意外已极,妍雪忍不住轻轻惊呼出声,连忙以手掩住了口。
然而,心绪却在那一瞬搅乱粉碎。
与天接语、与天接语……这是多么熟悉的字眼!
从天而降的冰雪少年,宛若神人的冰雪容颜,他那飘散着一天冰霜的长,他那深峻冷诮的眼神……他俯视着自己,又象是高傲,又象是惊喜,深不可测的眼睛里有着深不可测的情绪。――那时,他便是在念着“与天接语”这样奇特的字句。
恍如昨日。恍如昨日!
她猛然觉得手足绵软,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泪水,蔓延了整个面庞。
“天赐,天赐。”反复轻念这个名字,如此可喜,如此可亲,那人儿在她心间肺腑伸手可及,教她怎么就忍得离他而去?
头顶微微震动,砰的一声,有一件重物扔在了上面。
而后,是隐约的一记响声。
归于寂灭。
出响动的方位,应该是苍溟塔的上一层,这样的动静,不象是机关动,又该是什么声音呢?
头顶光芒变幻,如同星空俯视大地。妍雪忽然心绪如焦似渴,愤怒的火焰卷过心田,一股浊气堵得喉咙口酸涩不已。
“云天赐!云天赐!你在哪里!”她浑然忘记在这塔里的步步危机,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叫起来,“放我出去!老巫婆,你放马过来和我面对面的较量,放我出去!你把云天赐怎么样了?!”
她抿唇,眼神雪亮,剑光若惊电驰出,刺向那块无字界碑。以全身之力,一剑击在“与天接语”的“语”字的那一点上。
万物静止。一顿,仿佛连整座塔身都微之又微的震动了一下!
苍穹顶上的岩石,缓缓向两边打开了!
妍雪心急如焚,在岩石向两边打开,露出仅容一人的缝隙时,便跃了上去。
冰室余光照耀了这一层的空间,白衣少年毫无知觉地平卧于地。
“天赐!”
妍雪低低地惊呼,把他扶在怀里。
他两颊似冰,原先笼罩着的灰败之气居然已经消褪。雪白的面庞上,似乎隐隐焕着圣洁的毫光。
妍雪用力抱住他。
那样冰冷的身躯,却是她一生一世也不愿离弃的温暖怀抱。
天赐手足一动,迷茫地睁开眼睛。
“天赐!”
“……??”他目光茫然的看向喜不自禁的少女,微微皱起眉头,努力地想着。
不是和小妍失散了吗?怎么又会见到她暖若春阳的笑靥?……他刚才似乎是在女祭司的房里,水镜边上,那样悚然的痛楚,电流般袭过全身。……后来呢?……后来生了什么?
“我在哪里?”他最终是放弃了回忆,疲惫地问。
“我也不知道呢。”妍雪想他剧毒已解,刁蛮复萌,“你可真是挑了个好地方。我以为苍溟塔里有什么救星呢,到头来反而是你问我吗?”
天赐虚弱的笑了笑。
“我见到老师了啊……可怎么会在这里?老师引你到此的么?”他眼神落在不远处那个吞吐着万千毫光的大罅口,“那是什么?”忽然微微一惊:“是书库?你打开了浩瀚书库?!”
“是个书库,还是个冰书库。我从那里跑出来的,又有什么可怪的?”妍雪不以为然,“瞧你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不是啊!”天赐急切地抬起身子,走到罅口边望着,神色狂喜而复杂,“我见到了,是那方神石!传说中与天接语的秘笈,都来自于那方几千年前,从天殒落的神石啊!”
妍雪悻悻然:“好了不起么?几千年的老东西,早就该作废啦!”
“你怎懂?”天赐微笑,神色痴迷,“冰石所记渊博深奥,老师说我造诣尚浅,睹之有害,因此始终未曾让我进入,一向都是由她亲口传授……”
他陡地住口,微微侧转了头,眼里的神色,又一次苍茫而复杂起来,妍雪在一边瞧着,隐隐感觉到那里面的猜疑。
“大公妃所言是真,你那个老师,便未必对你毫无保留。”她冷冷地说出他的猜疑。
天赐因兴奋而变得绯红的脸色,转为苍白。
“天赐。”妍雪自悔说得刻薄,抓起他的手,十指冰凉如雪。
他甩开她,亦不顾“与天接语”的神石,转身朝着另一方向走去,按向墙壁,格、格,两声轻响,一小片东西落在他手中。
他向妍雪招了招手,又竖食指在唇边。
妍雪静静地走过来,他习惯性搂住她,屏气敛息。
有一道声音,低而清晰的传了过来。
“非我族类,异心必异。祖婆婆通达天听,焉有姑息之理?”
女祭司模糊不清的轻笑:“他诛杀你全家,亦奉命而为,梦梅是因私仇,而一再撺掇我杀他的么?”
南宫梦梅决然答道:“在私,梦梅和他仇深如海,这世间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在公,瑞芒皇室正统,岂容许败在一血水无涉之外人之手?祖婆婆若瞻前顾后畏怯大公,梦梅情愿以身代之,杀云天赐,事后甘领一死,又有何妨?”
这话之后是异常持久的一个沉默,时间长到在足以让云、华都认为女祭司不可能回答的时候,女祭司那混昧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梦梅毋需焦燥。”
又停顿良久,“为此事我已费心一十五年。”
天赐的身子剧烈一震,慢慢向后退了几步,脸上失却血色。妍雪担心地看着他,堵上了传声的通口,天赐忽牵起她手,语声急促而热切:“至少,你永远不会抛弃我?”
妍雪胸口热血一激:“不会。”
两个十五岁的少年男女,相互拥抱凝望,凄凄惶惶,天下之大,不知何往。
妍雪眼前似乎又生出一线新的希望:“天赐,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回大离,可好?”
阴沉沉的风,自两人紧拥的身体间隙吹过。天赐身子渐渐僵硬:“大离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会!怎么会?”妍雪热切地说,“那里是你出生之地,那里有你骨肉亲人,有慧姨――”
她感到他的手渐渐离她而去,她失望地停下,咬咬唇:“你还想留在这里?”
天赐不作声,注视着她,眼中绽出奇异雪亮的光芒,今早大变以后他第一次眼中第一次射出如此明晰而又决断的目光,仿佛只是在短短一瞬,他突然从那个混沌迷茫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彻底地下了某种决心,抓住了某个东西,找到了某种方向。
“为什么不?疯疯颠颠的大公妃一句话,是证明不了什么的。蛰伏于苍溟塔不出的女祭司何足为惧。只要我俩联手,得大公之助,未来天下,便是你我二人之天下,这也是大公的本意。”天赐冷笑,一字字自口中吐出,“大好局面,何以轻弃?”
妍雪心里一寒,在这转瞬之间,他的心思,竟然和大公转得一模一样。谁说他十五年来不经风雨?拂去重重迷雾之后,他的本性竟是与养育他的那个人如出一辙。
“我不喜欢你这样。”
他回过身去,半晌,粗暴地说:“那么请告诉我,你到瑞芒的真正用意?就是为了惊醒我这场做了一十五年的身世之梦?你打算带我回大离,做一个屈辱的平民,认回一个不光不彩的身世?――那个慧姨只是你的慧姨,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说的那个地方,和我究竟有过什么关系?”
妍雪缓缓地靠住墙,绝望地道:“是我太傻,一厢情愿。可是天赐,我从来没想到惊破你的好梦,这些炙手可热的权势与荣华。”
“呵呵呵……”天赐古怪的轻声而笑,“是,我是贪恋荣华富贵,贪恋你施舍于我的皇子身份。可是,十五年来我一直都是安安稳稳的做着这场梦,因为你的出现,才搞得天下大乱。你把一湖静水扰乱了,才来告诉我,你什么都不想做的。”
妍雪道:“你终归是怨我了。”
“我也不怨你。我还要感激你,不是你,我怎知会不会有一天就在那场波平不起的梦里莫名其妙的死去?我只是恨我自己――”
他久久地停顿,终于涩声道,“不能令你满意。”
妍雪猝然泪落,等她回神,已失却天赐踪影。浩瀚书库打开的出口里面,光芒变幻万端,映着一条浅色的人影,长飘飘。妍雪呆呆地坐倒在出口边上,抱着膝,支着下颔,看那人影一点一点的移动,计算着他们之间一分分割裂出来的距离。
在那样强烈的光芒之下,天赐什么也看不清楚,然而他要看的,就是那块“与天接语”的神奇冰石。注目那块四字界碑,端详了一会,伸手按在“天”字横划稍突之处,满室光华顿收,唯冰石依然淡淡焕莹光,只是入目柔和,已全不碍观看。天赐凑近前去,有淡淡的冰石流光附于其脸。
片刻后,他凝神专注的神情忽然改变,眉头一耸,露出惊怒不忿的神气,双手紧握迫出了指间关节响声,许久才平复下来。
他体态僵硬地回到上一层,关闭书库,做这些事的过程中,始终是神情木然,眼底不时闪现冰霜般的寒意。他伸手开启了这个密室中的另一道门,向妍雪道:“你假从这里出来。我们这就一同出去。”语气平常,好象他们决无刚才那番割袍断袖一般的交谈。
妍雪不是怕事之人,可是天赐的神情总教她隐隐约约地感到害怕。天赐会意,嘴角微微扯出一抹笑痕:“不用怕,我还不至于这么愚昧,跟这个只会借天说话可一无所能的老女人斤斤计较。”
他猛然拉开了通向女祭司镜室之门,里面一老一少两个女子受惊,望见携手走出的人儿,脸色怔忡不定。
“……天赐,你醒了?”隔了一会,女祭司终以淡然的语气问,微微闪烁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移动。
天赐笑道:“承蒙老师出手相助,我不至于当场毒身亡,此恩此德,永记于心。”
女祭司盯着他莫测的笑容,幽沉地叹了口气,道:“你们的恩怨,我已尽知。虽是无可化解的冤仇,可……为国家,为大局,须怪不得天赐。我已向梦梅解说分明,从此以后,你们的恩怨一笔勾消。梦梅,你说是吗?”
黑衣少女脸色苍白,重重咬住下唇,直至出血,缓慢地点。
“哦,真是如此?”天赐微微而笑,“我才昏迷了多久,似乎有很多事生了。”
“的确有很多事生。”女祭司冷冷地,“你父亲已经通过水镜传音,火速传你三次。”
天赐怔了怔,冷漠的表情有一丝疑惑:“他知我在这里?”
“在这个国家内,没什么事,能瞒过你父亲。”女祭司一成不变的语气,“天赐,你还没告诉我,梦梅愿意前嫌尽捐,你呢?”
天赐不动声色:“表妹如此识大体、顾大局,我当然没有意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女祭司叹道:“你这样聪明,自必猜到,她妹子已落在大公手中。南宫一家如今只剩下两脉骨血,她的妹妹雪筠,也早被你废除了武功。天赐,你回去之后,我希望你能设法,救出雪筠。”
“乐意效劳。”天赐一欠身,优雅然而无情,“二表妹既在我父亲手中,那么只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我当尽力。”
他微微带着捉弄报复的喜悦,看着梦梅眼中簇聚的希望,飞快消逝。挽起妍雪的手,洋洋地准备离开。
“等等。”
“还有什么事?”天赐渐觉不耐烦。
“你可以走,这个小姑娘不能走。”
天赐勃然:“这话怎么说?”
女祭司冷笑:“苍溟塔的规矩,外人无故不得闯入。她既进来了,就不是那么容易出去。”
妍雪按住天赐的手,扬眉笑道:“他对你客气,我可不必客气,老巫婆,凭你,拦得住我吗?”
女祭司垂下白的眼睛里寒光一闪:“大胆的丫头,你以为能闯得进来,也必能闯得出去?……呵呵,你未免也太小瞧苍溟塔。这就不妨来试试,能否走出这个房间一步?”
话音未落,那老迈衰弱的身体陡然轻飘飘浮了起来,向着水镜上方,连拍三掌。
水镜沸腾,倾刻间淡淡的光芒升腾而起。情形极是诡异,妍雪却不在意。她从苍溟塔的底层一路闯到这里,并未遇上多大困难,确实存着小?之心,况且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就算事情再严重百倍,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她冷笑一声,抬足往外而行,对于水镜中升腾而起的光芒,竟是不屑一顾。
反而是天赐大为紧张,作为全国信仰的苍溟塔,里面隐藏着多少机密,是身在大离的妍雪无法想象的,即使是他在这里练习多年,所知也仅是沧海一粟――浩瀚书库即是一例。
光芒陡然间冲上屋顶,挥洒着千百点淡淡的星芒,飞舞而下,把云、华两人笼罩在内。
天赐嘿的一声,蓄势已久的掌风也在瞬间拍出。星芒威力却远远在他想象之外,一触击溃,片刻间即完全驱散开来。
然而,霎时冷汗流了一身:和自己只在一步之遥的妍雪,已然失去了踪影!他急回身,现女祭司与南宫梦梅,竟也消失无踪。
“哈哈哈哈!”女祭司模糊而得意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回旋在空空荡荡的丹室之中,飘渺绰约得,令天赐无从寻找她的方位。
“天赐,你用一个人来交换她。”
天赐问:“南宫雪筠?”
“天赐,你一向很聪明。”
天赐脸色苍白,冷冷道:“老师,你这么做,不仅仅是为难我而已,却是决意和朝廷为难。――南宫家族逆谋造反,南宫梦梅和南宫雪筠这些漏网之鱼,均是抓获立斩的朝廷钦犯!而老师,居然是想维护她们吗?”
女祭司阴恻恻地回答:“这件事,我自会去和陛下分解。”
天赐眼内陡然掠过一道奇异的光,微笑重绽于嘴角:“但愿老师不会为今天的事而后悔!”
他不再多说,大步离开了那间已成空屋的房子。
墙上冷涩的青铜陡然裂开,女祭司缓缓走了出来。
走到方才妍雪失踪的地方,蹲下来,以手抚地,喃喃地念着什么。蒙蒙青气在她苍白枯瘦的手指间轻袅飞旋,昏睡中的青衣少女在她的抚摸之下慢慢浮突、显现了出来。
尾随于后的梦梅惊奇地看着这一切,从小专心浸淫于武学修炼的她,却从来不知道在自己的国家内还有如此高深的幻术。
“很惊奇吗?”似乎是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女祭司微微一笑,“说穿了――这只是个无法伤害人的障眼术而已……必须具备一切条件如光线、角度、周围材质,才能施展,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领。”
“但她怎么会晕过去?”
“这更简单,她一出来,我已在她身上弹了药粉,水镜里星芒一击,两下里反映,便能使她陷于昏睡。”
梦梅欢喜道:“祖婆婆,你抓住了她,雪筠有救了!”
女祭司沉默了一会:“雪筠是死是生,用这姑娘是换不来的。梦梅,对不起。”
梦梅颤声道:“这是为什么?”
女祭司注视着妍雪:“你叫我祖婆婆,而她……同样也是啊。”
梦梅身子一震,不语。
“重点不在此。”女祭司抚弄着昏睡少女的头,“重要的是,瑞芒的希望,就在她一人身上。”
不理会梦梅的惊愕,女祭司谩然吟道:“凡星所坠,其下有兵,天下乱。天子微,国易政。……随凡星所坠,西方的天空另有自上而降,晖然夺光,白,长竟天,人主之星。阴星自西来,若欺中宫,有一线生机。”
念完了,她长久地停顿,她的眼光和梦梅的眼光一齐落在毫无所知的少女身上。叹了口气,她低低道:“是她……我等了这么久,终于把她等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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