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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星长得老实诚恳，平日里也是一副憨踏实诚恳的模样，而且从来没犯过错误，众人乍听之下，大多觉得是乔伊故意欺负人。
“你不走也可以，我给你一次机会。”乔伊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今日有一个重大的案子，一会你若是能说服这位客人和我们公司合作，你之前的作风问题，我就不计较了。”
孔星低着头，说不出的难受，他本来就是要招惹她，顺便惹她生气，可是现在这样骑虎难下又超出了他的能力。
“既然如此，孔星你试试吧！”说话的正是孔星的顶头上司，毕竟是大小姐，没人敢反驳。
孔星抬头看了眼乔伊，心头捏了把汗，这不仅是合作的问题，更加是赌上了自己的事业，但却偏偏非输不可。
“既然如此，我试试便是。”孔星咬咬牙答应。乔白杨和郝大仁上楼的时候，办公室的脏乱已经被处理过了，但是还是有人偷偷对乔白杨耳语了一番。办公室在二楼的西边，乔白杨瞪了乔伊一眼，却是拿她没有一点儿办法。
林子熙一身灰暗灰色西装，显得整个人平和了许多，他坐在乔白杨的对面，身后跟随着一位老者，几人正商谈着北边船行的生意。
乔伊坐在末座，她没想到爹爹不仅没有考虑过转让船行，甚至已经做出了拓展业务的打算，根据她前一世的经验，船行也曾试着开拓北方业务，可是后来却一直没有谈妥，直到赵子龙接手之后，北方的航路才被彻底打开。
从船行目前的局势来看，乔伊仍觉得不是最好的时机。
森林端了茶水，放在每个人跟前，乔白杨看她的眼神，始终充满暖意。
乔伊瞪了一旁的孔星，马上就轮到研发部将策划，虽然不必他来主讲，但是后续的润色部分原本就是他的工作。
“这些我们之前都有了解，不如我们先看看具体策划这一块的内容。”老者打断乔白杨的话，将合作案推了回去。
乔白杨面上一囧仍笑着答应，他心知一次谈妥并非易事，对着郝大仁使了个眼色，郝大仁紧接着就将一系列的策划一一详细解释了一番，那老者间或提出一两个问题，每每问的十分刁钻，郝大仁疲于应付，脸色也越发难看了。
这就是船行最大的弊病，虽然经验丰富，可是到底这些年故步自封，比起西方新引入的轮渡，以及新兴的路线规划技术，这块是国产品牌的硬伤。
林子熙默默坐在一旁，合作案的事情从始至终都一言未发。
“你们方才所说的这些问题，我们都可以改进，而且我们船行在上海有几十年的经验，你们恐怕再也找不到比我们经验更丰富的，而且无论是货品、物流，这一点我们从没有出过岔子。”孔星突然站了起来，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乔白杨没说什么招招手又让他坐了回去，这都是方才已经讨论过的事情，画蛇添足也不过如此。
“林先生，你们说的这些我们目前确实不算成熟，但是假以时日，这些问题未必不能解决。”孔星梗着脖子再次开口。
“哦，我今日来就是想听听你们如何解决，不过看来你们还没有想好对策？”林子熙四下看了一眼，拢了拢衣领，“船行的生意，这两年并不好做，要做好更是不易。”
乔伊看着他，这个人果然事先已经了解过船行，可是既然知道这个局势，为什么又要过来，生意人断没有可能忽视掉这样大的风险，而父亲以为的最大弊病，其实又何止于此，真正让船行无法继续的原因，内忧外患都是各种要引，如今上海滩各方势力的角逐，这一块仅凭一个乔家根本无力掌控！
“这些问题，我们——”孔星再次站了起来，“我们并没有任何应对措施。”
乔白杨一怔，冷冷看着他，这个人真的是过来帮忙的吗？他又看了看乔伊，这个女儿如此任性地派了这个人出来，果然是真要毁掉船行吗？
乔伊低着头，父亲惆怅失落的模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一时更不知该说些什么，父亲的痛心她看在眼里，可是这所有的问题，他们是绝对没法保证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只好放弃这次的合作，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们再来！”老者客气起身，与一旁的林子熙最后耳语几句。
“你们等等，你们说的技术问题，并非不能解决，无论是线路还是轮渡，我们也可以从国外引入，聘请专家也罢，或是购买设备也罢，我们乔家仍旧是上海滩唯一一家能够负荷如此花费的船行。”
老者回过头看着她，重新坐了下来。
乔伊走到乔白杨身边，继续道，“只是我们大家做生意总归讲究一个利字，轮渡的价格是五百大洋，而你们的货又多是薄利多销的五谷，采用轮渡虽然时间上得到了保证了，可是运送价格，你们有考虑过吗？你们一直考虑的是时效，但是有没有想过如果将这批货承包给其他人，他们又会索要多少价格？恐怕是我们船行的2倍不止吧！所以，我们的船行虽然不够快，但是却能为你们赢得最大的利润。而未来引入设备之后，作为常年的合作商，我们还可以给到你们相对市场更加优惠的价格。”
小姑娘站在桌子中间，眼睛闪亮亮，振振有词又句句有理。
“你们的货，并不需要那么多的考虑，除非你们目前还有开拓其他生意的打算？”她声音轻轻的，但是却带着些挑衅，“那也已经不是问题了，未来要发展，我们必将提供针对性的丰富多样化的服务，你们的问题也将不再是问题，不是吗？”
林子熙头是一次看到女孩镇定自如的一面，之前无论是乖巧的，或是可怜的，但是都没有这样信誓旦旦的样子更叫人由衷地钦服。
“乔小姐，说的有些道理。”他温和笑着，老者又凑到他耳边怯怯说了几声。
“我只是说出事实，你们和合作案里并没有写完整，很多要求，几乎是不合理的。”乔伊看着他，语气算不得太好。
“如果乔小姐愿意，我们就暂时考虑签下三年的合约，毕竟，你们还是先拿出些实力叫我看看，我才敢尝试其他的生意。”他笑着看了一圈，轻轻喝了口茶，感慨，“这茶水，有些冷了。”
“合作谈好，茶水自然管够。”乔伊笑着看了眼森林，森林呆愣在一旁终于缓过神来，慌忙奔出会议室。
“茶不必喝了，这次合约三年为期，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他站直了身子，似乎已经忘了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径直走到她面前，“你不如改日请我吃饭。”
乔伊一怔，尴尬应了一声，目送着他出了会议室，整个人久久回不过神。
乔白杨看着她，像是刚认识这个女儿，她不学无术这么些年，船行的事分明懂的不多，可是今天那副说辞，当真是突发奇想，还是？“爹，我刚才已经在大家面前夸下海口，这个孔星，你是非辞了他不可。”
“就凭他刚才那副表现，我也不打算继续用他，”他喝了口水，又道，“你认识林子熙？”
乔伊点了点头，看老爹一副探究的神色，“这次的事情，并不是我的功劳，我只知道祖母之前见过他一次，这些话也都是祖母教我的，爹你不知道林家？”
乔白杨长吁了口气，“林家？只是因为是林家人的缘故？”他说罢又似乎带着些失望安慰道，“你今日过来帮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我从小到大最是疼你，哪里和你生过气。”
“以前确实是，现在恐怕不是了。”她看了看门口，森林敲敲门走了进来，弯腰将新沏的茶水给他们各倒了一杯。
“你别净胡思乱想了，有时间多劝劝你娘，这两日，她火气还是大得很。”他轻轻喝了口茶，又对森林轻声道了谢。
“森林，我先走了，你好好干，我爹绝不会亏待你的，还有，”她拉过森林，凑到她耳边，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帮我盯紧了我爹，别让他找其他狐狸精。”
乔白杨听得清楚，但是女儿的心思他倒是明白，只觉得森林才是被她忽悠着呢。
乔伊离开船行之后，径自跑去了自己的小商铺，这里虽然比不得大船行的井井有条，但小小的二层洋楼，半月来重新布置一番，已经颇有些格调，而郭先生又颇爱附庸风雅，兼之在国外留过学，因而这边的布置也算是中西合璧。墙壁上挂满了一幅幅的西洋壁画，虽然乔伊欣赏不来，但是错落有致的排列，看上去让整家店的格调都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幅画，嘻嘻！”乔伊看着墙上一个赤裸身子的女子，身上只剩下一条纱布遮掩下关键位置，这样的审美恐怕要吓跑一批人吧。
郭先生回头看了她一眼，浑不在意道，“我看你倒是很喜欢的样子，如今的人可比你想像中要开放很多，你们说是不是？”
几个做粗活的工人笑嘻嘻，倒是不好意思回话。
乔伊看了看画的位置，并不显眼，刚好在二楼楼梯暗角，是一处寂静的位置，画半掩在绿色盆栽后面，这般影影绰绰，倒是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大小姐，货源的事情，你谈好了吗？”郭先生从柜台下冒出一个头，脸上染了一些白漆，添了几分凌乱。
“这副眼镜，你怎么没换？”乔伊想起之前已经另外给了他补偿金，重新再配上一副眼镜绝对是绰绰有余。
“一时没得空，而且还勉强能用。”他支支吾吾倒是说不清楚了。
乔伊知晓他家里的难处，从小包里取出一张名片，“这里是范家的眼镜店，这张卡是之前有人送我的，你拿着这个到这里可以免费配一副眼镜。”
郭先生强力推辞，“这怎么好，毕竟我还没为小姐做些什么？”
“你晚上弄差不多就去配一副，我请你过来可不是做杂工的。”她难得换上一副强硬的神色，“货源的事情，我已经想到办法，你只需要帮我好好出一个策划宣传的方案，怎么大胆有效怎么来，其他通通不必考虑。”
“小姐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地想。”他说完又用手推了推镜框，整张脸已经惨不忍睹了。
这时，店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电话才装上不过一周，从来没响过，吓得外面工人手里的刷子都掉了下来。
“没听过电话响，吓到了。”那工人从楼上跳了下来，将刷子重新捡了回去。
乔伊凑到电话前，轻轻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宋宛火急火燎的声音，“你爹到处找你，你走了怎么不和他说一声？”
乔伊嘟了嘟嘴，生意都谈好了，还留在公司里干嘛，公司里也没几个喜欢她的。
“我爹他找我做什么？”
“你爹说你今天立了功，想带你认识认识公司的高层，他们今晚特意有个聚会，想带你一起过去。”
“娘，我觉得我爹可能真的暂时没办法放下船行。”乔伊叹着气。
“我知道，我劝过他这么些年多少次了，这件事真的不能着急，他让你过去，也是担心你以后接手船行会应付不过来，他大约早就有这个心思要把船行交给你。”
可我根本不想要什么船行呀，乔伊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你不想要，可这是他很重视的东西，看的和生命一般，你总得试着理解下他！”宋宛说着说着，电话里又传来小皮球的哭闹声。
“娘，我知道，可是船行的事情并非这么简单，算了，晚上到哪里聚餐？我去就是了。”乔伊默默记下酒店的名字，利索挂了电话。
“您娘这些年还好吧？”郭先生站在她身后，脸上已经干干净净。
“她当然好，有这么多人挂念她，她能不好么？”乔伊笑吟吟看着郭先生，这个人方才怎么看起来有些紧张，难道——
“你这女娃，真的是一点不学好！”他叹了口气，不再与她废话，径直出了大门，“我到东门看下，有一批柜台今日刚到。”
乔伊点了点头，靠在窗边，夕阳的光芒透过窗子照了进来，里面像是住着一个小世界，在这样的时候，为什么突然又想要睡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