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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夫,看什么呢,怎么眼睛都直了?”我听到玲儿叫我才骤然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瞪着面前这个本子许久了。
“你在做什么呢?”我合上面前的本子,看着玲儿在屋里忙忙碌碌的跑来跑去,“今日这样大的雨,想必不会有什么人来了,你也不必忙,坐下歇歇吧。”
“一场秋雨一场寒,等今日的雨停了天气就该冷下来了,我趁着今日没人来赶紧将秋冬的衣衫找出来,等明日天好了挂在院子里晒一晒。”玲儿没停下手上的活儿,“这几日少爷去了护国寺,三味堂当真是冷清了不少。”
我无心搭理她的调侃,只是撑着头,很是烦闷地将面前的牛皮本子翻了又翻,却也看不进去什么字。玲儿听见我重重地叹气声,凑过头来看了看我的本子:
“这可是夜里从耿闻清家拿来的?”
我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点了点头,玲儿继续很是认真地看着本子上的每一行字,我有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你可是能看得懂?”
玲儿挑了挑眉,用力地摇着头:“这是什么?”
“记录,是耿闻清研究赤星堇用的。”我有些头痛,“倘若只是这些,此事还不算麻烦,只是这里面还有许多耿闻清与赵府的交易记录。”
“这有何麻烦,程大夫难道不想要这些吗?”玲儿有些疑惑地看向我,“虽说你们的事情我懂得不多,可我也能听明白,这些日子你与少爷不就是在找赵大人的纰漏吗,如今找到了程大夫应该高兴才是。”
“只看这些记录,耿闻清已将赤星堇研究出了八成,只是不知道这些研究出的赤星堇究竟用于何处,若他们利用赤星堇让军队或是百姓为他们所用,怕是我们连防范都来不及。”我轻轻叹了口气,赤星堇的瘾性如此巨大,一旦染上无论是谁都身不由己,倘若赵廷瑞当真想用赤星堇控制陛下篡权夺位,恐怕当真找不到应对之法,“更何况如今耿闻清丢了如此重要的东西,他难道会不知道此物在我这里?赵廷瑞不会放过我的,估摸着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吧。”
玲儿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惧色:“那程大夫还不快将此物找个地方扔了去,免得再给自己惹祸端。如今少爷不在建安,若是遇上麻烦怕是不好解决。”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可当真是天真。如今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东西在我这儿,不论我是逃是躲都没有用处,只是这个本子一定要留好,邸恒回来后自有用处。你去院子里找个角落,把这本子用油纸包了埋好,断不能让赵廷瑞的人再将此物带走。”
玲儿有些畏惧地点了点头,接过我手中的本子扭头向院子跑去。我看着窗外细细密密的雨丝,心里有一种预感,大概就是今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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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赵大人请了,我自然不得不去。”我端坐在堂前,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静静地看着面前站着的这几个人,“走吧。”
面前的男人向我点了点头:“程大夫是爽快人,不过今日赵大人请的不止程大夫一个,三味堂里所有的人今日赵大人都有邀约。”
我回过头去,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玲儿:“三味堂虽说不是什么大地方,好歹也是我家医馆,总要留个人看管门院。三味堂里除去我与玲儿别无旁人,今日我跟你们回去,便将玲儿留下,免得三味堂出什么岔子。”
我一面说一面别有深意地笑着看向面前那个人,他却毫不在意地向我微微颔首:“赵大人特意吩咐,自会有赵府的人留在三味堂里替程大夫看家,程大夫自管带着玲儿姑娘放心去就是了,莫要辜负了赵大人的一番好意。”
玲儿在身后扯了扯我的衣服:“程大夫,你不用担心我,我与你一同去就是。”
我回过头去看着玲儿一副嫉恶如仇的面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领头的那个男子向我做了请的动作,向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使了眼色,那些人便轻手轻脚地进了后院去了。
“程大夫,是老朋友了。”赵廷瑞似乎已经在旁厅里等了一会儿了。
“谁和你是朋友。”玲儿梗着脖子,颇有些不屑地看着赵廷瑞。
“程大夫便是这样管教下人的?”赵廷瑞倒是不恼火,依旧带着几分调侃似的笑意看向我。
我朝着赵廷瑞敛衽行礼:“三味堂不比赵府,不过是平民百姓人家的小门小户罢了,让赵大人见笑了。”
赵廷瑞朝身边站着的侍应瞟了一眼,侍应立即心领神会,走到我身边揪住玲儿的胳膊向门外带去。玲儿一惊,我赶忙伸手拉住:
“赵大人要带走我的人都不和我招呼一声的吗?”
“程大夫礼待下人,不过当下我还有要事要与程大夫商议,不如就让我府中的人带玲儿姑娘先在府里随便逛一逛,时候一到,我自然将玲儿姑娘完完整整地给程大夫送回来。”
玲儿斜着眼睛瞪了赵廷瑞一眼,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自己没事儿,一脸不忿地甩开旁边拽着她的侍应,昂首阔步地朝着门外走去,赵廷瑞见状干笑了两声:
“三味堂的人果然都如程大夫一般气节清高啊。”
“今日赵大人找我所为何事?”我坦然地直视着赵廷瑞的眼睛。今日之事确是远超出我的预料,赵廷瑞早知我是邸恒的人,如今我又拿到了他与耿闻清赤星堇交易的证据,原以为他会直接杀了我拿回证据了事,哪怕忌惮被邸恒另找麻烦,也就最多为我寻个罪名,只是没想到居然还能将我带来赵府里面。
“程大夫冰雪聪明,不会连这都不清楚吧。”赵廷瑞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厅堂中央的椅子上。
“如果赵大人想要灭口自然无需这么麻烦,因此程湘才要问一句,今日赵大人找我是为了何事?”我看着赵廷瑞的眼睛,无所畏惧地歪了歪头。
“看来程大夫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赵廷瑞笑着看向我,“杀人偿命之理,程大夫也不会不懂的。”
“杀人?”我皱了皱眉。
“今日一早便有人报了官,说是昨日夜里城南耿府耿闻清死在了家中,听耿府小厮说,昨日夜里只有你一人进了他的房。”赵廷瑞笃定地看着我。
“耿闻清……死了?”我大惊,明明昨日夜里我专门试过的,气息尚在。
赵廷瑞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听闻从前在深州时,耿府曾绑架过程大夫,只是没想到程大夫如此记仇,竟要置人于死地。”
难道是我真的下手太重,虽说当下没事儿,却有内伤后续发作?或是伤了他的脑子,让他醒不过来了?不对不对,昨日虽说情况紧急,但也因为胳膊被他牵制着,使不上什么大的力气,他怎么会这样不禁打呢?
赵廷瑞见我久久不说话,轻笑了一声:“程大夫,可知杀人之罪,按定国律法应当如何处置?”
我骤然醒过神来,如今耿闻清死没死已经全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赵廷瑞与耿府的下人传统咬死,要定我的罪根本无需证据,或者说已然证据确凿。
“这难道不是要看赵大人想要如何处置吗?”我冷笑着看向赵廷瑞。
“胡闹!国有国法,岂是我一人可以定夺?”赵廷瑞此时倒是拿出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不过程大夫也不是什么乡野村夫,做出如此举动定是有其缘故的吧?”
“昨日夜里耿闻清意图向程湘行不轨之事,程湘为了自保,不得不出此下策。”我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地看向赵廷瑞。
“原来如此。照此说来,此事错不在程大夫,倒是在耿闻清那小子了。”赵廷瑞做出思索的样子来,“不过程大夫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会深更半夜出现在耿闻清府中了呢?”
“昨夜耿闻清酒醉在三味堂门前,念在旧日情分上,程湘便将耿闻清送回了府中。”我皱了皱眉,“赵大人究竟想问些什么?”
“程大夫,虽说此事或许确如你所言,可如今程大夫仇杀耿闻清一事已是证据确凿,若要仅凭你的一面之词为你开脱罪名想必很是困难。”赵廷瑞略一沉吟,“不过如今还有一法,若是我能出面为你说上几句话,此事的局面或许便会为之扭转。”
“若是赵大人能这样好心,程湘便先谢过了。”我有些讽刺地朝赵廷瑞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赵廷瑞倒是坦然地侧身避开:
“程大夫如今谢我便是有些早了,我赵廷瑞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些年,最不爱给自己找麻烦,如今此事我又为何要出面相助呢?”
我低着头微微一笑,终于到了正题。
“程大夫可曾听闻过,我最爱熏香之艺。”
“如今听闻也不迟。”我轻轻笑了笑。
“听闻程大夫从前在深州时,曾培育过一种花,颜色红艳,气味芬芳,名为赤星堇?”赵廷瑞的神情开始严肃了起来。
“赵大人不是已经在钻研此花的培育之法了吗,为何还需要程湘帮忙?”我认真地看向赵廷瑞。
“无论是什么技艺,总还是要师傅领进门再说。”赵廷瑞看向我,“如今虽说已经钻研出了几成,可有些疑惑我还是不解,倘若程大夫能出手相助自然是最好的。”
“如果我不想呢?”我冷了神情,看向赵廷瑞。
“定国即使是皇子犯法仍与庶民同罪,如今程大夫的性命可不是他一个邸恒便可以左右的。”赵廷瑞很是好笑地摇了摇头,“程大夫也知,如今邸府里已经住了一个夫人,邸恒一边负你娶别人,一边又哄骗着你不让你再嫁为他所用,程大夫就连一点委屈都没有吗?倘若此次程大夫肯助我,别说是性命,我自然会为程大夫再寻好人家,将他邸恒扳倒不说,日后程大夫想要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我佯装沉吟地样子,抬起眼睛笑着看向赵廷瑞:“程湘为什么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