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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没有回应,她耳朵里跑进去了很多话。但她不想听,也不想说话。
门外又传来皇太子的声音。他说,“大皇兄还不知道,你如今改名叫采薇了。”
絮絮叨叨……
皇太子竟是这样话多的一个人。
傍晚的时候采薇耳边终于清静了一些。她挪到门前,把门开了道细小的口子。垂着头接过外面送来的食盒。
“曼曼。”
她听见皇太子的声音。嗓子里仿佛要滚出“太子哥哥”这样喊过千万遍的称呼。
抬起头的瞬间,她听见了干涩又沙哑的声音唤他“太子殿下”。
她的眸子里,没有光。她拎着食盒,福了个礼。转过身,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
太阳一点点沉到另一头。荷华站在空寂的院子里,陪着在门前守了一天的太子爷。
直到,静蕙公主从承恩伯的赏花宴归来。
邬曼来到富康殿的一路上,眼见着原来越偏、来往的宫人越来越少。原本一颗炙热、滚烫又凌乱十分的心,变得很酸涩。
看到太子的时候,她愣住了。“太子殿下。”
邬烨也愣住了,他来时没有带旁人,本没打算节外生枝。“皇妹来了。”
朱有有看了眼太子,忙低下头。又记起了,那时候大殿上,曾被许多人见证过她的新身份。是了,她不是父母不要的弃子,她原来是昌央国的静蕙公主。
她忙又福了身子,“皇兄。”
邬烨忙扶着她起身,“这里没有旁人,无须多礼。”他想起扶苏说起的那些事,这是他的亲妹妹,吃过许多苦。面上枯寂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
“我这几日会歇在朝华殿,皇妹初来有什么不适,可以去朝华殿找我身边的乔松。”邬烨细细地嘱咐。“想起父皇交代的差事,我还没有昨晚。我先回去了。”
邬烨离开时,又轻声对身边的宫女交代:“我先走了。荷华,这里你好好伺候着。”
邬曼看着太子殿下走得又快又急。等到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子了。才又轻声对荷华说:“我来看看郡主。麻烦和群主说一声吧。”
荷华应了声好,才轻轻敲了敲门:“郡主,静蕙公主来看你了。”
不等有人回音。邬曼伸手推开了门。
荷华高举着手,没有收回。一时间,竟也没有拦着公主。正迟疑着,就听到静蕙公主说:“我与郡主说说话,你们在外面守着吧。”
看着榻上仰躺着的小小的人,向着自己看过来。邬曼友好的笑了笑。笑完,想起自己背着光,面前这人未必看得见自己。于是先开了口:“曼曼。“
“采薇。”原本躺着的人到来人,没有起来起来行礼,却微微坐起了身,借着靠枕歪在一边。她伸手挡着光,纠正来人的称谓。
“呵”,邬曼轻笑,“听说你二十三天没有出过门。”斜靠在一边的少女没有任何反应。“今天承恩伯上设赏菏宴,皇后娘娘带我去了结识承恩伯家的姑娘。”
邬曼伸手关上了门。原本摆着富贵游龙宫灯的灯座如今已经空了,只墙角放了一盏流着蜡泪的大红烛。灯罩胡乱地滚在地上,几张写着大字的宣纸散落一地。
原本就不那么亮堂的屋子,显得更暗了。邬曼没期待女子会回自己的话。她二十三天不言不语,也不出门这样的闲话,虽说叫娘娘封了口。
但皇后娘娘如今待她极亲,还是会不时悲悯的口气告诉她。她十分不想面对她,也知道她亦然。
“临行前,皇兄说,府上有些急事,让我安心地陪在娘娘身边。只是去见些世家的做派。我本以为,血脉亲情,该被顾念一些。
到承恩伯府的时候,承恩伯和伯府钱夫人迎在门外。他们家三娘子拉着四娘子冲到我面前,说有话问我。
你知道他们家三娘子是谁吧?”邬曼说道这里,低低的笑了一声“白家三娘子名叫白沐虫,四娘子叫白沐兽。这名字有意思吧?”
女子抬起了头,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依旧没说话。
“听说是祖上取的名字。白家祖上是草莽出生,皇后娘娘说,原是码头上的脚夫。咳,说远了。我第一次听到这么有意思的名字就很好奇。多问了两句。
白家老大,叫白沐风,长得真是好看。笑起来两眼弯弯,就让人感觉像是如沐春风。沐虫和沐兽就是很看不明白。
但最好玩的倒还不是这些。承恩伯家的三娘子,拉了四娘子,就冲到我面前。问我,静蕙公主人呢?当时,就在承恩伯府的大门口,一大群的人,还有好些,恩,我也还没有眼熟的世家权贵。
陈娘娘就在后面的轿子里,看着白府把人带了下去。
她是不是很傻?原来她还不知道呢。”
邬曼说了许多,见女子表情渐渐凝重。又缓缓开口: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吗?”依旧没有等她回答:“原来我并不是越王府的遗孤。我是原来的那个你。
我来到霞飞成的那个月。你的许宁,她让我代替你去见玲珑阁的东家。
我本是来霞飞查找一个越王府被焚毁的真相的。碰到了城里有人在做局要害先皇后和你。
我娘亲。哦,不是。是白夫人,越王府白杏儿,她原来最爱你。我本想,她生前最爱你,我该成全她这份对你先皇后的忠心。
我用玲珑阁,越王府惨案之前,白夫人给了我留了许多东西。玲珑阁就是其中之一,我那时候存着对你的一份善念,帮你做了许多事。当时没想让你知道。
大约这就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吧,最后这些也成就了我。我顺着一层层的明线、暗线查到了商枝铺。商枝铺有个掌柜姓常,常掌柜在霞飞做局,要陷你于不义。
我用玲珑阁少东家的身份,约了常掌柜背后的那人。最后却是你的许宁,她知道我来到了霞飞。我曾经许多年替你呆在蔚山上。她要我代替你去见见我自己。
那是你的许宁啊。曾经你们多好。我当时真的不敢相信。”
“阿宁不会害我。”榻上的少女坐直了身子。她拉了拉身上盖着的抱毯,向邬曼看了过去:“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静蕙公主哈哈哈大笑出声。“不会便不会吧。如今又与我何干。”她慢慢走向另一边的床榻上,靠边坐了下来。“你失落了吧,这么多年好像活在了一个虚假的世界里。”
她看着少女面无表情,低声又说:“我很失落。十岁的时候,是阿哥找到我,他说,家里当年遗弃我是情非得已。说阿爹阿娘都很爱我,说我们原本有个哥哥,生下来就夭折了。
他自小体弱多病,不是体弱,是有毒不能根治。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偏偏处处受人辖制。若把我也留在越王府,阿爹阿娘护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