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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容不易心,血字难血情。
***
“你说甚么?”上官春羿的声音似是极其惊异,而后那风带着雨儿也就直闯过去了,“再说一遍。”
这四个字,说得有点威逼的味道。
陆霜吟异常地冷静,睁开的双目,静静地注视着那未知的世界,感受着冬日第一轮太阳即将在这山间升起。那幽幽的声音,竟有几分凄凉与幽怨:“既如此,你杀了我罢。”
高大的人影颤抖了一下,隐隐有剑鞘抖动的声音,却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颤抖:“雪儿,你说你做不到,我们也做不到违背契约杀你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那我帮你杀了他,何如?我害尽天下人,甚至伤害过你,但我,独独不曾碰过这个小子。”
“吾与汝等的契约里,没有这条。何灿此人,是杀是留,乃吾之事,汝等无权参进,否则,那就是汝等伤天害理了。”陆霜吟就似在背古书,拳头握得“吱嘎吱嘎”响,但那坚定的目光,却始终不愿移开,此时,它已经属于熟睡着的少年了罢?
上官春羿在他身后冷笑了一声:“那好!我们也不会食言,放你们去罢,只是你才是我们要的人哪。”
陆霜吟仍未动弹,只是道:“多谢了。”
他身后的半黑的夜空里,突然冒出一个光彩缭绕的门,里边是一条奇异的彩色通道,呈环状,神秘人甩甩黑衣长袖,大踏步走进去了。
“雪儿,忘了告诉你,小雨子和溯溯就在洞的尽头接应,看准点!还有那小子的穿云箭你可得防着了!”
陆霜吟没有回应,直到那如日般靓丽的光芒散失,他才站起,立在剑上,无情而又清冷的目光,转向那睡梦中经历过生死一劫却不自知的同行少年。
梦里七百日,梦外十八载,虚幻真情,两番失去的苦,她都将扔给他独自一人去承担。
他似乎想开口,却犹豫着,终是将那句情话深深埋入心底。
***
“轰隆隆!”
光辉似利箭,猛地从山峦间射出!那微微露出鱼肚白的天空,此时瞬间被一座飞来峰遮挡!
地裂了,摇晃起来了,恍如遭遇地震。
熟睡的少年虽是睡在空中,但仍是被大山落地的巨响吵醒了,他揉揉眼睛,随着山的落地猛地坐起!
“陆雪!快看!日出了!”他忙不迭指着山间叫道。
“快去。”陆霜吟早已准备好,闻此言,便疾速驾驭着七潇,如一道白光,直直插入半山腰的巨大圆洞里。
“哎,陆雪兄,等等我!”何还澜急忙追上去。
陆霜吟立在只能容下一人的洞口石板上,这里很是光滑,却偏偏铺上了不少白骨。
他一剑扫开搭成半丈高的嶙峋白骨塔,自己往洞里退了点,让出一个可容纳一人的位置。
“多谢了!”何还澜降落到石板上,“咱们这就进去?这洞里不会有妖物罢?”
“走岔了路,多半就有妖物了罢。”陆霜吟说着,向洞深处走去。
洞的四周都很平滑,连或大或微的坑洼也摸不着,洞有一丈宽,两丈高,走起来,似是走向天堂的路,无半点坎坷。
身后,洞口正在渐渐消失,一切陷入一片黑暗中。
一路无语。
约莫走了有一个时辰了罢,前面的路突然变宽了,慢慢走到一个几乎能容下千百人的大洞堂里,虽是一片漆黑,但由那尽头的二十八个分岔口里传出的红光,将这洞堂渲染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二十八个洞口----该走哪一个?”何还澜几乎被这密密麻麻的洞口犯了密集恐惧症了。
陆霜吟沉吟道:“嗯,你----没发现什么蹊跷吗?”
他抚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在决定什么。
“二十八,二十八,这个数字……”何还澜在洞堂里来来回回地走着,口里不停地念叨着。
突然,有如电光火石划亮了他一片混乱的脑袋,他一拍脑门,大喊道:“二十八星宿!”
陆霜吟不语,只是将清亮的忧伤的眼神投向一侧,不知他在看哪里。
黑暗的洞口,开始如幻影般摇晃。
“既然是二十八星宿,那么……这里是西方,西方……白虎!白虎七宿,是……”何还澜继续进行他的推理,“如果白虎七宿与你我有关,那就得是----觜宿!”
他猛地叫出来,那个惊天动地的词的回声,回荡在山水洞的每一个角落,也不知,哪一个洞里,那隐藏在黑暗中的两人,这声音,他们听见了吗?他们的心有那一瞬间的震荡吗?
何还澜急急忙忙把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陆霜吟拉过来,从正前方右数第一个洞口开始,少有专注地开始数数。
“第一个,第二个……第七个!”他又是喊了一声。
觜宿洞只有一人高宽,路算是这山水洞里最平了的,红光也是最盛的。
“走罢。”陆霜吟说罢,率先进洞。
***
洞壁本应是光滑的。
但此时,洞壁上随手可摸到裂纹。
“陆雪!”何还澜喊了一声。
“我在。”前方的黑暗里,闷闷的一声传来。
“这洞壁……上是写了字罢?还有少许血腥味,这里发生了什么?”何还澜吸着鼻子,判断道。
陆霜吟倒吸一口冷气。
何还澜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他隐隐约约看见那黑色的人影颤抖着,隐隐在未知的暗处传来抽泣声。
“陆雪?”
“嗯?”陆霜吟不知看见了什么,在那边含含糊糊地应道。
何还澜干脆祭出穿云箭,青光大盛,顿时照亮了小小的觜宿洞。
他的瞳孔猛然睁大,他也如陆霜吟一般,倒吸一口冷气,脊背发凉。
洞壁上那悚人的红光,竟是从一个个血字上发出来的。
滴滴血字,触目惊心;细细读出,一字一句,细思极恐!
每句都以一个血淋淋的鸟类爪印隔开,除了最后一句。
那是以一个蹄印隔开的。蹄印显然是粗拙地画上去的,淋上早已凝固、却仍散发着腥味的血。
不知,那是谁的血,谁的血印?这里又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那是谁留下的血字?
陆霜吟死死地盯着那十一个字:
生为阶下囚,死则脱胎成佛。
那双看透了自己,看穿了人生,却始终无法看清这人间世道善恶是非安平疾苦恩怨难清的秀眼,此刻正迷茫着,迷茫着,大大睁着,眼中光芒散失,与那暗红的血字相合。
这是他么?他为何昏了眼,要为了那么几个该死的人,去签这该死的契约?
他几乎要晕过去,心中悔恨至极,却又那样怜惜自己……
自以为看破红尘,道破他人,其实,事到头来,永远都是一场梦。
如果能痛痛快快哭一场,那才叫轻松。
这已经不是平生唯一一次的哭泣了吧?
还好,那个傻瓜没瞧见。
生为阶下囚,死则脱胎成佛。
生为阶下囚,死则脱胎成佛。
……
“陆雪!”那个不知该不该杀的同伴大喊一声。
“啊?”他轻声道,并未从这痛苦的沉浸中醒悟过来。
“陆雪!你方才……发什么呆呢?”何还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可从未见过你这般失态的模样呢。”
陆霜吟愣愣地站了一会,才道:“这些血字,你瞧瞧罢。”
何还澜并未对它们起疑心,但看到号称千里冰雪的陆二公子都不知为何成这副模样了,他只好凑上前,仔细研究起来。
他发现,在那行字的右边,还有最后与前面的不相干的几句:
千秋雪,行将尽,凤梅三入雕心里。几载雨,圣姬去,乌雪九逢凰意中。恨不停,情不断,谁知皆是伤心人?
最后,还署上一个“清清浅浅情已去”的异名。
“这应该不是诗词罢,不押韵,不对意,平仄也不太准确,但是----似乎它表达了些什么。”何还澜抚着字迹,道。
是谁?这一切,缘于谁,又将会因谁而了结?谁的缘分未尽,谁的情意未结?
陆霜吟默默地看着,眼里似有无限悔恨。
当初,你为何如此,你冰冷的心,到最后的最后,还是被那温暖的火炉融化了?
你终于懂得,这世上,就是不曾有过无法融化的冰,就是在南北终日寒冷之极地,也能被人类在不知不觉中暖化。
除了他,何还澜。
“陆雪兄,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神情恍惚,这般模样,我可是从未见过呢,再说你也不可能被夺舍罢?”何还澜眼里未曾映上地狱的火光,他只剩那柔情,为了那个永无牵挂的人,为了他,即使自己死了也是个英雄。
“这些血字,似乎----预示了什么罢。”好半天,陆霜吟才说出一句话来。
“预示了什么,还是隐示我们已经发生了什么……”何还澜担当起继陆霜吟之后的又一名解疑健将,叨叨念念,一脸漠然。
洞内黑气红光渐渐盛起,把那张清冷的容颜照成得如一块美玉,无瑕,透明,隐在这世间。
“陆雪,你没事吧?”何还澜欲上前去,但陆霜吟却粗暴地把他推开了,正如那山石顶上的酒味。
“想来我们在这洞内也耗了不少时间了罢,外界恐怕晌午都过了。”何还澜想了想,还是柔声道。
“走罢,快到了。”陆霜吟擦擦玉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