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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杨兄弟将这身甲贴肉穿着,待会儿咱再指派几个眼明手快的戈什哈紧跟在身边卫护,就算今儿个要去闯龙潭虎穴,那也如履平地,完成主子爷的任务自然也是小菜一碟……哥哥这厢提前跟兄弟道喜了,嘿嘿嘿嘿。”
随着几声肉麻得令人满身起鸡皮疙瘩的谄笑响起,一名脸方口阔身长近丈的巨汉,一只手举着一副用牙黄掐丝缎面蒙盖的黑檀木托盘,另一只近乎芭蕉扇大小的巨手更悬在杨从循头肩等处上方来回舞动。
瞧巨汉这副架势,就像正在琢磨该如何去解脱杨从循身上那领青布棉袍,令人不免替主角捏了一把汗:老杨,你的菊花是否还安好?
幸好,主角的青白今日暂可保无虞……面前这位人高马大的毛糙巨汉不是旁人,正是昨晚威胁恐吓‘食通天’一伙的‘俺塔砬子’。
说起来,那位盛京将军晋昌,这回当真是在杨从循身上下足了本钱,不但将自家保镖头子,盛京城留后守备衙门统领,实封五品城守尉的‘俺塔砬子’派来保驾护卫;更派人将盛京武备军械库大索一番,寻出一副压箱底的棉札全身甲送上。
要说这套‘棉札全甲’,可真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欲制一身棉甲,须用当年上好新棉十斤,以水淋湿后用大石碾子来回碾压,直至压成宣纸厚薄的‘棉片’。
接着将若干张压扁晾干的‘棉片’横纵交错得叠在一起,再用细麻线,将‘棉片’以类似纳鞋底般针法细细密密地纳在一起,最后用铜钉将遮护前后心的薄钢片与棉甲一起铆定。
如此,一副棉制札甲的护躯(仅遮护胸背肚腹)方算修造完毕。
打制寻常护躯札甲已是件极费工力之事,然晋昌送来这副棉札甲,不但有遮护胸腹的护躯,连遮头颈的护项,遮肩膀的披膊,护前臂的套手,护大腿的围腰,护小腿的吊腿护膝,全都一应俱全,也不知原本是用来保护谁的,值得制甲工匠们如此大费周章
别看打造棉札甲的过程中并未如何使用镔铁精钢,其防御力却与金属铠甲差相仿佛,可避刀砍枪刺,连火铳弹丸打上去,亦不得轻易破开棉甲的遮护。
眼瞅杨从循从檀木托盘里左一件右一件地往外捣鼓棉甲,小狐狸那一对黑枣也似的眼珠骨碌一转,登时就踮起双腿,一蹦一跳地叫嚷起来,口口声声地表示自己也要弄副棉甲穿穿。
被逼无奈的‘俺塔砬子’最后只好哭笑不得地解下左臂上穿戴的护手,摘掉护掌后卷成一个棉甲筒子,套在胡三身上。
得亏狐狸前些日子在格格坳天天清汤寡水,顿顿糙米硬面的洗礼下……饿瘦了一大圈,要不然这件棉甲‘护躯’可不容易套进去。
有道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晋昌越是舍得在杨从循身上下本,就越证明这位盛京将军心底对今天这场捉拿妖人的行动有多么重视。
因此,一心想在将自家主子爷面前博一个大大彩头的‘俺塔砬子’这回也在杨从循身上下足了本钱……在自家手下当中挑选再三,终于选出来五个膀大腰圆身状力强的戈什哈前来听用。
话说此刻,正在‘俺塔砬子’亲手指点下,逐件解袍穿甲的杨从循也时不时斜眼打量面前这五个镔铁黑塔似的强壮军汉。
一面打量,杨从循一面在心底暗自点头:“个个都脑袋脖子一般粗,瞧那虎口处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使惯了刀盾枪矛的厮杀汉。尤其是胸前那两坨子肉,直顶得衣袍鼓鼓囊囊得,瞧上去都比灵雀的还……”
停停停,这都写得什么玩意儿?车速未免也太四零四了……还有,这里边有灵雀什么事儿?
原来,昨晚杨从循和王管事一行点灯筹谋次日‘闹赌捉妖’行动方略之时,灵雀正好扛着青璃打厅前过,登时就自告奋勇地要跟着一同去捉妖。
一连两日都只能拿逛山货集当消遣,看来看去都是些大山里司空见惯的玩意儿,丫头腻了。
本来,杨从循是拒绝的。
然而他转念又一想,觉得能有灵雀和青璃在一旁观敌助阵也不错……毕竟青璃的幻术本领,自己可是亲自领教过的。
倘若明日赌档里真有些油水可捞,自己当着‘俺塔砬子’一伙外人的面直接下手,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届时少不得要分些银子出去。
何不就此发挥一下母狐狸的优势,当着外人的面儿施展一次障眼法儿?
正所谓,不义之财,取之有道。
就当劫富济贫了,大不了回头分格格坳两成好处便是。
于是,灵雀和青璃两个就这样兴致勃勃地上了杨从循的贼船,双双攥起粉拳暗自鼓劲,打定主意要让那藏匿在赌坊之中的妖人好看。
那一日,杨从循在‘俺塔砬子’等人的帮助下,将一身棉札甲穿戴整齐,而后又取过一件长衫套在外面遮掩过了。
见已准备齐当,‘俺塔砬子’顿时朝着杨从循一挑大拇哥:“俺说什么来着?就该是‘宝剑赠英雄’,即便杨兄你未曾干过俺们这等刀口舔血的行当,光是这身甲穿在身上,就像是在刀枪丛中打熬过的。今儿的差使只要办得漂亮,回头将主爷那儿一开恩,杨兄你就是位实打实武将老爷了,兄弟这儿提前道喜了。”
说罢,‘俺塔砬子’抬手命人唤来早已在客栈外等候许久的‘食通天’一伙:“待会儿杨爷他让向东,你们便往东,都把招子放亮了,心下也都放仔细了,若是将主子爷差事办砸了,俺第一个打断二等的狗腿。”
长话从短。
却说杨从循等人在‘食通天’一伙的殷勤导领之下,在盛京城中小巷里兜转了一袋烟的光景,终于来到一处开在僻静小巷的小木门前。
据‘食通天’讲,穿过这扇小门,便是那处令其一连输了三个月公食银子的销金窟了。
许是杨从循一伙人吵吵嚷嚷得闹出声音太大,未等‘食通天’上前叩门,木门里反倒先传出一声满是敌意的喝问:“什么人?!”
抢在‘食通天’开口答话之前,杨从循哈哈一声大笑,抱着一双膀子来到门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面额十两的银票,对准门缝塞了进去,而后故意操着一口浓浓的山东腔答话道:“鄙人杨大胆,与几个同乡结伴来此处贩货,今儿想进去玩个两把……这些银子可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