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六 待嫁(下)

绝迹秋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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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冬柱的两颊添了两抹红晕,很是搞笑,却添一丝诡异。两眼更亮,直看得刘小花微微张大嘴巴。

    “是不是又吓到你了?”

    刘小花能够感受到对方的言语之间有着关心,但她听起来,心里就是有那么一丝害怕。

    “额,不是,那个……”

    “你别害怕。其实我对你挺满意的。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她不想多说话,“哦。”

    “你是一个挺好的姑娘。你多考虑一下。”

    她想笑一下以做答复。却发现脸部有些僵硬,连笑都笑不出来。

    “那个,我妈还在外面等我。”

    “啊,那你先走吧。我送你。”

    对方热情的语气,晃得刘小花有些晕。

    “哈,可以。”

    “走。”

    她出了屋门,几步就走到了刘氏的旁边,轻唤一声娘。

    “哎,出来了。”

    刘小花的心里有了一股莫名的委屈。她用余光扫着周围的环境,心里有了一些抵触。

    “她奔子叔,那我们就先走啦!”

    “行。我送送你们。”

    “冬柱,那我们也走吧。”

    “嗯。”

    奔子最后叮嘱道:“两个孩子回去都好好地想一想。”

    “哎。”

    “走啦走啦。”

    离夜色降临还剩一段时间。几人踩着落日的余晖回家。

    才离开奔子家没多远,刘小花拐着刘氏的胳膊就出了声。

    “娘。”

    “咋了?”

    “我,那个,额……”

    刘氏直皱眉头,“这妮子,说话就说话了,咋还吞吞吐吐的。”

    犹豫了一会儿,刘小花还是说出了口,“我有点相不中他。”

    “相不中啊?”

    “不是,相的中。其实,哎呀。”

    “你能不能说一句完整的话?听得我直闹心。”

    这懦弱的性子,直像她那个老爹。

    “他太丑了,人挺不错的。”

    “娘也这样觉得。”

    听到刘小花终于说了一句顺溜的话,刘氏的心里顿时舒畅了许多。

    “就是太丑了。呜呜……”

    “别哭,别哭,哭啥?”

    “啊呜,呜呜呜……”

    “不哭,那咱不嫁他。”

    “不是,不行啊。我不知道啊。”

    “那回去再说。别哭啦。”

    回到家里,刘氏让刘小花进屋好好想想。

    “咋样了?”

    刘大牛对此事也是颇为关心。

    “说是让咱闺女好好想想。等过一两天,双方再给个信儿。”

    “还要再想想?男方咋样啊?”

    “可别提了。”

    刘氏进屋,洗了一把脸,擦了擦手。

    “你这是啥态度?为啥不提啊?”

    “你都不知道那小伙子条件是好,就是人太丑了。我第一眼看见他,我这心里就发慌。”

    刘氏边说边用手捂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有多丑?不满意再换一个。”

    “你说的轻巧。就咱们家这条件,上哪换去?”

    刘氏为自家闺女的事烦心,看着刘大牛的模样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那不是你不满意吗?”

    “你欠收拾是不是?啥叫我不满意啊?我不满意能有啥事啊。我不满意,咱闺女就不嫁了?”

    刘大牛钻了死脑筋,“那男方到底咋样啊?”

    “太丑了。吓死老娘了。我都不知道今晚到底能不能睡着。”

    “那这么丑,咱闺女还嫁啥呀?直接推了了不就完事了。”

    “合着,是你相亲,是你嫁人啊?”

    “不是。那……”

    “都跟你说了,你是没长耳朵,是吧?饭做好没有?”

    “做好了。”

    “端饭去。”

    刘氏喊了刘小花吃饭去了。

    第二天,刘小花一早便起床了。

    “闺女,想的咋样了?”

    刘氏看见刘小花从屋里出来就问她。

    “那咱家也就这条件。我相亲张罗那么久,才有这么一家过来。我也不给自己招笑话了,他要同意的话,那我就选他了。”

    “闺女,你可就这样决定了?”

    刘氏还有一些难以置信,更多的是一股心酸。

    “嗯。”

    “爹娘对不起你,让你嫁人还这么没有底气。”

    “别这样说。人家家里条件还挺好的。”

    “他人那么丑。你娘昨天看了他一眼,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着。闺女,你能接受得了他那张脸吗?”

    “接不接受得了又怎样。你又不能帮我找个好的。”

    “行吧。都怪你那老爹。一副窝囊没出息的样子。”

    “怎么好好的又要骂他?”

    “那行,不说他。”

    “那男方那边儿什么时候给回信儿啊?”

    “那得等你奔子叔传信儿过来。咱先等着。”

    “哦。”

    一两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奔子叔对这事还挺上心的。男方那边很快就传来了消息。双方都同意与对方定亲,成亲的事宜于半个月后举行。

    一个待嫁的姑娘就这样定了一门婚事。

    刘大牛一家是村里出了名的贫困家子。刘小花能够定亲,也是令很多人诧异。

    刘小花开始尽量为自己准备成亲需要的物品。一次回家,刘小花直接进了屋。

    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刘氏看着刘小花的行为,觉得很不对劲儿。

    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压抑的哭声。刘氏放下手中的活计,用自己的围裙擦了擦手就推门进了刘小花的屋子。

    “闺女,咋了?”

    刘氏一进门就看见刘小花正在趴在床上哭。

    刘小花也不应声,头也不抬,只管低声哭泣。

    “咋了?咋了?”

    刘氏上前扶住刘小花的肩膀。

    “别总哭,跟我说说咋了?”

    “有人说我。”

    刘氏看着自家姑娘红肿的眼睛心疼不已,“说你啥了?”

    “她们,呜哇呜,说咱家穷,呜,还嫁一个好家子。呜哈,呜,对方肯定残疾,要不然就是有什么难言的,呜呜,隐疾。”

    “谁长了个破锣嘴?在那儿胡说八道。”

    “说我有啥福气?呜呜呜。”

    “长个孬心,该死了!”

    “啊啊,呜呜……”

    “别管她的话,你告诉你娘是谁说嘞?”

    “是街上妇女围在一起说的。”

    “娘去找她们去。都闲的没事干了。”

    “娘,我难受。”

    “乖,不哭了。”

    “呜呜,她们凭啥说我呀?”

    “别听他们乱说。咱家小花好着呢。咱嫁咱的人,关他们什么事!”

    “呜呜,难受。”

    “不哭了,不哭了。你在家呆着。”

    刘氏出了院门,只往街上寻人去了。

    不一会儿,村子里的街上就传来了吵闹声。惊得周围的狗叫个不停,连同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直吵得人耳膜生疼,头痛欲裂。

    刘小花的家在村子的后巷。她低头沉思间,隐约听见从前街的方向传来吵闹声。心里突然有点不放心的她起身穿上了鞋,出了院门顺着街道就看见街上站了一群人。

    远远地,她就能听到刘氏的怒喊声。走得近了,她细细瞅着人群。

    “娘。”

    刘小花低低地喊了一声。

    “没事儿在背后耍阴刀子,戳人脊梁骨干嘛,净干些黑心的事。”

    “让你多管闲事吗?你管俺们那么多干吗?”

    “那要不是你们,俺闺女能回家就哭吗?”

    “唉,不在家里干活,吵架干嘛呀?”

    刘小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发现是刘大牛。

    “爹。”

    “你快拉一下你娘吧。那么多乡亲看着,不嫌丢人吗?”

    “爹。”

    “小花婶子,你有啥证据说俺们耍刀子了?自己跟卖闺女一样。还有脸来闹?”

    “跟狗一样,乱吠。叫得多好听吗?”

    “都住嘴,别说了。”

    有邻里劝阻。

    “自己不长脸。找俺闺女的事儿?”

    “你是狗,抓住人乱吠。”

    “你说谁呢?你个破锣嘴,撕烂你嘴巴。”

    “别打,别打了。好好说话。”

    场面愈发混乱,争吵声一声高过一声。

    “咋说话呢?那是长辈。”

    “娘。”

    “刘小花来了。管管你妈那嘴。”

    “谁乱嚼舌根,烂舌根子。”

    “快松手,别打了。”

    “为啥会这样啊?”

    刘大牛蹲在了地上,抱住头。

    “爹。”

    有人见整不过刘氏,把主意打到了刘小花的身上。

    “都是要出嫁的人了,别啥都回家学。”

    “俺闺女出不出嫁,关你啥事?”

    “当心以后被婆家休了。”

    “住口。咋说话呢?”

    “呜呜……”刘小花当即大哭。

    “小花婶子!”

    刘氏猛呼几口气,显得气息有些不稳。旁边的乡亲见了,不仅担忧起来。

    “别乱说话。”

    “你个黑心窝子,良心被狗吃了。咋说话呢?”有看不下去的乡亲怼着说话的几个人。

    “都欺负人,是不是?”

    “你要掺合?”

    有乡亲向前劝阻,拉架,“哎,别再打起来了。都拉着点。”

    “你敢动手,撕烂你嘴。”

    “别打,别打,都是邻居。”

    “还还手,打她。”

    “别打了。”

    “别打。”

    ……

    一场闹剧式的吵架就这样深深地印在了刘小花的脑海里。

    第二天,刘小花又赖床了。

    刘氏一掀被子,发现刘小花还没醒来。

    枕头上有一些未干的水痕和一点黄白色的结晶体。刘氏猜测她昨晚哭了,没有忍心喊醒她,刘氏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这天杀的!”

    刘氏仍旧不消气,在里屋里走来走去。

    “活气人的玩意。”

    “别骂了。”

    刘大牛头疼地看着刘氏的行为。

    “看把咱闺女气成那样。咋嫁人啊?”

    “好了,好了。”

    “还说我卖闺女?长的都是啥嘴呀?”

    “唉。”

    “我咋卖闺女了。那不是她自己选的吗?”

    “别说了。”

    “你跟我说说,咱咋卖闺女了?找她们风言风语了吗?她们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唉。”

    “天天闲得没事干,在那嚼舌根。迟早烂舌根子。”

    “别说了。大早上的说这好不好?”

    “你都不感觉气人吗?一副窝囊样。”

    “那昨天晚上吵都吵过了,还想干啥?”

    “问你昨天晚上你干啥了?老娘在那吵架,你在那旁观的吗?”

    “扯我干嘛?”

    “老娘咋嫁了你这么一个怂货!”

    “别,吵,了。”

    “你光……”

    刘大牛夫妻两人看向说话的人。刘小花扶着门,静静伫在门口。

    感觉到刘大牛夫妻两人看着她,她扯动嘴角,给了一个笑容。笑容很是僵硬。

    成亲没有按时举行。男方给出的理由是女方家是非太多,怀疑品行有些问题。这种情况在当时的那个年代无异于退亲,而且挑的理由还是女方的错。

    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就这样被毁了。

    这个消息对于刘小花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本就因争吵的事弄得神智模糊不清,这下子她的病情更是雪上加霜了。

    此后一段时间,人们经常能在村子里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问她的名字,她也不回答。问她是谁家的孩子,她只“啊啊”地叫着。

    后来,有人说刘小花病情好了,只不过不常出门或是不在家。也有人说王冬柱一家良心发现,承诺与刘小花成亲。只不过要等到她家人带她治好她的病。

    再后来,村民们都说刘大牛一家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