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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细雨打在云笑风的脸上,他惊魂甫定地站在六扇门前,抬头望着“六扇门”三个大字看了半晌,却仍是没有推开大门的勇气,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样去讲自己放弃这个案子的理由。
他很清楚地知道,绝对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遇到的这一切,只会嘲笑他是个废物,用荒唐的理由来掩盖自己的懒惰无能。他还在六扇门有一席之地的唯一原因,就是可以去办那些看起来荒唐无语的案件,若是现在连这类案件都办不好,他大概离扫地出门也不远了。
但是否能保住官职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无法直面自己的良心。他是一个捕快,更是许下了诺言,现在却因为贪生怕死而放弃,自己无法根本原谅自己。
正当他站在那发呆之际,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肩膀,他这几日变得特别敏感,这一拍差点让他魂飞魄散。他赶忙转过头,却发现是六扇门的火工“胖子”,这才舒了一口气。
“胖子”当然只是此人的外号,至于他的真实姓名是什么,根本没有人真的关心过。
胖子见到云笑风后一脸傻笑,欣喜道:“风哥,你终于回来了,这次案子是不是办得很顺利?”
云笑风长叹一口气,不知该如何作答,却忽然发现胖子脸上多了一两道伤痕,惊讶道:“胖哥,他们几个是不是又醉酒之后欺负你了?”
胖子摸了摸头,憨笑道:“没有的事,我自己摔倒搞的。风哥,你这次是不是揪出了大案,要升官发财了?”
云笑风眼神复杂,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或许我马上就要卷席走人了。”
胖子惊道:“怎会如此?风哥你走了之后我这里可就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云笑风耸了耸肩,也不再多做解释,只是道:“哎,我日后再给你讲,今日先不进这大门了。”说罢转身离去,留着胖子一人愣在原地。
云笑风恍恍惚惚地走到了一家小店,店小二见了他后一脸冷漠,问道:“又是来一个不加肉的肉夹馍,外加掺了半瓶水的烧刀子酒,然后记在账上?”
云笑风难为情地点了点头,因为他实在吃不起正儿八经的东西。店小二没好气地拿上菜来,嘲道:“没钱还来这下馆子,也不嫌丢脸,要不是老李和你老爹关系好,我们连一个字都不会赊给你!”
这话搁在平时云笑风绝不会介意,只是会笑一笑道个谢,可是今日听起来却特别刺耳,他忍不住反驳道:“小哥,我虽然赊账,每个月拿了俸禄后,哪次不是接着还你们?还有你们店里有人闹事,哪次我不出头帮忙?”
那小二听后无话反驳,却也是毫不知错,怒骂道:“我呸!”
云笑风也有了点火气:“所以我犯了什么罪才让你这么讨厌我?”
那小二没好气道:“没钱就是罪!”
你难道有钱?云笑风本想这样讲,但他终究不是一个会伤害别人之人,只是怒视他一眼,拿起自己的酒菜起身而走,径直回到了家中。
穷即是原罪,这句话他之前听过,从他那父亲是富商的同僚口中听到的。
他坐在家里那张坑坑洼洼的木桌旁,心里不停地回想着这句话,一时间郁闷至极,拿起烧刀子酒咕咚咕咚地灌了起来,整张脸变得通红。
他怕的不是穷一辈子,而是平平庸庸、默默无闻一辈子。经历了这几日的事情后,他好像离自己最讨厌的人生又进了一步。
“几日不见,你怎么开始用酒来解决麻烦了呀?”
云笑风向一旁望去,不知何时他的老爹站在了他的身旁,佝偻着背脊,咳嗽个不停。
云笑风不敢直视老爹,眼睛望着桌上的酒,问道:“爹,为何大家都是落难之人,还做不到互相尊重?”
老爹慈祥地望着他,缓缓坐到了椅子上,看着桌上的酒菜,问道:“是不是老李他家的店小二为难你了?”
云笑风沉默不语。
沉默有时候即代表默认,只是这种默认往往更沉重。
老爹锊着自己灰白的胡须,略有深意道:“风儿,你可知他为何为难你?因为他妒忌你。”
“妒忌我?”云笑风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好妒忌的。”
“因为他觉得你和他一样,什么都没有,可是你却那样热爱生命,每日那样的快乐。”
云笑风听到这露出痛苦的神色,因为现在的他,并不快乐。
老爹当然看得出来,慈祥地笑了笑,问道:“风儿,你这次去助那个阿静姑娘,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云笑风鼓足了勇气,缓缓说道:“我遇到了很多这辈子我不能相信的事情,而且我还遭到了死亡威胁,若这案子继续办下去我可能就没命了,我……我不想死,可是我若真的放弃了,我……”
老爹替他说完了剩下的话:“若让你放弃,你这辈子可能都生不如死。因为你没有履行承诺,害怕将会从此失去勇气,每日受到良心的拷问,生活在别人的嘲笑里,一辈子碌碌无为。”
云笑风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怕死,并不是因为我真的怕死,而是我怕我死之后没人能照顾老爹。”
老爹缓缓道:“风儿,自打你记事起,你的娘亲就不在你的身旁,爹也身体不好,你可知为何?”
“老爹从没提起过,我也不敢多问,怕提起来让你伤心。”
老爹欣慰地笑了一声,道:“我不提只是不想让你心中有怨念。当年你娘和我为了护全一个至亲好友的安危,身入险境,最后你娘不幸遇难,我也落下了病根。但是这些年纵然生活再艰辛,你可看我有一日怨过别人,有一日愁眉苦脸?”
云笑风摇了摇头。
老爹正色道:“因为云家人哪怕再落魄,也要坚持去做心中所认可的道义之事,并且绝不后悔,这就是我们的信仰。所以我和你娘虽然最后损失惨重,但是我们心中痛快!所以我这辈子从不觉愧对任何人,因为我心中的道义从未离开过。风儿,作为父母,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到危险,但是我更不愿意看到你因为害怕为父无人照顾便畏首畏尾,一辈子活在痛苦和平庸之下。更何况爹这里还有老李帮衬着,你怕什么?”
云笑风听到这,酒已经醒了大半,他目光闪动,陷入了沉思。
屋外忽然起了大风,尘土飞扬,草木乱走。
过了许久,风未停,但是云笑风却忽然露出了往日的微笑。
“老爹,我已知该如何去做了。”
老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既然决定去冒险,那么一定要做好准备,追求道义不代表自己一定要愚蠢地送命。”
云笑风笑道:“这个世界这么有趣,我还舍不得这么快就入土为安,我会先找我们总管商量对策。”
云笑风从来都是想到便去做,立马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刚要推门,忽然回过头来问道老爹:“爹,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老李?”
老爹笑了笑:“你会怪他吗?”
云笑风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推门而去,大笑道:“我以后可以多赊点好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