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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咣咣！”
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差点把洛药师送走。
老妈在厨房洗碗，空不出手来，稍稍向后靠了一下头，催促道：“快去开门，没看妈正忙着呢吗？”
洛药师皱了皱眉，大晚上的，哪有人这么敲门的，谁啊？
不情不愿的过去打开门。
门外是一个中年女人，穿着黑色的貂皮大衣，右手拎着包，拍门的左手还扬在半空中，微微晃动，像一只油腻的招财猫，一头大波浪卷发。
脑海里立刻涌现出一句形容词，渣女大波浪。
“二婶！”
洛药师硬挤出一个微笑，若不是出现在眼前，他可能永远也想不起这个人来，不过当她出现在自己家门前，记忆的深处又将她的信息翻了出来，是他二叔洛海的老婆谢兰，按岭北人的叫法，洛药师要叫她二婶。
“呦，药师在家呢！”谢兰也没客气，不用洛药师往里边让，自顾自就侧身绕过他，挤进了屋里。
丸子半跪在椅子上，撅着小屁股偷偷啃冻柿子，岭北人爱管西红柿叫柿子，中原和南方地区的柿子被称为“南方柿子”，南方柿子受冻后特别甜，咬开一个小口，吸一口，满嘴是蜂蜜一样的粘稠流体。
柿子的口子咬得太大了，小嘴周围全是橘红色的柿子汁，听到二婶的声音，立刻跳下椅子，扑了过去。
她从小被人宠到大，也爱撒娇，对喜欢的人就喜欢扑到别人身上，几步就窜到身前，惊喜的喊道：“二婶！”
以前二婶每次来家里，都很喜欢逗她玩，还会给她买零食、买玩具、买衣服，而且二婶还总说，拿丸子当自己亲女儿一样疼，她一向和二婶亲。
只是家里出事后，就不怎么能见到二婶了，搬到郊区这间出租房后，二婶还是第一次上门。
丸子离老远就向二婶身上扑，以前二婶都是顺势把她带进怀里，甚至还会抱起来。
不过这次二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反而在她即将靠过来时便伸出手，压在了她的肩膀上，阻止了丸子亲昵的动作。
“怎么身上脏兮兮的！”二婶谢兰皱着眉头，把丸子向外推了一下，自己也防备性的向后退了一步，说道：“都这么大的孩子了，我这衣服好贵的，把衣服弄脏还怎么穿！”
洛丸子楞了一下，有些诧异二婶的举动，愣了片刻后，像以前那样，撒娇说：“二婶，我刚吃完柿子呢，可甜了，我给你拿去！”
“不用拿了，我不吃！”
谢兰没好气的拒绝后，目光便从丸子洋溢的笑脸上移开。
这一反常举动把丸子和洛药师搞得一愣，都觉得二婶今天和往常不大一样，以前她看丸子脸上有脏东西，别说嫌弃了，都舍得拿自己干净的袖子去擦。
丸子受冷落，一时笑容僵在脸上，目光由惊喜转为茫然，眼睛在最喜欢她的二婶和哥哥脸上游移。她以一个小孩子的敏感，隐约感觉到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老妈韩美娟听到声音，用毛巾擦着手就出来招待客人：“是他二婶啊，赶紧坐啊。”
二婶谢兰跺了跺鞋面上沾着的雪花，笑着说：“大嫂你忙着呐……”
说着，解下了包裹在脖子上的围巾，“嘶嘶”的喘着粗气说：“外面的天儿也太冷了！”
洛药师赶紧把沙发上的杂物收拾走，客气的说：“二婶，坐沙发吧，椅子上有点凉。”
“嗯！”谢兰顺势坐下，四下打量着陌生的屋子。
洛药师靠到妹妹身旁，丸子可怜巴巴的望着哥哥，他心疼的端起她的委屈的小脸蛋，竖起两根大拇指，像给太阳穴做眼保健操那样，轻柔的给她把嘴角边的柿子汁擦干，然后环住她的肩膀，半抱着拉着她一起坐到椅子上。
“药师，也不说给你二婶倒杯水！”
韩美娟解下围裙，埋怨着作势去拿杯子倒水。
谢兰也没起身，右手捋了下大波浪长发，说：“大嫂别客气了，也不渴的。”
“哦，那就不倒了。”韩美娟顺势就转回来，径直坐到谢兰对面。
有故事啊！
洛药师太了解老妈韩美娟了，她脾气暴躁、爱耍小性，损起人来嘴巴得理不饶人，可待人接物这一块，从来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家里来客人，无论亲疏远近，一定会给倒上一杯热水，如果凑巧没热水，也会拿来果汁或者水果，甚至临时去烧水，也不会让客人干巴巴的坐着。
像今天这样，二婶客套一句，老妈就顺坡下驴不去倒水，洛药师从来没见过。
二婶谢兰也不介意连杯水都没得喝，她压根没打算在这里停留很久，开门见山就问：“大嫂，问你件事，大哥的那辆汽车有没有卖掉的打算，那车那么贵，平时养着也要不少钱呢。”
韩美娟被她的话问得莫名其妙，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道：“怎么，你要买？”
谢兰没想到她会直接反问到自己身上，没准备好怎么说，只好吞吞吐吐的说：“大哥的车也开了那么多年了，卖给别人，外面的人也得狠狠的压价，我就问问……”
韩美娟似乎是做菜、洗碗低头时间太久了，后颈有点疼，左手按着脖子扭动了一圈，眼神便从谢兰身上移开，说道：“我家那破车都卖大半年了，洛海没跟你说吗？”
“小海没跟我说啊？”谢兰诧异的问道：“啥时候卖的？”
韩美娟又把目光移回到谢兰脸上，和她目光对视，若无其事的说：“就大半年前么，小海来我家那次后，就卖掉了。”
这么一说，谢兰恍然大悟，终于想明白洛涛卖车的时间和原因了，嘴巴翕动了两下，她也不好意思再说这个话题了。
韩美娟却追问道：“是你家要买车吗？”
“哪有！”谢兰矢口否认道：“大哥的车那么贵，我家哪有那个钱买，我帮别人问的，别人想买……我帮别人问的！”
“哦！”韩美娟狐疑着收回目光，是不是谢兰想买都不重要了，反正她家的那辆高档轿车早就卖掉了。
洛药师在一旁恍然大悟，他还记得，在大半年前，二叔洛海有次突然来家里，跟老爸洛涛聊了很久，他走后，老爸就把自己那辆高档轿车给卖了，把钱给了二叔。
家里并不算是欠二叔的钱，以前洛涛的生意很赚钱，二叔和二婶想要借势赚点小钱，也拿出一笔钱到公司入股，每年十几万收益。
出事后，按理说是所有股东一起承担损失，这钱闹到法院打官司也轮不到老爸赔给二叔。
不过那次二叔来到后，他倒没有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蛮不讲理的吵闹，他只是诉苦，说儿子想要上重点高中，自己家的房子不行，还得在市区买套学区房，需要大笔钱，结果都赔到大哥的公司了，老婆因为这事都跟他吵着闹离婚。
亲弟弟的钱，因为自己朋友的原因全赔进去了，弄不好还耽误亲侄子的前程，洛涛心里过意不去，当时客套了几句，没许诺什么，过后就把自己那辆高档轿车给卖掉，用来弥补弟弟的损失。
为这事，老妈韩美娟还和老爸吵了一架，当时家里同时还欠老妈两个亲姐妹的50万元，那钱是先前为了扩大公司规模从娘家姐妹那借来的，在韩美娟看来，要还钱也是先还这两家的钱，而不应该先还洛海家的，洛海家那一份是入股有分红的，和这两家不一样。
而且洛涛破产后，值钱的资产就剩这辆高档轿车了，留下来跑跑婚庆，做高档出租车，每个月收入也很客观，再加上她这个会计，只要多兼职几份工作，两口子共同努力，虽然欠款多，可用不了几年，也能把所有窟窿堵上。
就算是把洛海那份算在内，她也不想太计较，毕竟是当大哥大嫂的，总不好让弟弟弟媳吃亏。
她和丈夫置气的原因在于，高档轿车一卖，洛海家那份亏空是补上了，可丈夫失去了最大的收益，只能出去打工，既辛苦赚得又少，家里想要还清欠款、重新过上好日子，不知道要到哪个猴年马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