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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摸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七月初七,七夕节,又名七巧节,乞巧节。起源于对自然的崇拜和妇女穿针乞巧。后被赋予了一段‘人仙之恋’的爱情传说使其成为象征爱情的节日。在这一天中,女子们可以做一些庆祝活动,譬如拜织女,洗发,吃巧果,兰夜斗巧,喜蛛应巧等等。
每逢七巧节当日,少女与少妇们都会约出自己的好友聚在一起举办一种仪式:在月下摆出一张桌了子,供有茶水,酒水,果子,五子等祭品。又有鲜花,束红纸插置瓶中,瓶前置一小香炉,然后众姐妹素面朝天拜织女。拜完之后,一面朝向织女星默念自己的心事,许下自己的心愿。在这一天里,女子们斋戒一天,沐浴当停。
也有一种更早的乞巧方式,那些还未出阁的少女们在七巧节当日准备一方锦盒,在纸条上写下自己心仪男子的姓名,放置盒中,再放进一只蜘蛛后,盖上盒盖。待得第二天清晨打开来,若是盒中的丝网密集且成形,说明与这男子将会结成为美好姻缘。
总而言之,在这一天中,女子们总会找到一两种适合自己的庆祝方法。而男子们却像没事人似的一边过着自己的生活,一边带着一点嘲笑和一点怜爱之意去旁观那些可爱的女子们。在这一晚,人们都会相信那牛郎与织女会在天际银河上的鹊桥相会,他们以极为有限的时间内互诉情长。可恨的是那无情的银河硬生生的将他们分隔,那些临时赶来的喜鹊则是他们相见的唯一希望。
滢心在七巧节这一天里也是春心荡漾,心花怒放,即使此刻的她身处‘男子世界’的书院里她也无法忘记今日是什么样的大日子。于是,小小的她终日恍恍惚惚,做事也是心不在焉。她已经向自己的主子暗示了无数次,但这主子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她在脑中进行了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之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小姐已经忘记自己本是女儿身啦!不过,她还是决定要帮主子和自己准备那些拜织女的祭品,当然她也不会忘记帮小姐准备一个小巧的锦盒,还不忘捉一只蜘蛛放置盒中。
英台不明究理的躲在厢房中与山伯读书,见滢心掇手掇脚的跑进来对她使了使眼色,心想这丫头是不是有事要说,之后便跟她出了房门。谁知滢心从身后摸出了个锦盒,英台这才想起今天是七巧节。她倒是把这种日子给忘了干净,往年在家时也是准备一些的,家中别看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底下的丫头们也是个个与她亲近的。每逢七夕之时,她就带着一些跟她年纪相差无几的侍女们在花园中摆上供品拜起织女来。那时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自然没有喜蛛应巧的环节,不过嫂嫂们却告诉她等她有了心仪的男子就可以进行喜蛛应巧了。没想到今天却让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滢心想到了,她还真的捉了一只大蜘蛛回来,这让英台有点哭笑不得。
“少爷,咱们去吧,我把东西都准备在后山啦!”滢心兴致勃勃的小声说道,还生怕被房中的山伯听到,便半遮着小嘴巴。
“这样很危险,万一被人发现就完了,再说你拿着这个干嘛?我现在用得着吗?”英台有些责怪她,再打开锦盒伸头看了看,轻呼道:“哇,这么大!你从哪弄来这么大的蜘蛛的啊?”
滢心有点不高兴,嗜嚷着:“人家都是为了你,一大早就奔后山捉蜘蛛,夫人不是说你十六岁就可以行喜蛛应巧了嘛!”
英台‘嗯’了一声,拍拍她的肩,道:“关键是,这里面要写上男子的姓名,我现在哪弄个‘心仪’男人嘛!”
“就写……嗯……就写马文才好了,反正以后你也是要嫁他的。”滢心天真的‘嘿嘿’一笑。
“马你个头啊!我说你是不是和四九一起时间太长了,跟他一样净说些无脑之言,赶紧把这些和后山的那些东西处理掉,快去。”她朝滢心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滢心一脸委屈的正要走,英台却又道:“算了,还是我跟你去,让你独自办这些事我实在不放心,我真被你气死了,以后不许瞒着我在背后做这些小动作了,知不知道?”滢心气鼓鼓的点了点头,二人向后山走去。
饶是有月光,但夜间的山路还是很难走了。英台手提一盏纱灯乱在前面小心的走着,后面的滢心手上也提一盏纱灯笼,怀抱着小锦盒踱踱地跟着。主仆二人都听说这山间有野兽出没,便提高警惕起来。英台一路上没有说话,滢心心知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她家小姐就是这样,一有气就不出声。她想上前与她找话说,但又没有那胆量。说到底,这次原是自己做事欠妥才招惹到主子不高兴的。
两人来到设有祭台的地方,这地方确是很隐蔽,这一点滢心还是做得很好的。不过让她们吓一跳的是,先前的那些桌子供品全都不见了。滢心里里外外找了好几次,连根香也没见着。吓得她快要哭起来,明明在这里放得好好的,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英台沉吟下来,冷眼扫视着现场。心道:一定被谋人搬走了,究竟是谁?他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莫非他跟踪了滢心,再者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他为何要替我收了这些,这些东西都是能指证我的证据,他可以在这里等着我让我原形毕露才对。他这样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事情越来越糟糕,我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爷,我确实把东西放在这里的呀,可是去哪了呢?”滢心急得脸色发白,口齿也开始不利索。
英台作了一个‘嘘’手势,四周环顾后,道:“回去吧,此地不益久留。”自行回到了大路上,滢心只好抱着锦盒快步跟上。
两人胆战心惊的回到了书院,此时院内空无一人,外面只能听见蟋蟀与夜莺此起彼伏的叫声。英台也没多说什么就命滢心速速回房休息,现在她却满怀担忧自己的身份有可能暴露,也无心去安慰那丫头。
“祝英台,这么晚怎么还在外面?”她们忽听不远处男子人声音,一看原来是那马文才正向她们款款走来。
英台眼看躲避不了,便迎了上去,有意将灯乱照上了对方的正面,答:“你不是也未就寝吗!”斜眼看一下滢心,那滢心算是机灵,会意着偷偷将锦盒向身后一藏。
但这马文才早已注意到她手中的盒子,本来不想过问,见她似乎有意遮掩,又嫌这灯太刺眼,便躲开了光照,问:“这盒子颇为讲究,但做书匣定是不合适的。”
英台见他此话有意试探,便道:“这么小的小盒岂是书匣之用呢,这个我本想送给铃儿姑娘的礼物,只是找了一圈也没找见她。”
马文才一听这还与自己的妹妹有关,笑道:“英台兄不必这般客气。”
她见他像是对这盒中之物有了兴趣,索性从滢心手中接过锦盒,在马文才眼前将盒盖掀开,再快速盖上,说:“今天是七巧节,七巧七巧,妙的就是这个‘巧’字,巧的是在我房中发现这只蜘蛛,我见它体大强健,就想着七夕之日姑娘家多多少少总会有些仪式,铃儿姑娘在这书院无人陪她庆祝,这些天她也十分劳心,就准备把这个送去。”
马公子听这话后更为感动,便向她行了个小礼,道:“我先替舍妹谢过英台兄了,不过铃儿这会子不在书院,等明早我再让她向兄台道谢。”
她赔笑一声,顺手把锦盒送到对方手中,道:“麻烦文才兄将此物转交给令妹,我也该回房休息了,晚安。”说罢就转身朝后院走去。
“英台兄,”不远处马文才叫住英台,放大声嗓音说:“那天多谢你出手相救,我……那人才可安然无事,这份人情来日定还。”
滢心回头看了看马文才,英台知道他口中的‘那人’指的是谁,却没有再回头,也没做出任何反应,继续走脚下的路。马文才目送着她们,直到背影消失,他才收回笑容。再仔细瞧着手中的锦盒,月光下的小物件极为精美,分明是姑娘们爱用的款式。他叹一声,敲着盒面,消失在夜色之下。
今晚之事给英台增添了不少的烦恼,其一还是那供品与供台一齐不翼而飞。她想来想去就是想不通,若是这山间人家路过那里见一桌子食物便将其拿了去也就罢了,可他为何要连同供桌也搬了去呢?不嫌麻烦吗?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人不是因为贪图那点东西,那他为的是什么?会不会是那杨晋鹏搞得鬼?也不可能,以他的性情,定要当场与她对峙,闹得全院不得安宁才是。那么,会不会是马文才?也不会是他,不然方才他就不会是那种反应了。
其二,就是在院内偶遇那马文才。虽然她以一个比较牵旨的理由解释了锦盒的用意,但她没有十分的把握让他信服。依他的聪明才智肯定会联想到一大串不可思异的事情,其中他也可能会想到她就是个女人。英台越想越觉得事情的严重性,但此刻也没有任何办法。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心乱如麻。暗骂那可恶的滢心闯出此等大祸,转念又怪起了自己,怪自己事先没能想到这一点,若是提前向滢心嘱咐几句的话她也不至于弄出喜蛛应巧这种事情了。
转身望去,帷帘另一边的山伯睡得正香,月光透过轩窗被撒在屋里的薄薄一层,再将山伯的身影投置在这轻薄的帷帘上,这样,他的脸部轮廓被清清楚楚的反射在英台的眼前。那张侧脸好似重峦叠嶂的山脉一样,那优美的曲线好似画在画卷上的山水图。英台慢慢向这山水画伸出一根手指,沿着跌宕起伏的线条慢慢移动,就像这是她自己画上去的。她的心平静了下来,再一会儿,那只手无力的落了下来,她入睡了。
天气闷热得让人几乎要背过气去,山间在夏季也是格外炎热的,这一点是英台事先没有想到的。一大早苏醒过来就浑身难受,她胸前还裹着襟帷,更是闷热无比。她见山伯早已出去干活了,就忙将衣内的襟帷解松了些,瞬间舒畅了不少。她随便的瘫坐在书案上,深深的呼吸着,像是重获新生,妙不可言。
这滢心还在为昨晚的失误感到自责,现在倒是不吭一声的帮主子准备洗漱。英台见她那副小样儿不免有些不忍,有意找她说话,她倒来了气,嘀咕道:“我是好心办坏事,若是真被某个不知轻重的家伙发现咱们的身份,我就是死一百次也是无用的。我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给你惹出这样的事来,少爷你罚我吧。”说着说着,一双杏眼开始泛红起来。
“我现在又没怪你,你这又是何必自讨没趣!”英台望着她,见她那可怜样,道:“我就是让你谨记以后别再自作主张,别再提那事了。”
滢心拧了拧浸湿的栉巾递给了主子,英台洗了脸再递还给了她,又将身上的襟帷向外扯了扯。滢心担心的忙上前挡在她身前,说:“小心让人家看见!”
“闷都闷死了,看见又如何?你那里不闷吗?真是活受罪,天天穿这个,真想扯了它,落个舒服!”英台说着再次狠狠的将襟帷向外拽了几下。
“祝英台你为何要突然送我这只丑八怪?”马铃儿正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入,手中拿着昨晚盛有蜘蛛的锦盒,冒冒失失的嚷起来。
来了不速之客,让英台措手不及,再想起身上还托着长长的襟帷,更是一脸慌张,立即跳起来手忙脚乱的把那襟帷收揽置怀里。可那马铃儿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她的襟帷还有一大节露在外面。滢心见大事不好,赶紧挡在主子身前,道:“铃儿姑娘大清早的就跑来男子房里适为不妥,我家少爷正在更衣,还请姑娘外面等候。”
铃儿这才自觉失礼,便转过身去,滢心快速帮英台将身上的衣物整理好,英台轻松的呼出一口气,再去看马铃儿,道:“铃儿姑娘对我送的这份心意不满?”
马太守之女暂住此地,这让书院里的学子们异常兴奋。他们都不想错过这个百年不遇的大好机会,纷纷用各自的方式使出浑身解数去讨这位马三小姐欢心。恰逢七夕之日,那些家境富裕有些权势的公子们拿出重金从各地搜罗名贵珠宝把手玩物送给三小姐,只在七夕当天,铃儿厢房中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只可惜这位看惯了玉石宝器绫罗绸缎的三小姐根本不把那些放在眼里,只是无聊地一个个打开来看了一眼后再命人将其归还。不料她又拿起一个小盒想起这原是祝英台托二哥转送的礼物,不禁好奇,心想这祝英台平日里与众不同,想法总是别出心裁,送的礼物定是特别。便立即打开来一瞧,吓得她‘哇哇’大叫。从盒中爬出一只特大号蜘蛛来,它正奋力的沿着她袖子往上爬来。
“我好不容易把它甩开,甚是恶心。祝英台你安得是什么心?竟然用这种东西去吓唬我,这辈子我最怕的就是那蜘蛛了,你偏偏送我蜘蛛,还是那么大一只!”她气得浑身紧绷,声音都变了调子。
英台这才明白原是蜘蛛惹的祸,暗自好笑,但并不外露一分,她倒一脸歉意的走上前去上下打量着铃儿,道:“被它咬了不成?来,我看看。”只听铃儿‘哼’了一声。英台笑道:“真是抱歉,本想送你点特别的,想你一个姑娘家在个陌生的地方度过七巧节实在是太过冷清,我就送只蜘蛛给你去做喜蛛应巧,真是有所冒失,失礼失礼。”她连连向铃儿作揖。
铃儿见她那副样子便‘扑哧’笑了出来,又一本正经的道:“念在你没拿那些俗物来讨我欢心,这次姑且便饶了你。”四下打量起这个屋子,一眼看到床榻上空挂着的玉蝶,她‘呀’地一声跑了去翘首仰视,道:“这对蝴蝶倒是格外别致,你是从哪儿弄来的?你就将其中一只送给我好了。”
“这个……”英台没想到她会看中了这对蝴蝶,刚才惹了她不高兴,若是拒绝她岂能放过自己?一时语塞。
“一大一小吗?还真是有心,缀在这里倒是别有一番意境。祝英台,你难道不舍得送我一只吗?”铃儿竟然跪在床榻上细细观赏起玉蝴蝶来。
英台想了想,道:“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只是这对玉蝴蝶的寓意姑娘要是知道了定然是不会接受的。”她轻咳一下。
“寓意?说来听听。”
“这对玉蝴蝶乃是男女定情之物,一雌一雄,若是两人相悦便一人一只定下婚约。我手中有这对就是为将来做准备,打算送我心仪之人。姑娘想要索取一只,这实在是难为英台了,被令兄知道岂不是产生误会!”
铃儿一听明白过来,顿时脸上微红起来,便即刻下了床榻,摸摸脑门,不好意思的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你,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那个……我先走了。”
正当铃儿准备出门,那淳于尔岚闯了进来,也许这一早就见英台房中出现个女子的缘故,尔岚有点愕然,又看清是马铃儿,从愕然又转变为淡然。铃儿见了他那可恶的神情,拉下粉脸,没说一句便走了出去。
“跟她哥一个德行!啧啧啧,她这么早跑到你这里做什么?”尔岚看向英台,问。
“就是闲聊而已,找我何事?”英台边说边将几本书册放进书匣之中,又将笔墨纸砚装进另一个木匣子里。
尔岚一只手食指挂着自己书匣的绸带再往后一甩,书匣便搭在肩上,道:“我来吱会你一声,书院准备出题考我们。”
“考试?”英台讶然。
“什么《论语》,《诗经》样样都考,听说这次是山长亲自出题,山伯和平川也就罢了,我和孙立诚这次可就惨了,英台你也没问题吧?”
英台抱着书匣往外走去,尔岚也跟了出去。英台显得格外兴奋,道:“考就考呗,我不怕,正想大显身手喱!”尔岚走到她身前,面对面的一边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她一边往后退着走。“怎么我说错了吗?来书院不都是为了考试的吗?”英台爽朗的说道。
尔岚盯了她一会后又跟她拼肩前走,嘀咕道:“你真是个怪人,人家怕考试,你却盼望考试,何等洒脱!要是考骑射剑术的话我何以如此心惊胆战呢!偏是考舞文弄墨的把式。”他扭了扭脖子,只听见关节处‘嘎吱‘作响。
“平日里心浮气躁的怎能念进去书?我看这次考试正可以好好的磨磨你们的心志,整天打打闹闹的。”英台学着汪夫子的语调说道。
这时山伯已从后院干完活回到前院正遇到他们二人,凑了上去,把书匣向尔岚怀中一塞,笑道:“几天之后要考试,是山长出题……”没料到传来那两人的异口同声:“知道了!”
“嚯,二位这是从哪听来的口风?我可听说这事还未公开,我还感谢那个平川好心透露一点半点呢。”山伯正在一脸诧异。
只听远处的醒钟已被敲响,三人没时间再闲聊,快步向大堂走去。路过吊钟时见那马文才正在醒钟,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练习他终于掌握了其中技巧,现在己是游刃有余。吊钟旁站的是孙立诚,他捂着耳朵表情夸张的靠在栏杆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极为滑稽。
马文才终于忙完手上的任务,拍了拍双手,再瞄了一眼身旁的好友,道:“别这种让你去死的表情,下午该你了。”说罢就从对方手中拧过书匣,向课堂走去。
“你和祝英台打的赌凭什么非拉上我!有时帮你一下还被小爷帮上瘾了?”孙立诚挂着无辜相朝他喊着。
英台他们几人你推我搡的走进了课堂,她此时却感到在不远处正隐藏着一双神秘的眼睛正在窥视着自己。她回头望去,前方一片宁静,她停顿片刻后便迈进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