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蒋毛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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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浮萍苑里贵客频频,有时客人们会在大堂里点上几段小曲儿来尽兴。虽说那忆罗姑娘平日是不接客的,但有时还要走走堂子过过场子。她那精湛的琵琶演奏为她赢得了不少荣誉,很多人都会慕名而来,只为听她抚奏一曲。

    除去琵琶表演,忆罗也是不会来前门大堂抛头露面的。她不像别的姐妹那样成天靠着自己的皮肉出卖色相维持生计,也不会整天看着老鸨的脸色度日。她是有身价的,在这个灯红酒绿,花街柳巷里身价是最为重要的。它不仅会带来财富,而且会带来少许的尊重,与那几乎少得可怜的自尊。或许她得到了这一切,然而除去这些,她一无所有。

    今天就是镇东将军李兴要带来贵客之日,自从她在澹台珏那里得知今天来的可能就是马华池之后,心情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对她来说这马家一族是她的仇人,她对他们的仇恨不共戴天,深入骨髓,她怎能用一颗平常之心像对待别的客人那样去应酬他呢!她担心到时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冲动,要是与他面对面的坐下,她可能会拔刀冲向对方刺进他的心脏。不,不是可能,而是一会定会如此的。

    这样做肯定会坏了刘公子的大事!她想到了那个男人,他那晚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她冲动鲁莽,当时她也是一口承诺定不会负予他。

    傍晚夜幕将近,天盘悬月,洛阳城内华灯初上,街市仍然人来人往,穿梭不息。浮萍苑已是车马迎门,迎来送往,琴曲绕梁。这浮萍苑,本是一处面积不算大的画坊。苑内也是亭台楼阁,廊榭相依,花草景山四季如春,格外雅致。苑中的姑娘们更是格有特色,分为几等级,各有分工。一些急着用钱的,稍有妩媚的就会自己出门拉客;有些自命清高的,不愿露面的会待在后院闺房中听从妈妈的召唤;还有一些只是以自己的才艺为生的,也同样等在后院每日勤学苦练,等到夜晚登台亮相。

    忆罗姑娘就是个艺妓,虽也是艺妓,但她与这苑中的其他艺妓也是有所不同,她不用每晚去前楼献艺。这也是提高身价的一择手段,越是不轻易抛头露面便越是精贵,想看你的人就越多。人们的好奇心着实极为可怕,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公子老爷们为了一睹忆罗的芳容不惜重金双手奉上,但通常还是被婉言拒之门外,而奉上的那些银两却是不会退还回来。这样一来,忆罗成为了浮萍苑里身价最高的艺妓。

    今夜,月挂枝头,仔细望去还有几颗星斗零零点点,洛阳城,这个千年古城则是格外繁华。她在秀阁楼上,倚窗而坐,城中灯火尽收眼底。一声叹息淹没眼前繁华,只看到头顶残月,只听到满怀哀怨。她双手环抱自己的臂膀,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感到全身的冰冷与颤抖。她也分不清这到底是紧张还是恐惧,或许两者皆是。

    马上,就在此处,她终于要见到那个人了,那个杀人如游戏的狂徒,那个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畜生。这几年里她心里所想梦里所见的就是那个人,她已不记得他的长相了,见他的时候她还太小,但他的声音她是牢记在心的。她这一生也不会忘记他那一声凶残无比的命令:“不得声张,今晚将其一并解决,不得留有活口……”

    她又是一阵寒战,吐出一口浊气,双目紧闭。此时,却听见上楼梯的脚步声,是卫妈妈,她能听出她的小碎步。果然,卫妈妈推开房门进了来,兴奋而又有点激动的语调笑着说:“快点下去吧,两位官人都到啦,别让人干等着……”她说着目光落在忆罗身上,上下打量着,又一次激动起来,上前拉住对方的一只手,赞道:“哟,姑娘今儿真是下了功夫,这行头,这妆容,不俗,不俗,啧啧啧……早要是这样该有多好,这洛阳城中的各所花魁也不敌你半分呀!”

    忆罗对她媚眼一笑,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她现在没心思与这个老女人闲扯。她这个时候也是六神无主,为了掩饰心中恐惧,她在镜子前再三踌躇,一时不知应当怎样。在卫妈妈的摧促下,她抬手从墙壁上取下琵琶往楼下走去。

    说话这当朝会稽郡太守马华池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上个月远在京城里的长兄太宰马华汐派来信差传了话,要求其弟马华池速速赶往洛阳城有要事有待商榷。马太守听闻此事非同小可,兄长才如此紧急,便当日唤来几个家奴,再带上十几护卫马不停蹄的连夜奔向京城。

    自从那八王之乱渐渐平息之后,朝野上下纷扰不断,倒是没有什么大的风浪,但总是有些唯恐不乱的好事之徒借此事大做文章,弄得官员们人心惶惶。再加上文臣武将相互猜忌,互相打压,各怀鬼胎,搞得满朝风雨四起,人人自危,忧心重重。这样一来,那太宰府理当成为众矢之的。马华汐当初就凭着八王之乱之时得志予此,那三代忠臣澹台一门就是被他所陷,落个满门灭族的下场。虽已事过境迁,但在朝廷上的那些曾与澹台一门有过交情的老臣们还是耿耿于怀,对马氏的这种做派非常不耻与愤慨。

    那马华汐却偏偏上奏天子重文轻武,提出以文治国的方案。天子也是十分重用他的,认为此人可为是本朝之中的佼佼者,于是对他提出来的建议极为赞同。天子便渐渐收回各将兵部大权,故而,当朝大将军王敦无奈只能交出兵符,领着空职位闲置在京寸步难行。

    久而久之,这些朝中大臣军中将领们对马华汐越来越是不满,几番上奏弹劾,岂料天子已经对他有所依赖,终究没能如愿。不过,朝中两个重要人物的出现则让这局面有了风回路转的苗头,使得太宰这一党被推近风口浪尖之上。

    当朝太保许忠良,正一品,职位在太宰之下,许忠良乃当今天子晋怀帝司马炽辅弼,曾也是晋武帝的家臣。晋武帝死后,晋惠帝继位,岂料年幼的惠帝不懂世事,则外戚杨骏辅助。然政治集团内部矛盾加剧,最终八王内乱。许忠良也在那次政治浩劫中险些失足落马,幸而此人老奸巨猾,圆滑多变,急时倒戈,投了豫章王司马炽麾下,这才保全自己扬眉家门。他一向与马华汐政见不一,又明里暗里与其争宠,加则又是重武一派。于是,在朝堂之上几番针对于马太宰,两人交章于期,相互攻讦,许太保却是次次占上之峰,使得马华汐多次愤然抽袖退朝。

    让马太宰头疼的还有另外一人——当朝从一品骠骑大将军何光秀。骠骑大将军虽不敌大将军的权限,仍是掌握军中要事的重要职位。本想那王敦被夺了兵权后天子会重用予自己,未想到晋怀帝与太傅司马越听信太宰马华汐的谗言将军权一拼收回,他为此勃然大怒,其后与许忠良抱为一团,暂时放下私心和大将军王敦联手弹劾政敌。

    马华汐腹背受敌,疲惫不堪,只能依靠往日人脉无声抵坑。他有意拉拢司马越为自己的后盾,司马越本就是疑心很重心思如发的势利之徒,他不愿为一个小小的马华汐去惹怒众将,哪怕职位在他之上的一品太宰,故而再三避之不交。马华汐不想失去这一座庞大靠山,一直坚持与其攀交。

    马华池这次来京城洛阳表面上是走亲访友,实质上是为家兄出谋划策,欲将那司马越拉拢到他们这一边。马太守也是有这个能力的,官职虽不如家兄,脑筋倒是转得比他快些,毕竟他还是年轻一些。兄弟俩在太宰府里揣摩了两天,他才出了府。家兄见自家兄弟远道而来就被他缠在府中好几天,于心不忍,很是过意不去,故而就请心腹李兴陪同胞弟去洛阳城中转上一转。

    这李兴也是个喜爱曲艺之人,平日里就爱穿梭在这灯红酒绿的风月场所。他虽是朝中从二品镇中大将军,但因自己是马华汐一手提拔,马家对他可谓是恩重如山。因此这些年里他为马家鞍前马后,惟命是从。

    一年之前,李将军无意间来到浮萍苑里,一眼相中了那艺妓忆罗,之后便隔三差五的前来奉她的场子。这忆罗的技艺让李兴如痴如醉,恋恋不忘。之后他便经常包她的场子,在独门独院的雅室里欣赏那优美动人的琵琶曲儿。

    今晚,李将军引着马华池来到浮萍苑,二人身穿轻便常服,打扮成富家商人走入这烟花之地。马太守虽在朝中为官数十年,但骨子里还是个文人雅士,素来不会蹿胡同逛窑子,此番还是头一遭,不免有些许拘谨。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前楼花厅来到后院,迎面而来的是浮萍苑的鸨婆子卫妈妈。

    老婆子见是往日常来的客人李大官人,立即眉飞色舞的飞奔而上,咧着一张红艳嘴唇,唱道:“哟,原来是李大官人呀,今儿这是哪阵风将您给吹来了呢?大官人这几日是不是总是打喷嚏,那是因我这婆子想您了呢。我想您不成,关键是我们这儿的姑娘们天天念叨着您呢!”她说着便抽出袖中的一条丝帕,顿时艳香扑鼻。

    李兴对她哈哈笑着,在她扑上身的一瞬间他灵巧的闪躲开去,道:“妈妈真是热情,今儿我特地请这位老友一道而来,为的就是见见忆罗姑娘,我这位朋友也是风雅之士,听闻忆罗姑娘技艺超群,慕名而来,巧的是我也是和姑娘有些交情的,这不,就来了。”他说着便从衣袖中掏出一袋子钱递给了鸨婆子。

    卫妈妈捧着这沉甸甸的钱袋子,睨了一眼李兴身后的马华池,见他笑容可掬的躲开了她的目光,便知晓他还是个新手,她向他欠身行礼,娇声道:“这位大爷初次到奴家这里来,小苑真是蓬荜生辉呀,大爷放松一点,来我家就是找乐子寻开心的,不必拘谨呀。”

    马太守听着这妖媚而又有些挑逗的语气,再闻着刺鼻的胭脂香气,他浑身打了个寒颤。李兴有些不耐烦,便引着他向后院走去。

    浮萍苑的后庭院不大,但很雅致,也有亭台楼阁,流水潺潺。马华池见那鸨婆子没有跟过来便松了口气,全身也是自由一些。虽然他在郡都中也逛过青楼,也包过场子,但现在毕竟是在洛阳,天子脚下易出事端,尽管朝廷严禁官员进出风月之地,但有多少人能做到!大小官员还是三天两头往窑子里钻,只要不穿官袍便如鱼得水。但此时的马太守哪有这种闲情逸致留恋风月,况且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也想不通长兄为何要让李兴带他来这里,偌大的洛阳城好看好玩的地方有的是。要是被旁人得知他堂堂一个郡太守大老远从会稽郡跑到京城来只是为了逛青楼找窑姐,一世英明将会毁于一旦,想来想去还是改姓‘冯’为妙。

    走在前头的李兴将军倒是一脸愉快自在,走在青楼里就跟走在自个家后花园一样轻松熟悉。转廊穿亭一番后,他们来到一栋小阁楼下,门一推,便是清凉雅舍。马华池进门定神环顾一圈,这房中摆设倒是不俗,不亚于名媛闺房。李兴客气的请他坐下,再向门外击掌三声,两个丫环打扮的小姑娘端着茶水点心穿堂而过来到客人面前,为两位沏茶后缓缓退了下去。

    “兄台不用着急,那忆罗姑娘还在准备,用茶,今年的新茶,铁观音,这儿的茶算是圈内最好的啦。小弟每次过来都要喝个痛快的呀,哈哈!”李兴一边说话一边喝了一杯下肚。

    “还是李老弟心宽,这些天我看得出大哥他这回真是遇到难事了,马某人远在外地对京里的事情也是力不从心,想来这些年也是多亏了李老弟一直扶持着家兄。”马太守笑呵呵的用手拍了拍对方放在桌上的手背,又叹气道:“如今局势也是让家兄为难,让我想法子也是难为我,那司马……”他话说一半便收了口,四处望一眼再小声道:“司马越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儿,不是只要给个奇珍异宝就可以拉拢的,我这个老哥哥给我出了个难题,好大的难题呐!”他眼皮子向下耷拉着,无精打彩的长长叹气一口。

    李兴继续笑着,抬手帮马太守斟茶,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小声说道:“大人的意思是,既然那司马越油盐不进,就在他身边的人着手。这世人哪个不知那司马太傅有个亲如兄弟的知己好友,现在又视为仇敌的……”

    马华池眼睛一亮,问:“你是说,可是那苟晞?”李兴双目微闭,笑里带刀的点点头。马华池愣了半天,回过神来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道:“好一个东平郡公,这一路仕途走下来都是靠司马越的庇护与举荐,又由友化为敌,可想而知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在他那里作作文章,想必家兄早已想到这一层,李老弟真是家兄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只有你才能真正懂得家兄的心思,呵呵……”他来了精神,抓起杯盏一饮而尽。

    这时,忆罗抱着琵琶轻如燕儿一般走下楼,茶厅的二人见到她便停止交谈,李兴见到她立即站起身来冲她殷勤一笑,来到她身边,道:“姑娘可算是来了,来来来,为你引荐,这位是冯员外,在下的好友。兄台,这位是忆罗姑娘,洛阳城中最为有名的名艺。”

    忆罗看向马华池,对方与她四目相对,她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只是感到脸部肌肉抽搐不停。她努力的控制自己,挤出笑容,向对方行了一礼,道:“冯老爷,奴家忆罗献艺一曲。”她转身走向对面的一方绣墩前坐下。

    马华池见眼前这姑娘面相清秀,衣着素雅,实在不像是风尘女子,不时间看的有些入神。这姑娘十八九岁,面红肤白,体态端庄,声音悦耳,眉眼之间透出的是灵气而不是妖娆。要不是在此地遇到她,他不会看出来她是风月艺妓,而是闺阁秀女。

    姑娘纤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随之而来的便是如流水如行云如山林如浪涛的美妙旋律绕梁飞起,飘入耳中。一曲作罢,又来一曲。这一曲与前面的完全不同,时而如惊涛骇浪,时而又如远山云海,荡气回肠。此曲乃《十面埋伏》,传说当年楚汉争雄,西楚霸王被困乌江,几番苦战之后拔剑自刎,《十面埋伏》就是用特殊的方式描述当时的情景:两军交战,声动天地,屋瓦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鼓声,有剑弩声,人马声……使闻者时而奋,继而恐,涕泣无从。曲目跌宕起伏,使人仿佛身临其境。

    忆罗抚着琵琶弦,微微挑起眼皮向前方的马华池瞄去。全身的血液都拢集在一起,使得双眼仿佛快要爆掉一样火辣辣的。她被困在这人间地狱里终不见天日,她家破人亡无处可藏,无处安身,这样的磨难这样的困境如此的遭遇都是眼前这个人所置。而现在他却满面春风,衣冠楚楚的坐在她面前,教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怒,怎能不痛!心中的那团燃烧至今的火焰跟着琴弦的跳动和旋律的跌宕滚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旺,她吃力的压制着,她的灵魂在体内怒吼,肉体还在故作沉静。

    也许我可以趁这个机会杀了他!她心里这样无数次的念叨这句话。曲终弦静,马李二人连连叫好,便请她与他们同品名茶,她搁下琵琶来到桌前坐了下来。李兴亲自为她斟茶,她赔笑着喝完杯中水,只听见李兴道:“姑娘今儿真给面子,兄台你有所不知,我们的忆罗姑娘平日里是不会随便与客人同坐共饮的,还是兄台面子大呀。”说着又替她斟满。

    “呵呵,李老弟真会说笑,老夫说白了就是个土埋半身的遭老头,忆罗姑娘之所以愿意坐在这里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漂亮的姑娘谁不喜欢像老弟这样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而又英勇过人的俊俏公子呢!”马华池调侃笑道。

    李兴正是四十多岁的年轻壮年,当然要比马太守年轻得多,他哈哈大笑,瞄了一眼身旁的忆罗,有点羞涩的挠着头发。

    忆罗没有听进他们的话,她正挣扎着到底要不要现在出手杀马华池。她事先在衣袖中藏了一把匕首,若是趁对方不备之时把匕首用力插入他的喉咙,他定是活不了的。她再次偷偷的盯着马太守,右手伸进左袖里寻那把匕首。突然想到还有一个李兴在一旁,这李兴可是武将出身,虽与她相处近一年多之久,对她也是十分爱慕。不过,要是现在在他面前刺杀朝廷大臣,他也定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管。何况他说白了就是马家养的一条狗,这马华池职位虽没他高,但也可说是他的半个主子。就算拼上性命他也会出手相救,到头来死的不是姓马的,却是她这个可怜人。

    她的命现在一文不值,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不过,杨鸿煊又怎么办?他的计划将要被她一手破坏,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不,不可以这样,他说过要为她复仇,她要做的就是相信他,配合他,而不是拖他的后腿,也不是连累他,想到那杨鸿煊,她将袖中的匕首缓缓松了开。

    只听窗外‘哗啦哗啦’的落了细雨,她扭头望了望窗外,屋檐上被相嵌上一幅长长的水帘。

    “这雨会越下越大的,兄台,咱们还是走吧,不然一会大了可真走不了啦。”李兴建议道。

    “也是,那好。”马太守站起身来,望着忆罗,笑道:“今天真是有劳姑娘了,有机会冯某人还是会来捧姑娘场子的,那么,姑娘,在此告辞。”他向门外走去。

    李兴也疾步跟了上去,忽转身朝着忆罗笑道:“姑娘受累了,改天在下再来探望,请姑娘保重身体,切勿劳累过度。”他拿出一袋子钱放在桌上后依依不舍的出了门,门外的小厮迎向前来为他撑了伞。

    忆罗见他们已经走远,便瘫坐在绣墩上,刚才真是好险,只差一点点她就有可能要了那姓马的小命儿,同样的也差那么一点点她自己也有可能丢了性命。她悔恨自己还是没有那种勇气,难道事到如今还是怕死吗?她的眼泪滚滚而出,多年来每每想象着今天这样的场面,也策划着该用何等方式面对仇人,手刃仇人。但今天她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冷眼旁观,只能假意相陪。真是讽刺,极大的讽刺。

    她无力的站起了身,踉踉跄跄的爬上楼去。她伸手打开了小轩窗,窗外细雨纷纷,路人熙熙攘攘。街道两旁的红灯笼照得洛阳城好似披有凤冠霞帔的新娘,雨天的洛阳城宛若落泪新娘,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她倚坐窗台,心生哀怨。

    一座城,遍地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