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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雀留在房间中,手里握着那卷纸。
拿什么绑一下呢,她左右环顾,真听权之逡的拿绳子似乎有些太马虎了。
毕竟自己的习字师傅难得认同过的字,还是值得她好好保管的。
涂雀站了许久,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现在天亮得还不早,进入白天后也没有明媚的阳光,但涂雀对季节的行将更替还是很敏感的。
她从抽屉中抽出一束彩帛,铰出一片椭圆形状,再在首尾处各修出两个梯字,又将两条飘带在尾部缝得牢靠。
涂雀做出了一副燕型的装饰,但却并不打算去带,她重又拿出那卷字纸,用刚做好的燕型装饰系好那卷字纸,放入木格之中。
用彩帛做好的玉燕扎紧这副字,也算是给这个即将降临的春天做一个好的开端。
她看了看虽为白日但却暗沉的天色,心中无比渴望即将到来的节日。
“为迎接这即将到来的节日,权府会制办一场宴会,你们俩都要参加。”权夫人坐在一张交椅之中,裹着厚毯子说道。
权之逡端坐在母亲对面,耳朵里听着有关宴会的事情,脑子里却惦记着自己那块被糟践的名贵徽墨。
权如境歪斜着身子靠在一旁,心中思绪纷然。
“如境,不是母亲多心,你的年纪真的不小了,娶妻的事,还不考虑吗?”
“多谢母亲关心。”权如境笑着答到。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让他心中烦恼不已的问题。
“不过母亲,小弟一向内敛,每日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完成。”权如境冲权之逡挑眉,又回头问道:“且小弟的婚事已经不愁了,小弟就不用非得到场吧。”
“你胡闹,”权夫人声音中略带些恼意,“他父亲办立春宴,邀请八方来客,作为权府两位公子之一,他怎么可能不出席?”
权如境耸肩,不做应答。
见自己的母亲用期待的眼光望着自己,权之逡清了清喉咙,说道:“无妨,感谢兄长的好意,我出席便是。”
得到了小儿子的支持,权夫人没好气地用眼神警告了一下自己另一个顽皮的孩子。
权如境对着权之逡努了努嘴,突然问道:“小弟,没有换我的衣服吗?”
权之逡摇了摇头。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权夫人,她用手肘支着交椅探出身子问道:“听说你的房中出了些乱子?”
权之逡摇头:“只是墨洒了。”
“墨洒了?”权夫人皱眉道,“墨能洒整整一屋子吗?涂雀呢,她不知情吗?”
权之逡偷瞄一眼权如境,用手指捂了一下鼻子说道:“母亲,涂雀也并非时时刻刻都在我房中...”
“好了,”权夫人轻笑着摆手,随即换了一副严肃表情,“总而言之,要将这件事情弄清楚。立春马上就要到了,府中都忙着庆贺,不会再有空闲去逮那闯祸的人了。”
“母亲,”权如境笑侃道,“这件事情还是要好好处理,毕竟小弟的房间这几日可谓是热闹非凡得很。”
权之逡皱眉。
权夫人忍俊不禁,抿着嘴不住地点头。
虽然是个误会,不过自己的小儿子总算是被当成大人了。
自权如境在房间外调侃权如境那时起,一直说到现在的权之逡房中的“热闹”,发生在三日前。
那日傍晚时分,一名婢女踩过院中一地散落枯枝和干硬泥土,穿过权府,满面绯红地一路走一路窃笑,若是在路上碰到了相处的好的朋友,便两人或几人凑在一堆,私语一阵,哄笑一阵。
权府那整日痴迷写字,总板着脸仿佛不通七情六欲的二公子,竟与那漂亮的临普姑娘——
路过的涂雀捧着一叠宣纸,停步静静看着正与友人私语的婢女。
那几个婢女见了一脸平静的涂雀,尴尬地不知做些什么来掩饰。
涂雀稳稳地捧着宣纸,只是稍作停留,便迈开步子,继续走自己的路。
只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走到权之逡的房间去,而是拐进离权之逡房间不远的一间小屋子。
这里是权老爷贴心地留给自己的房间。每当涂雀有什么不得不想以至于容不得让旁人打扰的心事时,便会来到这间房中静坐。
她将宣纸放在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的桌面上,手指慢慢拂过宣纸的表面,脑中掠过权之逡教自己习字时热情又严格的谈话:
“字无骨气,就不要号称是在书法,你做的仅仅只是在宣纸上涂画而已。”
“想学大字?难能可贵,我没有对你存有偏见,只是女子习榜书的较少...”
“佛经还是其他,都可以,但等到彻底掌握以后,就不用再到我这里来问了。”
到最后,涂雀的脑中强势地挤入一句话:
“二公子竟与那漂亮的临普姑娘——”
涂雀猛地睁开眼睛。
窗外已不再是傍晚了。
涂雀哭笑不得地望了一眼桌上的宣纸,迅速起身,整了整衣裙,捧起宣纸便向权之逡的房间赶去。
夜风微凉,涂雀耳畔的头发被吹得微微扬起。
她远远望见权之逡的房中灯火明亮,脚步又加快了些。
在离权之逡的房间仅有两三间屋子的距离时,涂雀被一双大手搂住肩膀,轻飘飘地转了一个圈。
涂雀看着扶住自己的大公子权如境,不解地行礼。
她的脸平静的如同嵌在铜框中的明镜。
“怎么,心情不大好吗?”权如境松开一只手改为支在脑后,低声问道。
“谢大公子关心。”涂雀只是向后两步,拉开身距。
但她明白面前的大哥并没有恶意。
“临普自己进房间找不痛快而已,不用在意。”权如境用认真的语气对着涂雀说,表明了自己站在涂雀一边的坚定决心。
“临普是谁?”
涂雀并非故意呛权如境,她只认得自己进府时的那一帮老人和一群小帮工。至于不久前新进府的临普,她真是一面都没见过。若不是今日那婢女在“临普”后面加了句“姑娘”,她甚至都不知临普是男是女。
“一位漂亮的绣娘。”权如境的眼睛紧盯涂雀,目光下移,看到了她手中的宣纸。
“去吧,小弟可能等急了。”他拍拍涂雀的脑袋。
涂雀面上无风无浪,但心中罕见地愤愤想:他等得急?他急什么!恨不得别有人去打扰罢——
涂雀急忙平复心情。
这情绪竟像是不归自己管了一样,真吓人。
看着涂雀快步离去,权如境歪一歪头。
自己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有过这种烦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