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幽北风云 180.复仇之战(三)

溪柴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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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弄了一番玄虚,甚至不惜搬出自家岳父这杆大旗从中作保,才使得这笔大宗‘药材’生意能够达成。而且直到他们一行人离开东海关之后,许师爷与梁总提等人,都不知道他们到底买回了一些什么。

    当然,‘黄公子’那几十车‘上好’药材也是经过了随军郎中查验之后,才收入了自家库房当中。刨除掉给验货郎中使得贿银以后,落入‘黄原’公子囊中的货银其实并没有多少。尽管如此,而这笔交易在买卖双方看来,却也是双赢的。

    在梁总提看来,南康气候温暖商业繁荣,虽然这些贵重药材还是要从幽北‘进口’,但那些可以靠人力种植的药材,却远远不是两北之地可以比拟的;无论是其种植规模还是成本核算,都已经彻底垄断了华禹大陆的‘低端’药材市场。

    经此交易之后,梁京给北燕王朝笼络到这样一位生意伙伴,于工于私都有着不小的好处。而自己只需要帮他们运作一下水旱两路的官路商税、再遏制一下沿路地方官员的敲诈勒索与层层剥皮即可。虽然自己方才说的麻烦,但真正做起来,也只需在他们商号镖旗之上绣上一个小小的王字,北燕的白道就可谓是一片坦途了。而眼下自己不过截留了一些军中急需的生熟药材作为回报,根据自己暗中调查回报的结果来说,这车物资对南康黄家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对于黄原黄公子来说,谈成这笔生意的意义倒是简单的多,这本来就是萨满教大护法沈归,交代下来的事而已。

    谈完了生意,这一场可谓是宾主尽欢的酒宴终于迎来了尾声。待黄公子回到官驿休息之后,又有无数的校官将军分别找上了这十几位南康富家子弟。这位八面玲珑的梁大人深谙官场之道,十分明白利益共享的重要性。既然方才自己已经吃了肉,剩下的骨头和汤总要给其他的人分一分才是。

    于是成车成车的珍稀兽皮、珍贵木料、以及质地上等的各色矿石,都被这些军官们尽数‘截留’下来。当然,他们付出的也大多都是还未兑现的契约与许诺,实际拿出来的现银却并没有多少。不过好在这些富商子弟也并不介意是不是一手交银一手交货,只要契约协定的价格足够合理,他们也统统来者不拒。

    这些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将军们私下里纷纷感慨:看人家南康富家子弟的气魄,跟北燕那些小商小贩们就是不一样!

    就这样,仅仅一晚上的功夫,十三萨满卫带来的货物全部‘极为隐秘’地散了个干净。而他们的任务,至此也算彻底完成,只需等到天亮之后,便该依照计划,进入北燕境内后再转道漠北草原,之后再潜回幽北境内。

    与此同时,奉颜狩旨意的颜青鸿与他麾下的五万大军,终于在一个日夜的急行军后,赶到了颜家沟谷口以外。

    而早在飞熊军赶到此处的半个时辰前,正在谷内驻军的郭兴便已经得到了消息。于是,之前选定的五百颗‘希望的火种’便先行出谷,埋伏在不远的隐秘处,单等猎物自投罗网。

    几天的坟地睡下来,郭兴与手下的将士们早被地气蛰出了满嘴的火疱,就连双眼都开始疼痛难忍,每个人的眼球都是一片血红,仿佛兔子精附体一般。这么多天等下来,好多人的舌头也已经肿大了一圈,严重一些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如今一听敌人已经在谷外列队,并且散出了斥候正在勘探周围地形,从少帅郭兴到普通的士卒心中都异常兴奋。尽管他们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但也同时不会受到病痛的折磨了。是的,对于这些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虎狼之师来说,病痛要远比死亡更加难以接受。

    郭兴穿戴齐整,摸了摸嘴角的疮口之后,伸出右手取下了那杆寒芒枪,直接走出了帅帐,而帐外的七千余平北军先锋营将士已经站的整整齐齐。这些跟自己浴血厮杀的弟兄们,人人眼中战意高昂,不用问便看得出来,这些人的战意已经达到了顶峰,根本不需要自己再多说什么鼓舞士气的废话。

    郭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言未发,只是一挺手中的寒芒枪,穿过人群走在了队伍最前方。而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位手执长柄大刀的老将,正是平北军先锋大将冯廉也。这一老一小两位将官,步伐坚定气息平缓,更像是去参加一场庆功酒宴,而不是去赴那黄泉之约。

    郭兴怎么盘算那是他的事,颜重武却早已有成竹在胸。其实自打郭兴自作聪明地抢回‘黄鹂’的时候开始,他便已经落入了沈归设下的层层圈套之中。而这一场康家沟之战,也早在颜重武、或者说是沈归的最初意料当中。

    颜重武看了看伤口才刚刚愈合,面色仍然如同金纸一般蜡黄的亲卫营长方钧平,皱了皱浓重的眉毛训道:

    “肚子都让人挑开了,如今才刚能下地你就跑来,是不是不打算继续活着了?”

    方钧平一晃手中花枪,摇头晃脑地对颜重武说:

    “您还不知道我?哪是闲得住的人呐!而且李相府这位大小姐的医术还真不赖,那么重的伤才仅仅三十日过去,我便什么事都没有了!当然了,力道确实不比从前,按李大小姐的说法,怎么也得养上个半年光景才能恢复如初。可是我琢磨着天天躺在床上也不是个事啊,浑身骨头节都闲的直痒痒。后来实在痒的受不了,我就索性跑过来看看,反正这里距锦城也不算远!帅爷您放心,我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少斤两,你们阵前厮杀的时候我躲的远远的还不成?有什么不费劲的任务您让我带人去办,多少帮点忙也就是了。”

    颜重武又怎么会不知这个方钧平所说的都是场面话,一会只要两军接上了刃、裹缠在一起之后,自己只要一眼看不到,这小子一准挺着手中花枪冲到最前线去!于是,颜重武伸手攥住方钧平的枪杆,不由分辨地夺了过来:

    “好,瞧个热闹可以,这花枪你就别带了,不是还有一把腰刀吗?足够你防身之用了。另外你既然来了也别闲着,我还真有个任务要派给你:你现在就带着两百护卫营,分两队驻守在南北山谷之上,以防敌人伏兵居高临下,对我等不利。”

    方钧平眼珠一转,便高声应下:

    “您放心,这事交给我办错不了,弟兄们,来……”

    “慢着,小方我跟你说,沈归与我有约在先,这一场战役的最终目的并不是谷中郭兴那八千残部;所以你若是想要报剖腹之仇,可能还得等上几日。一会只要听到我的鸣金之声,无论你在做什么都必须立即停手,率领所有兄弟直奔我帅旗而来……”

    方钧平一听颜重武这话,便有些不高兴。此时此刻不仅是他郭兴心中有仇有恨,此时大伤初愈的方钧平也有!若不是为了他郭兴,自己又怎么会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情况下赶来这里。可如今颜重武口中之意,仿佛还要放他郭兴一马。如此一来,之前自己受的重伤岂不就是白费了?

    “颜帅,我给您当护卫营长也有些年头了,可照这么打仗可还是头一次!以往咱们面对的无论是谁,好歹也能打上一个明白仗,输赢不论总还称得上是个快意恩仇;可自你认识了姓沈的那小子之后,咱们飞熊军可一场痛快仗都没打过!是,我知道他诡计多端,能手刃平北侯也多亏了他的缺德主意。但咱飞熊军的大帅毕竟还是颜重武而不是沈归,为什么都要听他的呢?说句不好听的,他沈归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方钧平一直都是个火爆脾气?,如若不然也不会把一个亲卫营长做成了先锋大将。而颜重武多年来也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面对这番牢骚也只得好言相慰道:

    “钧平啊,你到底是想打个痛快仗?还是想打个胜仗呢?我们早与老儿郭孝相抗多年。这么久的仗打下来,莫说擒杀老贼,就连想讨些便宜都做不到啊。可沈归只不过用了一具死尸,便把整个平北军玩弄于鼓掌之中,顺便还搞掉了郭孝这个心腹大患。我也渴望正面击败北燕大军,但我们幽北三路与北燕王朝相比,毕竟各方面都居于劣势,当面锣对面鼓地打起来肯定也是胜少输多啊!若是为了打一个痛快仗,我陪着诸位兄弟一起战死沙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你想想如今幽北三路的时局,若是一旦我们这五万大军也全军覆没,那幽北的平民百姓又如何是好啊?”

    方钧平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长久以来服从军令这个习惯早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之中。见颜重武一反常态地对自己说了这么多,他心中也就不在坚持了。只是双手抱拳行礼,赌气一般地说了声‘末将领命便是’,便转过头去,别别扭扭地带着二百近卫营兄弟上山了。

    而颜重武看见他那副扭捏的背影也是轻笑出声,随即跳下战马,扯下马鞍上紧缚的一杆长刀,走到了山谷入口之处。他望着曲径通幽的狭窄通路轻蔑地一笑,随即大声喊道:

    “郭兴,你的杀父仇人颜重武,来也!”

    声音不住地在山谷甬道之中回响,伴随着颜重武前进的背影,传出去了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