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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是否受宠,从气色和衣着上能辨一二,兰姨娘的装束好像是这雪地里开出的一束花,和她脸上的笑意一样的灿烂。
知绿看到是她,顿时绷起了脸,兰姨娘看到柳青芜时笑着请了一声大小姐,继而看着知绿询问知叶的情况。
“她过的很好,不劳你操心。”知绿没好气道。
“大小姐,我们姐妹二人自小就在柳府,如今姐姐她陪着您出嫁去了,不知大小姐能不能给个恩典,让姐姐回来,我们姐妹也可以团聚。”兰姨娘自恃着身份也不和知绿计较,而是笑着求柳青芜,她这身姿,在寒风中显得额外的纤弱。
“不能。”柳青芜淡淡开口,“让知叶回来,你想让她服侍你,还是让她服侍我父亲呢。”
“自然都不是,姐姐可以和我住在一块儿,我就能好好照顾她了。”兰姨娘说的诚挚,柳青芜微皱了下眉头,转头问翠玲,“知叶和这兰姨娘当初进府时签的可是死契。”
翠玲点点头,柳青芜看向兰姨娘,“姨娘有姨娘的本分,你的死契还在,没有这资格养一个丫鬟,这里是柳家,你的职责是侍奉父亲。”
柳青芜的语气很淡,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同是伺候人的命,哪有资格说可以让另外一个人不在府中干活,养着她呢。
兰姨娘眼角一搐,笑容牵强,“我不过是想好好照顾姐姐而已。”
“我听闻过去知叶对你的照顾可不少,赏赐给她的东西大都也给了你这个妹妹,你有这心意想对她好的,就让知绿替你把东西带回霍家给你姐姐。”柳青芜示意知绿留下,翠玲扶着她满满往缀锦院走去。
知绿的看着兰姨娘,不屑道,“小兰你可真是不要脸,居然能说得出向大小姐讨知叶过来,你照顾?你是想让知叶照顾你吧。”
“怎么会,知绿姐姐,我自然是想要照顾姐姐,只不过我没权做主,大小姐也不答应罢了。”兰姨娘在面对知绿的时候神情自然了许多,大家都是丫鬟,也没这卑躬屈膝的必要,她懒懒的看着知绿,“看起来大小姐还没把你配人吧,我姐姐也一定还许配人,眼看着你们年纪也不小了。”
“你留点时间多操心你自己吧。”知绿看她一头的金饰,“这含芳院里,不论你多受宠,你就是个婢妾,童姨娘她们身份都比你高,你可别忘了你的身契还在柳家。”
婢妾身份不如抬进来的妾室,兰姨娘的身份怎么都高不过像胡姨娘那样,身家清白从柳家后门抬进来的姨娘,知绿的话戳中她的痛楚,兰姨娘深吸一口气,满不在乎,“那又怎样,难道我的日子还会比你们差。”
“当然不会,我只听说当年二夫人进门的时候把二老爷留下的妾室都给处置掉了,你可千万要盼着二夫人好起来,否则,你这好日子估摸着也要到头了。”知绿哼笑着不愿多留,伸手看她,“你不是想着知叶么,过去知叶送给你这么多的东西,如今你过上好日子了,这姐妹情深你还要不要继续往下演。”
知绿一张利嘴兰姨娘从来都没有说过她的时候,兰姨娘看着她,忽然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钗,“好啊,麻烦你把这个送给姐姐,算是报答这么多年她对我的照顾。”
知绿伸手去接,兰姨娘早一步松开了手,金钗掉在了雪地里。
“呀,掉了。”兰姨娘看着半截没入雪中的金钗,“我腰不好,知绿姐姐你好人做到底,捡起来带去给姐姐吧,这也抵得上她给我的那些。”
话说完,她转身往含芳院内走去,右脚还踩在了金钗上,把上头的钗花给踩扁了。
知绿沉着神情看她走过去,抬脚踩住了兰姨娘身后拖了一截在雪地里的披风,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兰姨娘整个人扑倒在了花坛边上的雪堆,整张脸都扎在了雪里,一旁伺候的小丫鬟赶紧过去扶人。
知绿弯下腰把金钗捡了起来,这边兰姨娘被小丫鬟扶起来,身上头发上脸上全是雪,钗饰乱了一气,怒瞪着她,知绿笑了,轻轻拍了拍钗花上的雪,十分开心,“呀,摔了啊。”说罢扬长而去...
柳青芜在柳家住了两天,睡在柳老夫人的院子里,到了第二天她见到了许氏,苍白着脸色坐在那儿,就是上了厚厚的胭脂粉底也遮盖不去憔悴。
不过隔了三年,柳青芜看到她时还是惊了一下,人消瘦的太快,好像一瞬老了十岁似的。
许氏脸上的神情波澜不惊,她低头喝着茶,抬眼瞥见柳青芜隆起的腹部,嘴角勾起着一抹笑,合着这脸色,格外的寒渗。
只不过许氏并没有留多久,两杯茶下去她的咳嗽又犯了,捂着胸口苍白的脸转瞬咳的涨红,柳青漾过来扶她,许氏弯着腰,咳嗽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明显。
“扶回去歇着吧。”柳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秋霜上前把许氏扶了起来,咳嗽声未停,柳老夫人低头看着茶水,没再端起来喝,而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冯妈妈见此,命人把屋子里的茶水都换了一遍。
柳青漾跟着去了,许氏牢牢抓着她的手不放她留在缀锦院中,等许氏离开,冯妈妈重新替柳老夫人上了一杯茶,柳老夫人端起来抿了一口,“去看看前头是不是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就过去吧。”
外面严妈妈很快进来,说是前厅那儿都已经布好桌了,大老爷他们也都在,就等她们了,柳老夫人搭手和柳青芜一块儿站起来,笑道,“走,吃饭去。”
后头冯妈妈没有跟去,而是等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后命人点了香炉,在里头添了药草,要驱一驱刚刚二夫人在屋子中咳嗽的那些个邪气...
前厅这边柳尚义他们都在,听闻妻子又咳嗽回含芳院去了,他也没什么表示,女婿在这儿,他这不得留下来一块儿吃饭呢。
都是一家人,分了桌没隔屏风,酒过三巡,那边桌子上柳尚义先喝醉了。
近年来的仕途比三年前还要不顺,霍靖祁他们在漠地的这三年,漯城中发生的事也不少,自从传出二皇子是个痴儿的事情后,许家在沈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不被沈家重视,许大老爷官职没变化,可在朝中却说不上话了,更重要的是前两年皇上整治,第一个就先挑了许家的不是,许家二老爷刚来漯城呢,又给贬回去了,而他柳尚义,十一年前来的漯城,到现在为止十一年过去,在这位子上屁股都没挪动过一寸。
柳尚义喝醉了,柳尚荣怕他又说什么胡话,来了两个管事把他抬回了含芳院,柳尚义含含糊糊的还不忘记要和霍靖祁再对饮几杯。
柳思煜此时看都不多看柳尚义一眼,他酒量不甚,喝了几杯后简单吃了些过来找柳青芜,和她一起出了屋子,院子内墩哥儿带着硕哥儿在玩,柳思煜跑回去拿了个手炉出来让柳青芜拿上,“姐,你现在怎么有点糊涂了。”
“记性不好。”柳青芜抬手发现自己现在摸他的头还得踮脚了,不免失笑。
柳思煜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
“长大了。”柳青芜摇摇头。
“硕哥儿都两岁了,姐怎么还拿我当孩子看。”经历了几年军营中的生活,柳思煜早就脱了稚嫩了,他如今手上可是有上百人的兵,他伸手用力给她看,“我现在可结实了。”
“祖母要给你议亲,你都逃了几回了,还说不是个孩子。”柳青芜笑着敲了他一下,柳思煜反驳道,“姐夫都是先立功才来迎娶你的,我都没什么功绩。”
“那非得是弄些战乱让你领了功绩才行了?”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还早。”柳思煜声音沉了沉,“姐,当初我恨父亲,也恨她,可是现在我不恨她了。”
柳青芜知道他所说的人是许氏,转过头看院子里的硕哥儿,“她现在过的也不好。”
“我反而更厌恶父亲。”柳思煜的语气平静的很,“他不是个有责任的人,对娘是,对我们也是。”
柳尚义是个失败的父亲,也是个失败的丈夫,而他的例子,给了他几个孩子最切身的教诲。
“姐,你不在这几年,家里其实出了很多事,二哥外任后最热闹的就是我们二房了,下人们讨论的最多的也是二房的事,六个姨娘,成天上演着戏。”柳思煜的眼底露出一抹鄙夷,“后来我就直接住在了军营里,一个月回来一趟,就是这样都能听到不少事。”
“五月的时候营中要派兵去南蛮,我想跟着去。”柳思煜没有转头过来,而是望着天空中绽放不断的烟火说着。
“那等我们搬出霍家后再走吧。”柳青芜这一次没有反对,院子里硕哥儿玩累了,看到走廊里的舅舅和娘亲,小跑着过来,要柳思煜抱。
柳思煜弯腰把他抱起来,硕哥儿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又往自己下巴上摸了摸,有些奇怪,“和爹爹,不一样。”爹爹有胡子,舅舅和他都没有。
柳思煜笑了,伸手在他肚子上挠了挠,还没觉得痒,硕哥儿先乐翻在他怀里了...
初五这天一早,夫妻俩离开了柳家。
柳思煜还和霍靖祁约了过些天来找他,询问前去南蛮的事,马车上硕哥儿没停歇,走来走去,这几日在柳家可把他玩疯了。
霍靖祁抱他坐下,硕哥儿看着柳青芜的肚子,脆喊了一声弟弟,团坐转到霍靖祁那一面,不肯安静,站起来又伸手去摸他的胡子,一路闹回了霍家。
初七之后开始早朝,霍靖祁进出宫也频繁了许多,主要是为了三月时领边部落朝圣的事,城内要安排行馆住宿,城外各个地方关卡都得安排好士兵,以免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这边霍家,厢院中的小厨房可以用了,大厨房的吃食每天都在送来,柳青芜和硕哥儿的三餐却都是桑妈妈几个在小厨房中准备的,内屋中柳青芜看着刚刚送过来的册子,抬头看严妈妈,“多亏了严妈妈帮忙。”
柳青芜向柳老夫人开口后柳老夫人把严妈妈和喜儿送来了霍家照顾柳青芜,严妈妈在柳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许多年,柳家上下好多事她都能一手拿捏,有她帮忙柳青芜能了许多麻烦。
“大小姐不必谢我,能来这儿伺候您,也是我的福分。”严妈妈笑呵呵的又拿出另外一份,“这是小姐您说的那几间铺子,看了一下生意,都不差。”
霍老将军留给霍靖祁的东西不少,漯城中有一处府邸,漯城外有一座庄子,城内铺子三间,漯城外的,在仪都还有两间铺子,其中一件盖的还是三层酒楼。
而这些东西当初是有列了册子,仪都祖宅那边老管事手中有一份,霍靖祁自己有一份,霍家这边霍老爷有,霍家大房那边大老爷也有,其中霍靖祁手上的和霍家大老爷手上那份都是霍老将军自己写的,且按了手印。
霍老将军并没有留下钱银,都是具实的府邸铺子,这些东西都是当年先帝赏赐的,除了这些,霍家内的家产其实很丰厚,如今分家出去的两房人不算,光是外头的庄子就还有三个,加上仪都霍家老宅的祖业,当年霍老将军真的是受了许多赏赐。
而这些东西如今都在霍老夫人手上,柳青芜拿不到账本,她要心里有数这庄子和铺子到底是盈是亏,这些年赚了多少。
“每日进账都有这些,去掉掌柜伙计和那些货的成本,一年也能有几百两的纯利。”柳青芜粗估计着,十四年前霍老将军去世,到如今十四年过去了,算的少一些,三间铺子一年只赚五百两,那霍老夫人也得拿出七千两的银子。
“这么一大笔银子怕是不肯拿出来。”严妈妈听柳青芜这么算,“庄子和铺子理应是给姑爷的,若有争论姑爷只要把老将军写的东西送去官府就成,但是这银子不好办。”
“我还算的少了。”柳青芜起身在屋子里走动了一阵,“再去铺子那边看看,让人装着买东西的,从伙计那儿打听一下情况先。”
严妈妈带着喜儿出去了,柳青芜坐的累了,站起来在屋子里走动了一下,没多久霍靖祁回来了,柳青芜就把严妈妈早先送来的两份册子给他看,“城外的庄子和这几间铺子,仪都那边有老管事在,应该出入不大。”
“昨天我和父亲提出过了。”
“父亲怎么说。”
“府里这么些年他又没有管过账,银两进出更是不清楚,他说是该给我们了,但这到底的数目还是要另外对了账。”霍家掌中馈的是霍老夫人,最后要对账还是要和霍老夫人对,和柳青芜最初想的一样,“那搬出去的事可提了?”
“先把祖父留下的东西算清楚。”霍靖祁看她日渐隆起的肚子,“你的身子越来越沉,这些天早点处理完早点了事。”
柳青芜临盆的日子差不多在二月中前后,如今也不过一月的时间,账清了什么都好办,“庄子那边可由桑妈妈过去打理,如今严妈妈在这儿能帮上不少忙。”
夫妻俩商量完,那边霍老爷和霍老夫人也说及了此时。
其实关于应不应该给这件事毋庸置疑,东西本来就该是霍老将军留给霍靖祁的,白纸黑字写下来,霍家大老爷那边还有一份,赖不掉,关键是给了庄子铺子之后还得给多少银两。
“我看这些年铺子生意也不错,把这些银两算一算,兑成银票给他们。”霍老爷看向霍老夫人,“大概是个什么数目。”
“那也得把靖祁成亲花销的银两算在内了。”霍老夫人不紧不慢说道,“和秦家的亲事,我们送去的聘礼可没要他们退过,因为一个义子的事靖祁自己还给了向彤不少,后来柳家那边的聘礼数目你也清楚。”
“那些都出在公中的不是。”霍老爷一皱眉头,霍老夫人嗔了他一眼,“你两手空空的哪里知道府中的花销,靖霖娶亲时可花了这个数。”霍老夫人伸出一指,“还有冬灵和冬楹出嫁。”
家大业大,嫁娶时花的也大,霍老夫人给自己儿子娶亲时上来就是好几千两的银子,几个孩子嫁娶完,算一算就上万两了,如今要她按着实际数目拿出银子来肯定不能,“你再想想这些年送进宫的,送去王府里头的,替你打点的。”
霍老夫人一笔一笔给霍老爷算着,听到后头他摆了摆手,“你看着办,别出格了就好。”
“老爷放心,我心中有数。”霍老夫人笑着合上账本,心中早有了盘算...
几天后霍老夫人前来厢院,带上了霍老将军留给霍靖祁这些产业的账簿,也是开门见山,“这些东西早就应该交给你们了,不过当初向彤身子不好,打理不来,你们成了亲后又去漠地,一拖就是好几年。”
账簿一部分是用箱子装的,其余的几本霍老夫人放在了桌子上,柳青芜接过大致看了看,“劳烦母亲这些年打理了。”
“本来呢还应该把这些年铺子的获利给你们,不知靖祁有没有与你说起过,他和候家,冬灵和她那外祖家都不走动,他们两个的娘去世之后那边都把嫁妆给抬回去了,也断了关系,所以靖祁和冬灵的婚嫁上家中是出了不少银两。”霍老夫人指了指带过来的两张礼单,“这些花销公中出了一些,其余的都是在老将军留给靖祁的这些里面拿的,毕竟靖祁还没分出去,老将军留给他的,没交给你们之前,还算是霍家的,你说是不是。”
柳青芜听她继续往下说,霍老夫人笑着最后拿出了匣子,“还余下这些银子,就都交给你了。”
匣子内放着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些碎银铜钱,看似是算的很清楚,霍老夫人也没找借口说不给银子,她直接告诉柳青芜,铺子是赚的,银子呢花的差不多了,都花在了霍靖祁的婚事上和霍冬灵的婚事上面,礼单在,账本在,柳青芜要算自己再细细算。
“若是这些东西早就交给了相公,母亲的意思莫不是聘礼还得他自己出,您不是说没分家么,那这儿怎么就分的如此清楚,可真是闻所未闻呢。”柳青芜没看所谓的礼单,这东西下聘的时候柳家也有一份,参不了假,真是堂而皇之说银子都花在他们自己身上,所以没了,就剩下这么多了的赖皮相,柳青芜也算是长见识了。
“这就是家大业大的难做之处,你如今还未操持这么大的家业,将来你就会明白了,这一分银一分金,就算是家业大,有时候算到分毫也是得计较。”霍老夫人一副我是过来人,你将来就懂了的教诲神情,长叹了一口气,“青芜啊,家大业大,四处都是花销和打点,一斤纹炭十几两银,喝的一两上好清茶都得几十两银,这几间铺子这么些年确实攒了不少银子,但花出去的也多呢。”
“那我且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再请教您。”霍老夫人一番意思几番解释,多听了也没意思,柳青芜站起来,霍老夫人也不再说,起身笑的从容,“你如今身子重,慢慢看就是了,别累着自己。”
霍老夫人离开后柳青芜看着打开的箱子,十几年来的账都在这儿了,一时半会儿谁看得完。
翠玲在后头数了数匣子里的银两,“小姐,一共是一千一百七十二两四钱,和这总账上的数目一样。”
“和总账上的当然一样,桌子上这几本算起来也一样。”把账本都送来了,怎么可能几眼就瞧出问题来。
“小姐,那这么多可怎么看。”箱子里压得低的账簿好几本都起霉了,翠玲和知绿两个人抬到外头晒,柳青芜扶着腰看她们把账簿拿出来,“明天把这些东西拿到布庄里,请五六个账房来把这些账算清,看看到底赚了多少银子。”
铁了心不肯把银子拿出来,还说都用在他们身上了,霍老夫人要把这好人做到底,柳青芜就干脆依了她的意思,所有的旧账都翻一翻...
七八天后这些账都已经算清楚了,柳青芜拿到手后等霍靖祁回来,夫妻俩一合计,决定先去拿出来,收了霍老夫人拿过来的那一千多两银子,又让那几个账房前前后后细算一遍除了账本之外几间铺子里的小账册。
一直到了二月初,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过后,漯城中各城门已经开始戒严,再有半个月的时间就会有前来进贡的外族人提前到来,二月十一这天一早起来,刚刚吃过早饭,柳青芜就开始发动了。
如当初生硕哥儿的时候一样,柳青芜一疼就是一整天,到了夜里才隐隐有要生的迹象,两个稳婆还是在柳家替言氏接生过的,都显得很镇定。
等到天黑时柳青芜羊水破了,不能再下床走动,稳婆让她曲起腿来,这边桑妈妈端了一碗面进来让她吃了几口。
过了一会儿下腹的坠痛越来越强烈,稳婆开始让柳青芜尝试用力,这边外屋,霍靖祁等在门口,远远的霍老夫人带着儿媳妇过来看了。
“可过去不少时辰了。”霍老夫人望了一眼紧闭的内屋门,让身后服侍的妈妈拿出小匣子递给出来的桑妈妈,“这是百年参片,拿进去给她压在舌上,生些力气。”
桑妈妈接过盒子拿进去,没取出来给柳青芜含,而是直接放进了柜子中,这厢柳青芜已经累住了满头的汗,用力十几回才初见端倪,外头霍老夫人只呆了片刻就带着萧氏离开了,霍靖祁在外屋内走动了几趟,才刚要坐下来,厢院后边小厨房那儿忽然出事了。
烧着水的小厨房内忽然浓烟大作,一个丫鬟拖着另一个丫鬟咳嗽着出来,没多久小厨房里就着火了。
霍靖祁赶过去看,严妈妈赶紧带人抬水扑火,这头还有更重要的事,小厨房里着火了,烧水的炉子都在里面,这边主屋内正是要用热水时,霍靖祁让喜儿去找魏妈妈,派人到前院找管事前来求火,那边没走多远的霍老夫人也听闻了这事,又和萧氏折了回来,还派人就近的院子内烧了几桶水先拿过来顶替。
场面因为小厨房忽然着火混乱了许多,主屋内稳婆把沾了血的纱布扔在了盆子内,外头声音嘈杂,连床上的柳青芜都听见了。
“出了什么事。”柳青芜抬了抬头,桑妈妈绞干布替她擦汗,“您别担心,外头都有人的。”
翠玲开门拎了一桶热水进来,外面的动静声即刻响了很多,翠玲赶紧关上门,在稳婆指着的盆子里倒了水,柳青芜没能分神去想外头的事,随着她刚刚那一下担忧的紧张,腹中的孩子像是有了感应,疼痛加剧。
稳婆抬手推她的肚子,柳青芜用力了数次,外头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她的耳畔都是稳婆的说话声。
待下腹一阵猛烈的垂涨,柳青芜用力,稳婆抓住了冒了头的孩子喊道,“夫人再用把劲。”一把将孩子拖了出来。
柳青芜瘫在了床上,抬眼看去稳婆倒提着孩子的腿轻轻打了两下屁股,哭声响起,这边桑妈妈绞干了纱布替她擦额头上的汗水,水滴下来忽然渗进了柳青芜的眼中,她本来累的昏昏欲睡,眼角一阵刺痛传来,柳青芜全醒了。
“怎么了。”桑妈妈拿起干的纱布擦滴下来的水,柳青芜抿着眼睛,越抿越疼,“什么东西渗进眼睛里了,疼。”
桑妈妈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纱布,转头看一旁翠玲刚刚倒的热水,这边稳婆也要绞纱布替刚出生的孩子擦一擦,桑妈妈阻止了她,“翠玲,这水哪里抬来的。”
“小厨房着火,送过来的水是魏妈妈那边和老夫人那儿送过来的。”翠玲伸手蘸了一些放到口中,并没有什么异味,只是没过一会儿,口中舌尖上传来一丝微麻,不痛不痒,就是十分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