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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尚义的这一异样感一直持续到了童姨娘月子出,此时已经是十一月底。
这一月的时间里许氏对童姨娘可谓是悉心照顾,备齐了所有,缺什么送什么,隔几日便回去看看。
直到童姨娘月子出,年底至,府中要置办年礼事情越来越多,许氏才渐渐恢复到过去那样子,如此柳尚义才觉得她正常了些。
年礼都是来来去去的事,大到以柳国公府为名义送的,小到柳青芜自己与刚认识的几家小姐之间的来往。
仪都那边的年礼是最早送到的,国公府那儿何氏早早的备下了年礼趁着尚未下雪赶紧送来了漯城,没几天王家那边的东西也送到了,其中还有王媛儿给柳青芜送过来的东西。
十二月迈出到腊八的这些天,漯城开始下雪,柳府这边李氏也忙着打点年礼的礼册,赶早着派人把东西送去各家。
柳青芜把回送给王媛儿,给青芜和思旭的,还有送去慕家的东西一并放在李氏差遣回仪都的马车上,柳家门口进进出出的接连忙了几日没有停歇。
这是柳家在漯城的第一个新年,颇具意义,柳家兄弟俩的任职稳定下来,长子柳思祺又顺顺当当的留在了漯城,柳老夫人和大儿媳妇几经相看,终于替孙子寻了一门亲事,准备趁着过年前去定下,等来年准备准备,下半年就能把孙媳妇娶进门了。
柳尚义素来也是爱热闹的人,早先就让人从南边带了不少烟火回来,满满当当的放了半间屋子,可把几个小的给高兴坏了,还没到年三十就已经开始算着到时候得怎么放。
正是这样热闹的气氛,理应所有的事情都是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就在十五过后漯城的第一场雪停了,十六下午柳静言一家子毫无征兆的突然到了柳府,一进柳家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孙志提早休息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过来,这就是拜年也太早了,何况他们真不是来拜年的。
下马车时柳玉蓉是被裹在裘大衣中由孙志抱下来的,一路抱到缀锦院都没放下,柳老夫人听闻时先是一愣,等看到这一家子到了缀锦院,外孙女在女婿怀里,女儿又一脸焦急,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让女婿把孩子抱进里屋,柳静言此时看到柳老夫人情绪也难控制了,泪水扑簌的开始往下掉,“娘,我们玉蓉这是遭人害了啊。”
这边冯妈妈已经替孙玉蓉把厚厚的裘衣给脱下来了,拉下遮着面的纱巾时吓了一跳,孙玉蓉这整张脸都浮肿了,浮肿不说,脸上还起了红红的小疹子,斑斑点点的密布在她本白皙客可人的脸上,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孙玉蓉含含糊糊的喊了一声外祖母,脸肿着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双眸红肿看着柳老夫人,哭的十分可怜。
冯妈妈把她的外套整件褪下,不止是脸,左手的手腕也是肿的,冯妈妈替她脱的时候她还疼的哎哎叫。
若不是知道这是自己的外孙女,换做另外的场景,柳老夫人肯定是认不出来了,眼前的孙玉蓉脸肿的基本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
“娘,你看看这孩子。”柳静言又看到女儿这样,哭的更伤心了,拿起帕子替女儿擦眼泪,又怕弄疼了她,只能轻轻的掖着。
“先去请大夫。”柳老夫人让秋霜赶紧出去请大夫,转头看孙志,“一路赶来还没吃东西吧,冯妈妈,吩咐厨房备些菜送过来。”
“岳母不必忙,来的路上吃了些干粮,并不饿。”孙志赶忙拦着。
“大冬天的吃干粮能有什么劲儿,姑爷您喝杯热茶先等会儿,我去去就来。”冯妈妈笑着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几个人,孙玉芙扶着妹妹,柳老夫人这才开口,“这么大老远跑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您看看这个先。”柳静言从带来的包裹中拿出一个木匣子,打开来,匣子的放着的是当初孙玉蓉看上,柳青芜送给她的这一套面饰,只不过里面的镯子已经裂开了,垫了布的底下还有些黑褐色的粉末,项链的宝石也被挖起来了两颗。
“这是什么。”柳老夫人指着那粉末。
“这些就是把我们蓉儿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娘你可知道,这镯子里,项链里塞满了这东西,大夫说这些是极寒之药,放在这些首饰中时常佩戴的话粉末会渗入到体内,时日一久,很可能会导致今后难有孩子。”柳静言说的时候嘴唇颤抖,“如此歹毒的心肠,这是要置蓉儿于死地啊。”
柳静言说起来还有些后怕,女儿十分喜欢这一套面饰,从漯城回去之后也时常带着,让她换了别的也不肯,就是喜欢这一套。
女儿喜欢,柳静言也就由她戴着,不过是一套面饰,摔了就摔了,可哪里知道戴了一个多月后戴出问题来了。
四天前仪都的雪停了半天,孙玉蓉在屋子里呆的闷,恰好孙家的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带着孩子来孙家看孙家二老,几个孩子就在院子里玩雪。
起初是冷的,不过玩雪打起雪仗来不一会儿就热了,孙玉蓉出了一身的汗,孙静言怕她过会儿汗下去了受冻着凉,于是让奶娘带着她去沐浴一番。
白天沐浴孙玉蓉也不愿意,碍着娘吩咐的,乖乖去洗澡了,把脖子上头上的首饰摘了后不肯把手上的镯子摘下来。
等到洗完澡没过去一会儿她的左手就开始泛起了红疹子,奶娘给她上了些药膏,她也没和柳静言说,穿好衣服佩戴好其余那几件首饰出去和孙家的姑奶奶请安后,下午时午睡起来人就不对了。
本来只在手上的红疹子,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她整张脸,一直蔓延到了脖子那儿,孙玉蓉还觉得头皮痒,浑身上下的不舒服,等柳静言询问赶来时她已经挠破了好几个包,脸都开始肿了。
柳静言吓了一跳,赶紧派人去请大夫,请来了大夫却说是碰了什么在皮肤上,有些中毒了才会起疹子,嘱咐孙玉蓉千万不要去抓破那些红疹,若是破了溜出来的东西触碰到别的地方会引起肿痛。
大夫开了药,柳静言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被两个姑奶奶带来的孩子所害的,否则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玩了一场雪就不对了,为此她还去和孙家大姑奶奶二姑奶奶争执过,问她们到底让孩子对玉蓉做了什么。
孙玉蓉吃了二天的药效果很慢,白天她克制着没去抓,到了夜里睡着了,痒起来睡梦中不自觉的回去用手挠,即便是套上手套也会拿手去蹭,皮肤娇弱,疹子一碰就破,到了第三天早上起来,孙玉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了,脸肿的眼睛都被挤眯成了一条缝隙,嘴巴一直合不拢,好像侧个身口水就会流下来,张嘴想说什么,含含糊糊的都说不大清楚。
孙玉蓉急了,不顾丫鬟的阻拦直接跳下床去梳妆台看,这一看,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一声尖叫下孙玉蓉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这么恐怖的样子,甩手去砸镜子,此时一直都舍不得摘下的镯子甩在了铜镜上,啪嗒一下裂了开来,里面的黑褐色粉末撒在了梳妆台上。
“玉蓉吓坏了,我又请了大夫过来让他看看这粉末到底是什么,大夫说就是这东西导致玉蓉变成这样,娘,要不是这一次发现,等以后,以后玉蓉会变成什么样子。”柳静言没敢往下想,以女儿喜欢这一套面饰的程度,里面的东西很快就会都渗入到女儿身体里,那后果呢。
“娘,您说怎么能有如此歹毒的心肠,蓉儿是哪里得罪了她,她还是个孩子啊。”柳静言知道女儿会这样是因为这一套面饰的关系,即刻让丈夫告了假带上孩子来漯城要说法来了。
柳老夫人看了外孙女几眼,孙玉蓉呜呜的哭着,那模样实在是可怜,开口喊了守在外头的严妈妈进来,“去把大姑娘请过来,若是外头有人问起了,别说姑奶奶为了什么事儿。”
严妈妈合上门出去了,冯妈妈把食盒领过来,柳老夫人让他们先吃些东西,“再心急也不能累着自己,大夫很快就来了,玉芙来,先吃饭。”
柳静言哪里吃的下,不过孙玉蓉确实是饿了,她如今也吃不下大口的东西,只能喝粥,柳静言就喂她喝了些清粥,看着女儿这般样子,瞧着心头酸着,泪水又扑簌的往下掉。
柳青芜和大夫一前一后到了缀锦院,她并不知姑母一家在,进了屋看到卧榻上的表妹后直接就愣住了。
这是玉蓉表妹吧。
孙玉蓉看到她却激动了,挥手冲着她喊,“就是你,你要害我。”七个字说的含糊不清。
“你这丫头,你表妹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然做出这么歹毒的事情要害她,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歹毒。”柳静言冲过来就像拉扯柳青芜,被严妈妈一下给拦住了,柳青芜还没从‘表妹怎么变成这样’中反应过来,再听姑母这般指责,更是疑惑不解了,“我何时害了表妹?”
“你还要抵赖,我就说你怎么会肯把整套的面饰都送给蓉儿,原来是没安好心。”柳静言指着那木盒子,严妈妈拦着她拉不到柳青芜,她只能坐了回去。
看得见那木盒子中的首饰,虽然是被抠的面目全非了,柳青芜还是认得,“这的确是我送给表姐的,不过姑母,若是表妹没有向祖母开口,我并不会把面饰送给她,她在嫱妩阁的时候已经向我讨过一回了。”
“就是她讨了你不肯给,在老夫人面前又开口,你才心生了恨意,故意在里面塞了毒粉整套送给她的,是不是。”柳静言拿着木盒子扣的吭吭响,柳老夫人只让严妈妈拦着她别伤到孙女,也没阻止她指责,让她说个痛快,“小惩戒的也就罢了,你还放这样的毒粉,你是要让你表妹一辈子就毁在这上面了你才甘心,你说你这么歹毒的心肠是和谁学的,谁教你用这么歹毒的手段来害人!”
柳青芜听明白了,她的面饰里塞了药粉,表妹戴了如今出问题,是她故意加害的。
“姑母,虽然不知那药粉是什么,不过之前我并没有这个打算把面饰送给表妹,如此说来,在祖母这边短短的时间,只够来去拿东西,我又如何能将药粉放到首饰中去的,便是那镯子,也不是这么容易放药粉进去。”
东西是她自己非要了去的,柳青芜本就没有送的打算,早有预谋才会在首饰中动手脚,临时拿过来给她的,哪有这足够的时间使坏。
柳静言语噎,“如此狠毒的丫头,不是你还有谁!”
柳青芜看向大夫那边,她还不知道这些药粉究竟会导致的后果是什么,只瞧着表妹变成这样就已经足够严重的了,柳老夫人也没有说话,等着大夫这边出结果。
“多些时日等毒褪下去了脸上的红肿也能褪了,不过小姐抓破的地方不少,倘若留了疤痕,需要更多时日去消减。”大夫看完后下了诊断,和仪都那边大夫说的差不多,出了汗首饰里的粉末渗入的快,又因为孙玉蓉沐浴的时候都没摘,浸湿了镯子,里面的粉末融了后大量渗入皮肤才引起了起疹子的反应,这看起来恐怖了些,其实比起日积月累无声息侵蚀的后果,这个要轻微的多。
“若是没察觉,戴的时日久了,寒根入骨也就难治了。”大夫开了药方,问柳老夫人讨要了一些粉末,“这药粉的方子并不多见,里头的几味药还要回去看看。”
柳静言听大夫说只是表面的影响大了些,实际上没有严重到女儿将来会难以生育,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柳老夫人抓住了他说的药粉不多见,“杨大夫,你见多识广,这样的药多用于什么。”
“有类似这样的方子抓的药,多是画舫春楼中的人前来抓去煮了喝的,药性也是依据方子的不同有强弱,这些药粉的药效很强。”大夫说的简而言之,那就是类似的避子药了,画舫春楼中的女子多是长期服用这些汤药,身子骨虚寒就难难有身孕,还有的,那就是暗地里说不清楚的一些用处了。
柳静言抱着女儿,刚刚才松了一口气,心又悬了悬,看着柳青芜的眼神变幻莫测,她是认定了柳青芜要对自己女儿不利,否则这一切怎么解释。
杨大夫开了药,严妈妈跟着他前去抓药。
柳老夫人从孙女进门开始就看着她,这一懵一愣的,怎么都不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再者孙女是自己养大,什么秉性柳老夫人还不清楚么,心善的很,最舍不得的就是别人为了她为难,若不是外孙女讨要到这份上她也不会把东西拿出来,这会儿柳老夫人开始担心起孙女有没有戴过这些东西。
“青芜,这面饰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你可戴过?”柳老夫人后悔刚刚没让杨大夫给孙女也把脉瞧瞧,让她到自己身边来,摸了摸她的手,发觉有些凉,这心里头越发的担心了。
“母亲送给我之后我就没戴过,一直放着的。”从进门到现在再听大夫说完,柳青芜也理顺了这前后,抬头看着柳老夫人,“七月时去含芳院请安时母亲送给我的,说是以后出去走动的多,得有几套像样的。”
柳静言这边一听,即刻就想起了两个月前来柳家那次,宴会时候弟妹和自己说过的话,她说让蓉儿换一套,还说要另外送一套给她可以换着来,之前是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现在回过头去想,柳静言觉得弟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有问题。
听到柳青芜说没戴过柳老夫人神情松了松,随即沉凝了下来,是二郎媳妇送给青芜的,之后被外孙女拿去了,若是青芜没送,戴着了,将来出事的就是她。
“娘,是弟妹她。”柳静言头脑转的极快,这头说完是侄女,一听是弟妹送的,想想是有问题,那头又转到了许氏身上去。
“事情没有全部查清楚,一会儿说是青芜,转口又说是别人,若是再出来个人,你是不是又转口风了。”柳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先带玉蓉去厢房里好好休息。”
“娘,那这事。”
“你陪着玉蓉过去休息就行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柳老夫人打断她的话,“留在厢房里,我没派人过去你别自己做主去说什么。”
柳静言瘪了瘪嘴,最终还是听了柳老夫人的话带着两个女儿去了厢房内,孙志也陪着去了,柳老夫人摸摸柳青芜的头语气柔了很多,“你还记得是哪天送你的。”
“七月十前后的日子,早上母亲不在,傍晚时去请安时她已经回来了。”具体哪一天柳青芜也记不大清了,不过许氏出府就那么几次,也不难查。
“你先回去,这件事交给祖母来办。”柳老夫人拍拍她,“玉蓉的事和你无关,她这样你也无需自责。”
柳青芜点点头,柳老夫人让秋霜送她回嫱妩阁,随即命人去找家中的车夫,把七月十日前后许氏出府去了哪里,在哪儿停留做过什么都细细的问了回来。
许氏是七月十一这天一早出的门,去了许家,之后回来车夫载着她在珍宝阁停留了一趟,车夫看着跟随着许氏的丫鬟抱了四个锦盒上了马车,随后就直接回柳府了。
在这之前除了涂家山庄那一回,刚来漯城没多久,许氏也没有单独出府过,柳老夫人又让人把这些几件首饰拿去珍宝阁辨认是否从他们那里所买,等到了夜里柳尚义回来,柳老夫人这边直接把他在大门口拦住,请来了缀锦院...
含芳院这边许氏左等右等都没有见丈夫回来,派人去前院打听才知道半个时辰前丈夫就已经回来了,只是进门直接被请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下午姑奶奶忽然到来,进了缀锦院后就没出来过,如今老夫人那边又把丈夫请过去,许氏心头突突的跳着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去缀锦院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许氏派了人出去。
没多久珍儿回来了,许氏看着她,“可有打听到什么。”珍儿摇摇头,老夫人的院子平日里就打听不到什么,刚刚她过去,门口守着的婆子嘴巴跟缝了线似的,任她怎么问都不肯说,塞了银子都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夫人,我从别的婆子那里打听到了些别的,说是下午的时候老夫人身边的严妈妈去请过大小姐,前院的王婆子说姑奶奶一家到了没多久秋霜就出去了,还请了大夫回来。”
老夫人肯定没生病,上午她还带着孩子去请安过,珍儿这些话让许氏更加的坐立难安了起来,姑奶奶一家到的时候孙姑爷似乎是抱着谁,老夫人为谁请的大夫,又是谁病了。
许氏心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整个人霍的站了起来,大喊了一声,“方妈妈。”
在外屋的方妈妈赶忙进来,“小姐。”
“童姨娘那儿可弄干净了。”方妈妈扶住她坐回去,“干净了,处理干净了。”
许氏伸手想去拿杯子,方妈妈替她拿来放在她手中,许氏颤抖的猛喝了两口,“干净了就好,我娘那边怎么说。”
“老夫人那边早就替小姐办妥了。”方妈妈替她顺着背,许氏嘴角上扬,笑了,“那查到我头上也没证据了。”
许氏连着叨念这句话三四遍,像是要给自己吃定心丸,方妈妈坐下来陪着她,慢慢的替她顺着背,许氏捏紧着手中的杯子,眸子里的神情闪烁不定。
这边缀锦院内,屋子里已经陷入死寂有很长的时间,柳尚义难以置信的看着盒子里的首饰,对刚刚柳老夫人说的话还处在震撼中。
妻子从珍宝阁买了面饰回来送给青芜,青芜未曾佩戴,被外甥女拿去之后时常佩戴,最后戴出了问题,首饰里面添了药粉,佩戴的日子久了,药粉会至人不孕。
“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还没查清楚的。”柳尚义还没消化完这些话。
“唯一没有查清楚的就是做这面饰的工匠不知去了哪里,时间过去这么久,若是直接责问,大可以说这东西是青芜动的手脚。”柳老夫人派人去查,查到了珍宝阁那边要找打造这一副面饰的师傅时候却得知那师傅好几个月前就已经离开珍宝阁了,再派人去那工匠师傅家中寻找,好么,连家都搬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师傅中午时才打出那几套面饰,下午掌柜的摆出来没多久就如此凑巧让她都买走了,之后工匠师傅离开了珍宝阁,也不知躲什么,举家离开了漯城。”柳老夫人说的很缓,“那药粉下的狠,若是青芜没有送人,日后那孩子苦了都不知道为何,若是玉蓉这次没发现,那今后苦了的就是你外甥女。”
要怎么解释,要让柳老夫人解释给他听,在这漯城是有别人和她的孙女有仇,所以要害她?
线索就是到了珍宝阁断了,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若是去问,大可以说什么都不知情,毕竟东西不是上午送了下午就出事,在孙女那边放的又是最久,可对于柳老夫人来说,这些确凿的证据是给别人看的,她心中早就有了论断。
其实柳尚义也信了。
可就是信了这件事,他才更难以置信。
“尚义,家宅难安,仕途不顺,你才刚到漯城,随便传出一些什么都对你没好处,家中有如此恶妇,岂能安稳。”
“尚义,如今青芜和思煜还小,等他们长大,可容的下他们。”柳老夫人的话一记一记重击着他,“思霖和平姐儿尚且年幼,将来他们若是知道这件事,要让他们如何面对。”
“她这岂是一时心起,怕是早就有此打算。”柳老夫人霍的抬起头看着他,语气重了几分,“我们柳家怎么能有这样的儿媳妇,你也不能有这样的妻子,几个孩子更不能有这样的母亲!”
柳尚义脑袋乱成了一锅粥,他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妻子会做这样的事情,会对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可柳老夫人摆在他面前的一切又让他不得不去相信这是事实,巧合的事情多了那便是刻意为之,如此难寻的药物怎么可能是女儿在外找来害人的,青芜这么大都没有独自出府去过,更重要的是那些药粉怎么看都是事先放进去的,没有工匠师傅的技术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
“如今你刚任职没多久,若是把她送回许家去,如此大的动静难免引起非议。”柳老夫人把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如今的柳家经不起别人说这些。”
“您说该如何。”半响,柳尚义坐在那儿神情变幻,像是在下什么决定。
“珍宝阁那里查不到,证据不足,你说了她肯定不会认,既然如此,就把她送回仪都去吧,我们到了漯城,祖宅那儿可就没人替你和你大哥尽孝道了,你大嫂持这中馈,她就替你回祖宅回国公府尽孝道去吧。”
为人儿媳妇,没让她做过什么大孝的事情,柳老夫人这理由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许多人家还有丈夫到别处出任,她独自留在家中尽孝道的,这是为人媳妇,为人儿媳妇的本分。
“若是她不肯。”柳尚义说完,柳老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呵斥道,“你一个一家之主,难不成这都做不了主。”
柳尚义的神情里闪过一抹尴尬,“儿子自然能做主。”
“那便好,过几天你就带着她一起回仪都祖宅去,她若是不愿意替你尽这孝道,侍奉家中的列祖列宗,那我们柳家也就没有这样的儿媳妇。”
“若是许家人知道了。”
“那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事,等许家人知道了我自有办法,去厢房里看看你姐姐看看玉蓉,之后就不必过来了,回你院子去,这么晚了,想必那儿早就等急了。”柳老夫人挥手赶柳尚义回去,等着他出了屋子去厢房里看外甥女,柳老夫人原本凌着的神情变成了叹息。
冯妈妈扶着她起来,“二老爷心里其实清楚着二夫人这件事,怕是他自己不能相信罢了。”
“就是这证据不足才不能直接把她交给许家。”柳老夫人怎么会不清楚这其中的道理,没有那工匠师傅,很多东西也就难究其因。
“怕是许家知道了不肯歇。”冯妈妈把她扶进了内屋,柳老夫人坐了下来,“许家大爷不是也正往上走,抖了出来谁都不好看,安安静静的埋着,大家都当这是孝顺媳妇替一家子在尽孝,两家人脸面都好看。”
权衡关系,谁乐意撕破脸。
“义儿的性子,就是太优柔寡断了。”柳老夫人锤了锤自己的腿,冯妈妈替她加了个垫子,“二老爷是念着夫妻情。”
“他要是念着夫妻情,当初怎么会对晚秋留下的两个孩子如此,他不是念着夫妻情,他是念着谁最顺着他,讨他的喜欢。”柳老夫人叹了一声,这也是男人的诟病,自己儿子当初会和晚秋吵成那样,就是刀锋遇上了剑锐,谁都不肯让着谁。
冯妈妈给她取下了脖子上的狐裘,“这一回二爷总是会做好了。”...
许氏等得太久了,在门口徘徊了好几次,就差没有直接去缀锦院找人时,柳尚义回来了。
珍儿进来禀报时许氏高兴的站了起来,让珍儿去把热着的饭菜端过来,即便是柳尚义进来时脸色沉凝着,她还是笑着迎他过来坐下,要给他添汤夹菜。
“今天大姐一家过来了,玉蓉生了病,娘给她请了大夫。”柳尚义没有露出愤怒的神情,而是像说家常一样说起他看到外甥女的情形,半响,柳尚义忽然抬起头看她,“也不知是谁这么狠的心肠要对一个孩子下手。”
柳尚义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许氏被他看得心慌,但她的神情却还是镇定的很,伸手给他夹了菜,笑着应他的话,“是么,那该好好查一查了。”
“娘也是这么说。”柳尚义点了点头,喝着她盛的汤,许氏坐如针毡,忍不住试探他,“玉蓉好好的身子,怎么会生病呢,是不是吃错了什么。”
“是有人送了她一副面饰,在面饰里藏了有毒的药粉。”柳尚义说的语气太如常,许氏却彻底的不淡定了,他知道了。
他既然知道面饰是她送给青芜的,那他为什么不质问自己,从老夫人那里过来他不难道不应该责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反应怎么是这样。
柳尚义越平静,许氏便越不心安,她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发展,她也料不准丈夫心里现在想着什么,但她又不能先开口问。
屋子里陷入了沉寂,柳尚义慢慢的喝着汤,等这一碗汤见底了,他放下勺子,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嘴,抬头看着许氏,“上次你不是送了童姨娘一副面饰,那一副面饰和你送青芜的,是不是都是从珍宝阁那儿买来的。”
啪嗒一声,许氏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心中不断的闪着一些话,她要怎么说,她要怎么回答,童姨娘那儿早就处置干净了,干净了就没问题,不会有问题的。
“是啊,都是一起从珍宝阁那儿买来的,我还送了胡姨娘一副,不过她素来不爱戴这些,没看她用几回呢。”许氏撑着脸上那一抹笑,殊不知在柳尚义眼中,这一抹笑不知有多僵硬。
柳尚义像是在琢磨她说的话,这片刻的时间对许氏来说太过于折磨,他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知道了一切,说出口时却都只有一半的意思,他究竟想说什么,要做什么。
“收拾收拾东西,这两天随我回仪都。”柳尚义站了起来忽然就把这话题给转过去了,许氏没缓过神来,“去哪里?”
“我会告假几日,你随我回仪都去。”柳尚义重复了一次,解着扣子把外套脱下,拿了另外一件披上。
不安感越来越强,许氏捏紧着剩下的一根筷子,“去仪都做什么。”
“大哥大嫂没空回去,如今搬到漯城,仪都祖宅那儿总要回去祭祖打理,族中还有不少事,我们就在那儿留过年再回来,你也该尽尽作为柳家儿媳妇的责任,好好侍奉柳家列祖列宗,这些年都没让你做过些什么。”柳尚义穿好衣服回头看她,“孩子就别带去了,来去路上冷,几时回来也不定,衣服就多收拾几身吧。”
这不咸不淡吩咐的语气没让许氏觉得有一丁点儿的安稳,反倒是越发的不安,她甚至有感觉这一去可能是要回不来了。
丈夫出奇稳定的情绪,看似知道一切却不追究不指责她任何的态度,还有缀锦院里她不得而知发生的事,这一切的一切让许氏失措了。
她开始觉得惊慌,三两步到柳尚义面前,许氏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失声拦住了他,“为什么现在就要回去,到底怎么了。”
直到她失控的拉着自己,柳尚义低头看她,眼底的失望不言而喻,“你真的不知道怎么了么,还是你太清楚怎么了。”太清楚怎么了,却又笃定着自己不会被怎么样,所以才一直这么有恃无恐。
许氏没肯放开他,柳尚义伸手掰开她拽着自己的手,“雅婷,给自己留点脸面。”
许氏一怔,听着他这冰冷的声音,竟忘了抓紧他,松开了手,任由他直接出了屋子。
方妈妈走进来,许氏晃神看着她,半响忽然抓住了她急着喊,“怎么办,妈妈,你说该怎么办。”
“小姐您别急,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许家找老夫人。”方妈妈安抚着她,从未看过小姐如此慌神的样子。
“不,现在就去!”许氏推着她,即刻叫了人进来让她想办法出府去传消息到许府。
但那丫鬟离开后没多久就回来了,“夫人,府中关了禁闭,除非是老夫人那边同意了的,否则一律不准进出。”
许氏听罢,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