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如果没那只猫就好了

逍遥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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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狗房和御膳房都是皇宫里的热灶台,想要搜宫,甚至是审问管事级别的太监,除非皇帝皇后亲自下令。

    哪怕是无孔不入如锦衣卫,也不想轻易招惹这些天子近侍,免得什么时候便被上了眼药。

    也就只有宸王,敢这么隐瞒线索不报,翻手就去讨旨搜宫。

    他胆子这样大,皇后娘娘知道吗?

    季青临压低声音问道:“王爷可知,今日您知情不报的事一旦泄露,会是什么后果?”

    宋亦安歪头看他:“难道我皇爹还能砍了我?”

    季青临:“……”他变换称呼了!皇爹一词,何其特殊?何其亲近?!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被威胁到了。

    亲儿子和万千爪牙中的一个,想也知道圣上会选哪一个。

    宸王他早就想清楚了一切——

    只要他季青临闭嘴,宸王连皇上都敢坑的事儿,谁会知道?

    即便他居心叵测,挑拨天家父子亲情,可谁会相信养病十六年的宸王,竟能如此轻易就破解了凶手的杀人手法?

    季青临恭顺点头:“圣上对王爷一片慈父之心,怎会训斥王爷。王爷所言甚是。”

    他垂眼,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轻松:“烦请王爷稍等,卑职去看看审问的情况。

    等口供出来之后,卑职便立刻整理线索写成奏折,请求圣上能让卑职搜宫,尽快缉拿凶犯。”

    宋亦安眼波含笑,满脸诚恳:“搜宫这样得罪人的事,也就只有季大人这样一心忠君爱国的青年才俊,才肯冒险上奏了。”

    她认真道:“季大人这样的忠义之士,一定会一路青云直上。”

    季青临对宋亦安的大棒甜枣,一律百无禁忌:“卑职多谢王爷吉言。”

    他恭敬告退,快步进了春茗的刑房。

    清桃低声道:“王爷,季青临此人心黑手辣,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除了才干惊人,还因为他能为了晋升不择手段。

    他既然能私下里将王爷的计划禀告圣上一次,就能背叛王爷第二次。

    锦衣卫有直接上奏之权,倘若他哪一日站在了王爷的对立面上,恐怕对王爷不利。”

    宋亦安打了个呵欠:“这次他不会的。你啊,被季大人那张不食五谷杂粮的天仙脸给骗了。

    刚刚我要挟他跟我一起瞒报线索,借此请旨搜宫,他表面上满是凝重犹疑,其实心里愿意着呢。”

    清桃顿时清冷了眉眼:“季大人竟敢利用欺骗王爷!”

    宋亦安笑得舒朗慵懒:“桃桃你就是太在乎我,太偏爱我了,所以才会眼睛里容不得半点儿沙子。”

    她耐心地跟清桃解释:“季大人没有坏心,只是为了破案,不得不略微用了一些特殊手段罢了。这没关系,我并不觉得见怪。

    他出身没落家族,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不容易,性子谨慎些在所难免。

    况且,锦衣卫指挥使张泽是只油滑的老狐狸,又跟禁军统领楚灵有私怨已久,季大人是被楚大人推荐进来的,若是做错事被举报,恐怕张大人不会保他。

    我既然知道他的难处,自然要帮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忙。

    不管外面的人是怎么说季大人的,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季大人,就是一个做事认真,聪敏隐忍的人。

    我既然觉得季大人很不错,那为什么不能对他比旁人多一些宽容和耐心呢?桃桃,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清桃并不觉得季青临有难处,她家主子就该让着他,但她听到她家主子挺喜欢季青临,便又觉得暂且宠着让着也无妨。

    她认真道:“只要王爷开心就好。”

    宋亦安眉眼温柔地笑了:“我就知道桃桃最理解我。”

    主仆两个一个解释得温柔耐心,半点儿没有主子高高在上的自觉,一个听得认真恭顺,明不明白都觉得主子说得太对了。

    她们自小便是如此相处,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但对站在窗边听墙角的季青临来说,却颇有些刷三观。

    宸王,到底是怎么如此真诚又如此阴险并存,却毫无违和感的?

    季青临眉心处皱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清冷的茶色眼瞳里溢满了凝重和不解。

    对方能够轻易看透他心里最险恶的地方,偏偏还肯配合他演下去。

    明明面不改色地坑他拉他下水,却又真心帮他,既愿意跟他一起犯下欺君的罪名,又肯拿自己的命来当诱饵,冒他根本不需要冒的风险。

    难道……这就是宸王闲聊时曾提到过的,心理变态?!

    季青临转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春茗。

    春茗目光惊恐,浑身颤抖地垂下了头。

    虽然季青临只对她用了不到半盏茶时间的刑,但,她却只恨不得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这只恶鬼。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春茗颤抖求饶。

    季青临淡淡瞥了她一眼,转开了视线。

    屋外,宋亦安正念叨清桃:“年轻人要有朝气,才不会被岁月叼走了赤子之心,桃桃,你只管武力惊人随心而走就好,其他的都交给我。”

    清桃忍不住温柔了眉眼:“是。”

    季青临莫名有些想笑,又等了一会儿,才拿帕子擦了脸颊上沾染的血珠,走出去叫人:“王爷,春茗交代了。”

    他神色凝重:“她很早就被迫成了赵德柱的对食,赵德柱曾让她喝过堕胎药。”

    宋亦安瞳孔骤缩:“要命了。”

    季青临沉声道:“这件事情不能瞒,如果春茗说的怀孕和堕胎药都是真的,那么,我会据实上报。”

    他认真道:“卑职也不希望厂卫之争在这时候爆发,但身为锦衣卫,卑职不能向圣上瞒报任何消息。”

    清桃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王爷到底看中了季大人什么呢?是脸太好?还是不要脸?

    季青临回看了清桃一眼,领着宋亦安进了刑房。

    屋子里,春茗被绑在椅子上,身上并没有多明显的伤痕,但她的衣裳却被冷汗浸透了。

    见两人进来,春茗害怕地抖了抖。

    季青临淡淡道:“说吧。”

    春茗脸色刷白:“我没有说谎,赵德柱给我的堕胎药,我把药汁倒了半碗在帕子上,就埋在我门前的树底下。”

    季青临对宋亦安道:“卑职已经让下属去拿东西,请太医验看了。”

    见宋亦安点头,他再次看向春茗:“继续说。”

    春茗早被季青临用刑吓破了胆,抖着嗓子一一交代了起来。

    “给承乾宫众人下的能产生幻觉的药,是将药粉洒在大家穿的衣物里,药是赵公公给的。”

    “我很早就被迫跟了赵公公,我不过就是他手里的一个玩物罢了。”

    “后来春笋因为犯错,被贬到浣衣局来,赵公公就盯上了她,亲自给她改了春笋这个名字,放在了我们屋儿。”

    “赵公公做梦都想得到春笋,春笋长得太漂亮了,可她性子也强,有一次赵公公逼迫太狠,春笋险些撞墙死了。”

    “那天赵公公发了好大的火儿,他舍不得再逼春笋,就在我身上发泄怒气,险些将我玩儿死。”

    “后来,赵嬷嬷就给赵公公出了个主意,只要她不断欺负逼迫春笋,春笋肯定就会向赵公公祈求保护,到时候赵公公就能得到春笋的心了。赵嬷嬷就因此上了位,得了个小管事的职位。”

    “赵嬷嬷不但自己上手欺负春笋,还让我也一起来。赵公公甚至特意温存了我好几天,说只要他得到了春笋,就放了我。”

    “我不能不听那王八蛋的话,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太监能让宫女怀孕,他手里拿着我流血不止染红的床单,拿出来,我就会被判秽乱宫闱。”

    “我还有春芽要照顾,我不能就这么被那个王八蛋弄死。”

    “后来春笋跳楼死了,王爷和季大人要浣衣局查案,他就胁迫我,让我想办法进承乾宫。”

    “他答应我,只要我吓退了宸王,不让宸王继续查下去,他就会放过我和春芽。”

    “可他疯了!他竟然动了杀机!他被圣上杖责贬低之后,生了报复的心思,用春芽的命来威胁我,让我帮春玲杀了宸王!”

    宋亦安注视着春茗的眼睛:“那些大鲵鬼哭,膨胀的尸体夜探寝宫,也都是赵德柱做的吗?”

    春茗摇头:“我不知道,春笋出事后不久,她的事就成了禁忌,赵公公不让我问,他只让我监视好王爷和季大人。”

    她害怕地看了一眼季青临:“赵公公所有的私密事,都,都是春玲亲自料理,我只是个暖床的玩物,赵公公还做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了,对,对不起!”

    季青临看宋亦安。

    宋亦安问道:“你认识春何吗?”

    春茗点头:“他以前跟春玲一起伺候赵公公,特别得赵公公的喜爱,几个月前他去了承乾宫,大家都说他攀上了高枝儿。”

    宋亦安来了精神:“你可知道这高枝儿是谁?”

    春茗想了许久:“大约四个多月前,春何忽然满面春风起来,没过多久,赵公公就把去承乾宫的名额给了春何。

    那时候浣衣局里人人羡慕,赵公公也曾提过一句,承认了流言没说错,说春何的确是得了贵人的青眼。”

    她有些害怕:“只是这贵人是谁,我真的不知道,赵公公鲜少跟我说事,每次叫我,都只是为了取乐。”

    宋亦安看向季青临。

    季青临沉声道:“春何的履历我已经查过好几遍,他为人小心谨慎,很能伏低做小,因此人缘一直不错。

    他当初进承乾宫,也是走的正规的筛选渠道,因为管事公公见他模样清秀,性情温和,便将他选进了承乾宫。”

    宋亦安点点头:“与我查的一般无二。人是清桂公公亲自筛选的,他向来喜欢温和脾性好,履历没有污点的小宫女和小太监。”

    清桂公公是她娘的心腹,后来她搬到了承乾宫,她娘就把清桂公公给了她,做承乾宫的大总管。

    最近承乾宫里闹得厉害,清桂公公伤寒未愈,操心太过病上加病,宋亦安直接把人送到外面养病去了。

    季青临道:“既然有这个攀高枝的风声在,说不得真有问题,卑职会再查一遍。”

    宋亦安认同地点点头,对春茗道:“详细说说春何和刘嬷嬷的事情,跟春笋的相关性越高越好,不拘大事小事,想到了就说。”

    春茗强自打起精神:“奴婢能求您饶了春芽吗?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被我利用了。”

    宋亦安看她:“我听春芽说,你们只是同乡。”

    春茗忍不住泪如雨下:“我们虽然不是血亲,她却从来拿我当亲姐姐敬爱,她还小,她今年才十四岁。

    我要失约了,不能等到二十五岁的时候跟她一起出宫了,只求王爷看在奴婢主动招供的份儿上,给她一条活路。

    哪怕让她多吃些苦头也没关系,只要能让她安安全全地等到出宫那天,让她替我再回家乡看看。”

    这是她小心翼翼的威胁,又何尝不是最卑微的祈求?

    宋亦安温声道:“只要查证春芽没有参与,我保她一桩婚事,让她出宫成亲。”

    春茗呆呆看着她,忍不住失声痛哭:“谢谢!谢谢您!谢谢您!”

    她哽咽着,泪眼朦胧:“我如今才真相信,您是真的没有强暴春笋,我早该求您的,我早该相信您才能真的救我们!

    要是当初没有在看到那只猫的时候,以为您跟赵公公是一丘之貉该多好,该多好啊!”

    她泣不成声,却把宋亦安听愣了:“猫?小黄?”

    那是,春笋养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