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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碧蓝,薄云如丝。碧空下的旷野广袤无边,一支马队正从容行进,车轮吱扭,马蹄踏着枯草沙沙作响。马队领头的四个金刀卫士兵都肩扛一面黑旗,黑旗迎风飘动,旗面上一条金龙腾空,祥云缠绕龙身。马队中间有一辆四驾马车,非常华丽,车舆用绸缎包裹,车顶四角垂下四条暗红色的丝穗,随着马车摇晃。一位头戴黄金发冠,身穿锦绣华服的年轻男子端坐马车内。他便是南安国的六皇子卫玦。三个多月前,他任使臣,出使北由国,参加北由新皇那支鸿真的登基大典,现在使团马队正在返程途中,路经南安国云州府。
卫玦挪到车窗旁,伸手撩起窗帘,吩咐侍从停车。侍从高喊,停止前进,整个马队随即停下。
一个侍从打开车门,另一个侍从在下车处放好车凳。卫玦弯腰钻出车门,开车门的侍从高举双手扶他下车。
“王爷您踩稳了。”开车门的侍从说。
卫玦脚刚落地,就有侍从上前给他披上黑色缎面银狐领的披风。
金刀卫副统领连边策马小跑到四驾马车旁停下,轻盈地跳下马背。
“王爷您怎么突然下车了,外面冷。”连边说。
卫玦伸伸腰:“腰酸背疼,出来透透气,活动下筋骨。”
“您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连边讨好地说,“跋山涉水,舟车劳顿,真是辛苦。”
“到翊城还有漫漫长途啊。”卫玦手指着远处的高山,“本王远远地望见它,走啊走啊,一上午过去了,还没翻过去。”
“到小松岭驿站还得一个时辰多,”连边说,“王爷您再辛苦辛苦。”
“怎么不见袁元大人下车?”卫玦问身边的侍从。
“袁大人睡着了。”侍从回答道。
“他何时何处都能睡得香。”卫玦含笑说。
“要不能有那么多肉。”连边取笑道。
风势越来越大,冷风飒飒,四条丝穗乱扭。卫玦裹紧了披风,回到马车上。马队动起来,浩浩荡荡,向远处连绵的高山前进。
小松岭地貌奇特,驿站背靠的山是平顶的,而且还像房檐一样伸出来遮住整座驿站,活像拍打而来的海浪。山顶上长满了松树。一个多时辰后,使团到达小松岭驿站。寂寞陈旧的驿站顿时变得热热闹闹,人声喧闹。驿站只有三个人,一个驿丞、两个驿卒。三人跪迎卫玦下车。礼部尚书袁元两手分别握住两个侍从的手,才敢小心翼翼地伸出脚来下马车。
路上尽是枯黄一片,难得见了绿色,卫玦、连边抬头望着松林。
“松林里好像有东西在动。”连边说。
卫玦睁大眼睛细瞧了瞧,说:“没有啊。”
“肯定是猴子在跳。”驿丞范英急忙说,“王爷、袁大人、连将军,快里面用茶。”
卫玦他们进了院子,卫玦坐正堂中间,连边和袁元分坐两边。袁元的身体把椅子都塞满了,胖的像个不倒翁。金刀卫士兵挺胸昂首,站立两旁。卫玦双手捧住青釉茶盏,享受热茶的温暖,使团马队有茶水随时伺候着,所以他此时不觉得口渴。连边没接范英献的茶盏,让范英放到桌上。袁元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天气凉,您快喝一口暖暖身子。”范英催促卫玦。
在卫玦之前,连边担任过三次护送官员出使北由的任务,每次都住小松岭,范英都是不急不慢,话很少,这次话不仅多,还莫名地紧张。卫玦把茶盏捧在两手之间搓来搓去。范英又催他喝。连边发现范英额头居然冒出细小的汗珠,就怀疑上了,问:“范驿丞,你这茶里加了什么好东西,老是催王爷喝。”
卫玦警觉起来,放下已碰到嘴唇的茶盏。
范英极力克制住紧张,握住托盘的手微微发抖,说:“这玉竹茶是王爷赏的,小的都舍不得喝。”
“范驿丞,这里不用你们招呼了,”卫玦客气地说,“你们都退下吧。”
“哎。”范英挪步后退,眼睛惊恐地瞥向袁元。
“范驿丞,给本官再上盏茶。”袁元说。
这时候,有两个年轻汉子,肩扛麻袋,走进院门。范英正端茶出来,连边问他,俩汉子来干什么。范英回答说,他们是来送米的。
袁元皱起眉头,一手按住肚子,一手按住心口,说:“我心口不舒服,肚子也疼,想上茅厕。”
倆汉子扔掉麻袋,夺门而出。连边命令士兵追上他们。范英扔掉托盘,转身往堂后跑。连边两个健步上去,从后面一把薅住他的后衣领。袁元一头栽到地上,全身抽搐,直翻白眼。
卫玦跳起来,惊叫道:“茶水里有毒!”
金刀卫士兵抽刀架在另两个驿卒的脖子上。俩驿卒跪下拼命磕头,惊恐无措,称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范英你好大的胆子,尽敢谋害王爷!”连边瞋目怒斥。
范英被连边拎在手里,瑟瑟发抖,脸上是死一样的绝望。袁元口吐带血的白沫,抽搐地更加厉害,犹如羊癫疯发作。
卫玦拿过士兵手里的刀,抵着范英的胸口,刀随手抖,咆哮:“你为什么要下毒?!”
“王爷饶命---不是---小的自己要下毒,”范英磕磕巴巴:“是有人---用小的全家的性命威胁小的。”
“让你下毒的人是谁?!”连边凶狠地问。
“不知道,他们都蒙着脸。”范英流泪说,“是他们逼小的啊,睿王爷饶命啊!”
院门外,突然天降弩箭雨,很多人中箭倒地。连边用力推开范英,大叫:“保护王爷!”
士兵迅速围拢,将卫玦围在中间。紧接着,许多蒙面黑衣人冲进来,手端弓弩,边跑边射。士兵冲上去与黑衣人搏斗,连边挥动六星金刀,贴身保护卫玦。范英和两个驿丞都中箭死了。院门被黑衣人锁上了。一些士兵身中数箭而死,一些士兵虽中箭,但不在要害处,依然坚持搏斗。院子外也叮叮当当,打得十分激烈。卫玦武功很差,惊惶之下,毫无章法。情势不利,尽早脱身才是上策。连边右手握刀,左手拉着卫玦的手腕,边打边往院墙退去。
退到墙边,连边放开手,焦急地说:“王爷把您的披风解下来,甩出去,我再助您翻出墙。”
连边急挥数刀,削断了两黑衣人的胳膊。趁黑衣人退开的间隙,卫玦拉开披风系带,抓住领口,奋力甩向扑来的黑衣人。连边汇聚内力于左手掌,往卫玦的腰一推,卫玦借力轻松跃出围墙。接着,连边双臂一展,脚尖点了两下墙面,翻到墙外。剩下的士兵拼死缠住了所有黑衣人。
驿站外刀光剑影,尸骸横躺仰卧,鲜血染红地面。很多条粗麻绳从山顶挂下来。黑衣人把麻绳绑在松树上,再顺着麻绳降下。卫玦、连边跨上离他们最近的马,疾驰而去。跑出二里地,他们才松了口气,放慢了马速,讨论那些黑衣人的真实身份。黑衣人人手一支弓弩,在南安只有军队才有弓弩,拥有弓弩数量最多的军队是虎旗军,虎旗军的主帅是大皇子卫璃。
“王爷,我们还是快些跑,”连边回头望望,“这里并非安全之地,万一他们追上来,可真是不好办了。”
卫玦用刀面狠拍一下黑马的屁股,黑马脖子一伸,咧嘴嘶鸣,飞快疾驰。他眼里冒火,恨不得飞到翊城,提刀找卫璃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