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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又是哪个大臣开口:“哈,这齐王带着来参加百花宴的侧妃,果真是不同凡响啊。”
茗澜一望去,发现此人有些眼熟,他话里话外,直指她妾蛮欺主,不知好赖。
“哦,向爱卿,此话怎讲?”凌北萧微微挑眉,倒想听听他说的话。
向爱卿,向又谦!
茗澜想起来了,她之前在天香第七层的房梁上,撞见过隔间里,一个浑身穿着金银,铜钱所做衣物的人。那个人就是向又谦,工部尚书向又谦!
向又谦身材矮矮胖胖,一挑眉:“臣以为该学习孔圣人,克己复礼,尊纪守礼,切不可单单宠幸妾室,甚至委屈了自己的妻子。”
那贾寻椿那日与凌北野也有些过节,此刻联合了其他一些大臣附和:“是啊……”
皇帝眉毛紧紧一皱,倒是不知道如何处置了,凌北野后院起火,他人都不在这里,可这些大臣偏偏又撞见了这般场景,就是要给茗澜一个好看。
他们一个二个窃窃私语,大多是议论茗澜不守妇道,不尊正主。柳恨雪原本怕着,看着这么多人替自己出气,一时间得意起来。
陆晏冷着一张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可要避嫌。
凌容君原本受了些惊吓,可像他父亲,不是个怕硬的主儿,探出脑袋来,对着那群议论自己娘亲的人呲牙咧嘴。
茗澜知道,她现在再说柳恨雪意图活埋她儿子已经不妥了,一来柳恨雪现在仅仅带着李嬷嬷一人,人手不足,茗澜的证据也不够,二来她这么一说,有发疯泼脏水的嫌疑。
所以,她决定拿别人开刀。
茗澜抱着孩子,一字一顿,缓缓开口。
“向大人说的是,为人妻自当贤良,为官也自当尽职尽责,恪尽职守,安于本分,便是尊礼收纪。我可听说,向大人在城外修了孔子庙,还不小心给修坏了。听说一下雨,那庙便塌了,莫不是向大人一片赤子之心,感动了孔师之魂?”
此言一出,在场皆惊。这事儿向又谦几乎是花了好大一笔银子,四处托关系才给解决了,没让人上报给皇帝的,结果茗澜直接就给他捅了出来。
这件事儿虽没上报,可茗澜往日多爱溜出去,从百姓口中倒是听得怨声载道的。
那向又谦一开始上任,倒是尽心尽力,结果越来越贪,对于钱财几乎痴迷,从工部的建筑费里偷去多数银子了。
向又谦脸色骤变,额角有汗滴下来:“回禀皇帝,那日许是预感城外有鼠崽,老天爷给的天相不佳,于是便一道雷下来,便把那庙给劈倒了。可现在,多亏了皇上你运筹帷幄,众将军统领日夜奔波,不过三日里,就平了鼠患,这庙啊,这下过后就能建得好了。”
凌北萧只点了点头,右手按住左手的扳指,来回转动着,谁人都看不穿他心中所想,但这孔雀翎,势必要把矛头指向工部了。
茗澜冷冷一笑,这个向又谦真是聪明,把贪污的酿成的祸推到鼠灾上去,还顺带连着皇帝和在场的都夸奖了一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茗澜等着慢慢和他算账呢。
她又是一抬眼,扫了眼在场迎合的其他人,挑了个眼熟的下手:“贾大人也是,三位夫人,从来都和和美美,从不需要大人操心,也不会有谁受了欺负,这克己复礼,女子应当相夫教子的事儿,贾大人来提最合适了。”
她一说完,甚至听见了人群中的哄笑声,谁人都知道贾寻椿十足的怕老婆,他家夫人当然不会受委屈。
为首的三位夫人,整天掐架,后院里鸡犬不宁的,甚至还出现过拿贾府客人喝茶的地方晒鞋袜的事情。
贾寻椿被女子踩到头上拉屎,整天往青楼里躲,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茗澜一戳便戳人痛处,她曾经当过半年看诊的中医,记性还算不错,听过的轶事,对得上眼的官员,她挨个开了刀。
柳恨雪在一旁看傻了眼,小容君只歪着脑袋,一副惬意享受的样子,谁现在被茗澜看一眼都打颤,生怕她也知道自己的黑历史。
隔了层窗户纸,捅破了看没意思。要是朝野之上,没做好血流成河的准备,看见那一层暗流也没用。
凌北萧听到茗澜滔滔不绝,阴阳怪气了许久,倒是淡然一笑:“呵,照夫人的说法,我这满朝文武,倒都是克己复礼的贤臣了。”
他知道自己底下人什么样,不然江山可保不住,但这茗澜这般硬顶上来,也是个胆识不小的。
茗澜才住嘴,她知道现在惹的祸,都不是自己的,而是凌北野的祸,所以才不在乎呢。周弄竹一副憋笑的样子,差点笑出声。
柳世年不甘心放过帮女儿获宠的机会,最后把话匣子引回去,说到:“是小女不懂事儿,该小心照料着世子,不能出错。该罚的是我家雪儿。”
他这样说,倒是以退为进,说茗澜没有良心,柳恨雪一个王妃夹着尾巴做人,需得小心翼翼。李嬷嬷说柳恨雪以身护住世子,因为两人身上都是显眼的泥淤,大家自然也相信。
更何况,从山坡滚下去,世子压根没受伤,自然怪不到柳恨雪头上。
这下,茗澜又成了无情无义,不知好歹的家伙。她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全当成耳旁风。
无关真相,世人只愿求得自己心中的正义而已。
梧白贵妃原本没想管这些事,也不想煽风点火,只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忽的出声提醒茗澜:“世子滚下来山崖,可为何就连身上衣物,也穿不妥帖了?”
茗澜看向小容君,他一脸的委屈,因为方才是变出了自己的蛇相,才导致了自己衣物脱落,这当然不能说出来了。
但茗澜已经知道,梧白是要给她个台阶下。
“回皇上,贵妃,我儿容君从出生那日起,便体弱多病,常常发烧不说,还先天是个哑巴,我这做母亲的,凡事不由得多担忧些,心疼些。”
“容君这番滚下山崖,我便着急起来,把这孩子衣服一脱一看,身上果不其然有些青青紫紫的痕迹,这孩子本就命运多舛,我这一时心急,便埋怨上王妃,实属不该,都是茗澜的错。”
茗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微微皱起眉头,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全然没有来刚才变相辱骂满朝文武的硬气犀利。
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忍心再责怪了。
茗澜还故意抽了抽鼻子。大家一来看齐王世子命运多舛,二来看茗澜为人母,难免心急,谁都不好再说话来。
那柳大人不想放过这出气的机会,待要说话,可柳恨雪却急了,凌容君身上那些个伤,有些是那些个妖人活活抓捏出来的,还有一些是让绳子给捆出来的,要是真现在追究起来,便容易让人看出不对劲儿了。
凌北萧皱着眉,不言语。
朝野,后院,总是波谲云诡。无数次的争执不休,从来不在于对错,在于他要无数次抉择,迎合某些人的利益。
进退两难时,外面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
“东齐王到!”
茗澜下意识转过眼去。夜色朦胧,星光散了满地,凌北野今日穿了一身黑袍,上面用银线绣了一副蛟龙出海图,他一头墨发用玉冠高束,随风飞舞,远远看着,便是高大魁梧,气度不凡。
王爷抿唇不笑的时候,眉眼间总有种淡淡的戾气,看上去便不好相与。
他轻轻扫了扫府上两位夫人,眸中闪起的惊疑转瞬即逝。众位大人原本还在对此事议论纷纷,可一见到齐王来了,霎时间鸦雀无声。
这里几乎一半的人,或多或少都让凌北野给的罪过,齐王自己虽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做派,但收拾别的大人四丝毫不心慈手软。
他们府上那些个纨绔若是敢强买强卖,抢夺田宅妇女,凌北野一定找这些人麻烦,且要是有人暗中勾结党羽,一旦让凌北野抓住了,他势必弹劾,保那人离职。
众大臣对于东齐王,是既怕又恨,凌北野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齐王身旁,是那华服着身,微微带笑的淑贵妃,两人一同前来,对着皇帝行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
“臣弟参见皇上。”
凌北野低着头做作揖手礼,可那身板直挺,看上去一点卑躬屈膝的意思都没有,总让人觉得桀骜不许。何况,他的确立下汗马功劳,这才最让上位者担忧。
凌北萧见到二人行礼,立刻示意他们过来,淑贵妃极其自然的往皇帝那儿去了,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凌北萧笑了笑,把人拥入怀中,那一旁的梧白,倒是不动声色,好似在看别家夫妻一般。
茗澜看向凌北野,他们兄弟二人的的确确很像,但是凌北野太过硬朗,魁梧,似乎只要往那里一站,无需只言片语,都能压得住千军万马。
凌北萧回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中元殿,转着手中拿黑玛瑙扳指,再看向凌北野:“贤弟,这歌舞升平的百花宴,你怕是无福消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