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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问的人轻轻点头。
随着她的头上下微动,脖颈以上的一坨乳色糯虫在那滩黏液中蠕动得更厉害了,你挤我拱,一个个互相蚕食着、推搡着,往外挣脱着,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有的地方几个缠成一堆,相互扭曲,拼命缠绕,巴不得刹那扭断对方也挤爆自己,那样子痛苦到死,又似乎上瘾的就是这种痛苦。
有的地方在铺成一滩的黏液里突然有一连串的虫头一起死命往外撑。那层黏液形成的防线被撑得薄而透明,密密麻麻此起彼伏肉色的虫脑袋眼看就要冲破钻出时又发出“噗”的一声,形成一个黏答答的气泡。
有些地方那些黏液就快要从头上滴落被挣得老长的时候,突然几个虫子扭成一股,在那黏液上缠绕几下往上一甩又把它甩回头顶……
一头一脸的形态各异,越不愿意看就越想看个明白。
更云和卷堆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全身骨头都软了,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恶心,一时间难以回神,难以顾及旁的。满眼只有那一只只面目狰狞而又放浪恶心的虫子和密不透气的黏液,还有那腐尸般的浓烈气味,这是当时叶轻飘不曾告诉他们的。
“更云、卷堆!”寸言在身后叫了好多声,两人才恍恍惚惚地听到。转身时,更云发现叶轻飘正背对着自己,欲走过去,可不料脚下根本不听使唤,内心里庆幸寸言早早地把她转过去,没有让她看那么明白。
再看向织织时,才发现常集正扣住她的手指与她一同接受他们的目光,可是刚刚的情景……显然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叶轻飘在一片混沌的认知中逐渐冷静下来,在脑子里把两次所见均回想了一遍后,想想这样的织织其实并不难接受。把意识集中到现实才发现自己竟躲在寸言怀中,一时间有些尴尬。她红着脸离开那个让人觉得踏实的地方,稍稍眯眼看向寸言时他只是感受到她的离开而稍微查看了一眼她的状况,见并无其他异样后进而又转向织织。
见几人都已多少恢复些知觉,常集把织织的面纱放了下来,拍拍手中她的手,她转身回到里间去了。
“好了,年轻人们,这就是我所有秘密的源泉。”常集面色平静,极其疲倦但又满是恬淡之色。
“抱歉!这两个字是替我说的,也是织织要求一定要替她说的。如非不得已,根本不会以如此面貌出现在几位面前。”常集正式地鞠了一躬。
“也不知这会不会是最后一面,你们也看到织织现在的样子连五官都无法看到,根本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跟大家交流。但是她让我转达,轻飘姑娘,她很喜欢你,如果有你这样一个孩子或者是妹子,她会很满足!”常集看向叶轻飘时眼神总是变得无比的温暖。
“正如各位猜测的,我邀请你们来主要是托底,也是撇清关系的。我要救织织,时间紧,根本没有精力跟各位没来由地耗。经过护城河边的交手我也猜到或许你们和我一样是被别人刻意牵扯进来的,所以请大家进剪玉骨,为的就是证明这一点。”常集目光轻扫一遍所有人的神情。
“剪玉骨!”卷堆上前一步:“你是说能通古今的剪玉骨!”卷堆满眼都放着光芒。
“不错,但你们知道的无外乎其名字而已。剪玉骨是桑榆最古老的幻术之一,但它却是忆忧阁的幻术。叶家所擅长的是巫术和机关术,从不去碰幻术。忆忧阁的老祖宗袅幽天赋异禀,天生痴迷于机关术与幻术,十三岁便发现了桑榆地下自带的无上力量,并利用其设计了桑榆古墓,就是你们所知道的那个。这些在任何桑榆之外的书籍上都不曾记载。可惜慧极必伤!这个袅幽二十三岁的时候就患了恶疾,在自知命不久矣时,她和叶家的老祖宗商议,以自己的脊椎骨为形,以叶家酒作坊中酿酒的情景为引,主要利用酿酒中的各色声响和酒气使人先忘却自我,麻痹神经,进而为幻境作前驱准备,所以有了这剪玉骨的幻术。”
寸言和卷堆在一些书上见过著书人零零散散的记载,这下有最真实的版本,自然听得很是入味,更云和叶轻飘也觉得真的是长了见识。
“按常集你说的,那我们昨晚经历的幻境全部是在袅幽的脊柱里面?”叶轻飘细细一思量觉得毛骨悚然。
“不错。严格来说,你们是分别进入脊椎骨的不同位置。”常集认真地回答道。
“要不然怎么会叫剪玉骨!”更云因为听懂了,所以甚是得意,
“可是这个剪玉骨用到的并不多,因为它的作用主要就是测人!”常集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口气。
寸言和卷堆看到的记载都是说这个幻术能够纵通古今,横贯异空,还不曾知道它的主要作用是测人,所以也是吃了一惊。倒是叶轻飘和更云,本来就对这个从未听闻,所以就没有好奇中的惊奇。
“测人,只针对特定的人。至于通古今,恐怕只有袅幽本人才知道怎么个通法。”常集继续道:“从你们盯上我,而又恰巧坊间都在传你们中的叶轻飘姑娘放走了七姊妹,这让我很是吃惊。大概连唤蘅都没想到知道,收押七姊妹曾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而它的机关却摆在很明显的位置,这不是设计的人笨,而是这个机关不是谁都可以打开的!”常集说着又看了一眼叶轻飘,其余几人自然也跟着看向她。
叶轻飘一个“我”字含在嘴里又不知道该怎么吐出来。
“你们知道当年唤蘅的母亲袁碎血祭枯死的蔷薇,用秘术囚禁了七姊妹,却不知这其中有诸多隐情。而其中之一就是这个血祭的秘术过于阴毒,并不是任谁都可以驱动它。唤蘅的祖父四处搜寻这样的人选……”
“等一下,唤蘅的祖父搜寻?不应该是唤蘅的母亲说服她的祖父吗?”卷堆听到这个传说的另外版本,立马提出质疑。
“所以我说隐情很多,你那个是听说的,我这个是亲历参与的。”常集微笑道:“唤蘅的祖父四处搜寻,标准就是这个人要与笔什花海有关。”
“笔什花海?”寸言和卷堆同时说出声来,一下子又打断了常集的话。
“不好意思,笔什花海一直只是晚上老人们口中讲给小孩子听的故事,从来没有任何一本书写过,所以这真的很出乎意料!”寸言忙声解释,卷堆也深有同感,连连点头。
常集宽厚地笑笑:“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读过叶家的藏书,叶家的藏书多为孤本,来自所有可能的地方。所以你们能读到的是多数人都知道的。”
寸言和卷堆满怀歉意地点头:“受教了,请继续!”
“要查一个人是不是与笔什花海有关,唯一的方法就是剪玉骨。剪玉骨本身就只是一个无止境的黑象,除了‘黑’什么都没有。这个幻象要靠特定的人在其中演绎特定的情景,而袁碎可以,所以她成为了那个血祭的人,也注定了只有和她一样追根溯源能与笔什花海有关联的人才可打开那个机关,可这样的人当年唤蘅的祖父是寻遍四海,最后不得已才设了一个弥天大谎让袁碎甘心情愿成为人选!”
“那……”
“不要问我这个弥天大谎是什么,因为它不该由我来说。”卷堆刚开口就被常集打断了。
“不是,我要问的是袁碎与笔什花海到底有什么关系呢?”卷堆被突然打断有些尴尬,不过如果不问出来更尴尬。
“哦,你是说这个!”听完,常集也有些尴尬。“当年久寻无果,唤蘅的祖父突然想起袁碎与唤蘅的父亲方梧本是青梅竹马。她先天不足,由于自带缺陷很是难养。七岁那年在命悬一线时,一个四处要饭的为报袁家曾经的施饭之恩,曾千里赶回来给了他们几片红色花瓣,告知他们这花来自笔什花海,不妨一试,没曾想真的就有了效果。”
“哦,这样!”卷堆听完有些失望的样子,立马又想起什么似地问道:“那,那个要饭的呢?”
“那个要饭的后来没了音讯,袁家当时为袁碎的病乱成一团,等顾得了答谢时,那要饭的早不见了踪迹。”
“原来真有人去过!”卷堆自言自语道,一群人都很好奇为什么他对笔什花海如此上心,忽然他又转向叶轻飘:“飘飘,你去过笔什花海?”
“当然没有啦,我之前听都没听过!”叶轻飘一副被冤枉的样子嚷道。
“哈哈,飘飘姑娘,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确实和笔什花海有关。因为在剪玉骨中,能在黑幕中有影像的人是你。”常集笑道。
“真的?那我在里面制造的幻象是什么?”叶轻飘来了兴致,赶紧追问。
“这个……这个恐怕只有他知道。”常集说完换了一个另类的眼光看向更云。
“我?”更云指着自己的鼻子尖。
“恐怕小兄弟将来你也并非常人啊,我们能旁观幻象的异动,测出你们四人里只有飘飘能参与创造幻象,可自打有这个幻术以来,没有人能旁观这个幻术中发生的事情,连袅幽都不行,你是这数千年以来第一个。”
常集说得连更云都怀疑他是吹牛的,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真的很普通。当然除了帅得无人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