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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地宫。
华丽的地宫内,亮着零星昏黄的光。
伴随着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血腥味一同笼罩而来的,还有几声婴儿的啼哭。
蓦的,那哭声被截断,而后,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格外清晰骇人。
巨大的血池之中,魔尊丢开一具婴儿的尸体,擦了擦嘴角沾着的血迹。
那婴儿的尸体一被血池的水触碰,而后血肉骨骼便化为血水融入血池。
魔尊苍白的皮肤上爬满了暗红的花纹,那张和裴书宴少年时期格外相似的脸上染着血,如妖如魅。
一年前,他本可以把裴书宴带回来的。
如果不是江岁晚和那些个仙门弟子坏事的话。
想到江岁晚,他的眼神越发的冷。
还有不知是谁偷走了他的原身,害的他法力大损。
魔尊从血池中站起来,猩红的血珠自他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滴落在玉石雕砌的地面上。
血红的蔷薇花纹,顺着他白皙的大腿蜿蜒而上,一直攀爬到他的心口。
魔尊披上件松松垮垮的红袍,然后抬起手按在心口的位置,然后轻轻一划。
一道伤口豁然在他的心口裂开,那伤口深可见骨,却没有流血,只是皮肉翻涌开,像是一具无机质的人偶,死气沉沉。
魔尊伸手进那个伤口,掏了掏,很快,一颗紫黑色的心脏被从他的胸腔中掏了出来。
那心脏长得怪异,紫黑色,像是有些残缺,其上血管蜿蜒如藤,不见一滴血迹。
同时,无数紫黑的藤蔓从他的胸腔中涌出来,如潮水海浪般将他簇拥而起。
他拿着那颗心脏,紫黑的藤蔓细细的修补着上面的残缺。
一年前他的原身也就是他真正的心脏被偷走,害得他差点再次沉睡。
他花了一年,才重新从自己的骨血中融炼出新的心脏。
只可惜……魔尊看着这颗被缓慢修补好的紫黑色心脏,眼神冷漠。
仿造的终究是仿造的,他必须尽快找到那偷了他心脏的贼人。
世人说他是疫魔,其实不是。
他和裴书宴一样,最初的时候,都是人。
只是后来他们一个成了仙一个成了魔。
裴书宴。
裴书锦。
他们名字只差一字,甚至连长相都何其相似。
只可惜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魔尊把那颗修补好的心脏放回胸腔里。
那些个藤蔓也窸窸窣窣的爬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豁开的血肉很快再生,魔尊冷冷的看着,他丢了心脏,于是只剩下一具不会流血的躯壳。
真烦啊。毁灭这个世界的进程又被推慢了。
魔尊光着脚,一步步的往外走。
地宫很大且与他的寝殿相连,白玉铺成的廊道两侧跪满了年轻的少年少女。
他们个个都惊恐的睁着眼睛,却被魔气束缚着,无法动弹。
魔尊从他们中间走过,无数藤蔓缠绕上那些人的头,而后敲开他们的头颅,吸食他们的生机。
他体内的疫魔血脉,经过一年前的一战损伤太大,现在必须要吸食这些健康之人身上的生机来恢复。
他恢复之日,就是疫种重新降世之时。
魔尊吸食完这些人的生机,心情好了些,他出了地宫,身后是无数双死不瞑目的透着惊恐的眼。
他坐在榻上,把玩着一块玉牌。
那玉牌通体莹白,雕刻着繁复的牡丹花纹,华丽又贵气。只是挂着那玉牌的红色编绳有些残破,像是有些年头没换了似的。
那玉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裴”字。
百年前,裴家少主的玉牌。
裴家自始至终的少主都只有一人———裴书宴。
裴书宴已经忘了他是谁,可他却记了裴书宴数百年。
百年前,裴家。
“过几日是裴少主的生辰宴,你给我长点心,好好的讨好少主,要是得了少主的欢心,你我都好过。”
“小瘸子,听到没?”美艳的妇人揪着一旁小孩子的耳朵,朝他喊:“贱种听到没?”
瘦弱的小孩抬起头,露出一双乌黑空洞的眼,“娘,我知道了。”
美貌妇人见他眉眼间满是怯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一耳光扇了过去。
那小孩被扇的摔倒在地上,额头撞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破了个洞,鲜血直流。
他眼神依旧木讷空洞,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半边脸,流进了眼睛里,即使这样,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美艳的妇人见状,骂骂咧咧:“我怎么生了你个不争气的!”
“生来就是一个瘸子就算了,还又蠢又笨。我要你有什么用?!”
“你就在这好好反省吧!”
“真是晦气!”
妇人朝他吐了泡口水,骂着晦气出门了。
小男孩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安静的像是死了一样。
许久后,他才慢慢的爬了起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血,许久才缓缓眨了下眼睛。
裴少主的生辰吗?
这是一年中,他最喜欢的日子之一了。
因为在那几天里,整个裴家都在忙着张罗这件事,所以没来欺辱他,打骂他。
其实他不怕那些人侮辱的言语和落在身上的拳脚。
那些他都已经习惯了。
他怕的是饥饿。
那种饿的反胃想把心肝脾脏都呕出来的感觉才是最难忍受的。
在裴书宴生辰的这几天,他可以沾光吃得很饱。
说来好笑,堂堂裴家,富可敌国的裴家,居然还有吃不饱的人。
裴书宴啊。
他也见过的,那个抱着雪白毛团的小少爷。
锦衣玉食,金枝玉叶,数不清的人簇拥着跟在他身边,他从花园走过,浑身都像是在发光一样。
和正被人踩在脚下殴打的自己不一样。
小少爷远远的看到了这边发生的情况,蹙着眉看过来,有些不悦的样子。
于是那些欺辱他的人立马就散开了,他们把自己拖了下去,像是怕自己脏了那小少爷的眼。
那时,他鬼使神差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就对上了那矜贵可爱的小少爷的眼神。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裴家那个天之骄子的小少主,裴书宴。
小少爷看了眼狼狈的他就收回了眼神。
那时的裴书宴还小,眼神却已经有些冷了,落在人身上,像是落了一场微凉的霜雪。
裴书锦看着,心里忽然冒出来点自卑的苗头。
裴书宴,裴书锦,一字之差,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