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神树污秽坑中网 肉身消解无所踪

五行缺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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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灰熊他们一路随着幻象来到斜坡,却得知小世灵惨死的消息,怒气冲冠的周云生发誓要报仇雪恨,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明就里。

    韩福临仨人往下一看,全都纷纷摇头,之前根本就是沙石斜坡,然后滚到一处平地上,但现在哪有这些景象,斜坡之下只有一处长方形的平台,上面排着一个个圆洞,正处于一座巨大的坑口中,一张巨网环绕在四周,就像湖水一般漂浮在坑里。

    这张巨网由红色的主筋纵横牵拉,形成整齐有序的统一方格,期间再次分出白色的支线,交叉成格后内部继续分支,最终形成了整张格子密集的网络。

    但它并非一张平面撑在坑中,而是从中心到四周产生波动,就像水纹圈圈扩散,当中似乎有个孔洞,规律性的开合着。

    “难道我们一直处于层层幻境中?这才是真相?”

    周云生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朝着大网扔去,就像投入湖中,形成一片波纹,石头也消失不见,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的波动。

    正在大家犹豫之际,却看到那个孔洞突然停止开合,整张大网不再波动,竟像水面一样缓缓上升,逐渐淹没到斜坡尽头,慢慢的,一块块大小格子开始上升,渐渐形成了一条悬起的道路。

    “走!人家这是邀请咱们呢!”

    周云生当先走在前面,到了孔洞向里张望,只看到一条向下的阶梯,两侧依旧是黑幕般的虚空,正在犹豫,突然季子康大声提醒,原来身后的方格正在缓缓下降,这条道路即将消失。

    周云生咬咬牙,迈步踏上,台阶很窄,表面剔透光洁,踩上有种玻璃的质感,等到季子康最后一个进入后,那个孔洞缓缓关闭,消失在一片黑色中,这里就像一个单调的空间,周遭深远无光,从边沿向下看也只有深邃的黑暗,火把的光芒只能照亮脚下,满眼所见全是绝对的黑色。

    时间一长,那种空洞的感觉越发强烈,前方只有不见尽头的阶梯,身后已经没了出口,四周一片黑暗,没有东西可以参照,没有远近能够辨别,脚下台阶全部相同,真感觉就像原地踏步,渐渐的,大伙心里越来越慌,似乎时间都已经停滞,彻底被封闭在一个无限循环的世界。

    终于,前方出现光亮,一道大门杵在尽头,大伙加快脚步冲了出去,发现站在一个圆形的平台上,回头一看,那道门贴在陡峭的洞壁上,一切终于恢复了正常。

    众人放眼看下,这真是一个白色的洞穴,到处覆盖着厚厚的丝絮,就像食物腐败后生出的白毛,洞穴的远端,沿着洞壁凸出一个半圆的高地,边沿明显被人为修整,就像农村的田埂,上面生长着一株高耸的巨树,庞大的伞冠泛着幽幽的绿光,枝叶密集地聚拢成丛,形成一个个独立的小冠,粗壮的主干有序地分出层层支干,长度相同,粗细一致,逐级向上生发,就像火焰一般。

    但整株大树却污秽不堪,无论是伞冠还是树干都爬满了白色的丝网,就像落满了粘结成片的灰尘,而一丛丛伞冠的下部,根根藤蔓垂到地面,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瘤子。

    大树的底部立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巨大棺椁,表面布着杂乱的颜色,周围的土壤已经变成白色,覆盖着厚厚的细丝,蔓延到一座四面阶梯的高台,上面有个圆形的区域,石柱和砖石散乱倒塌,当中斜着一口石棺,一端开了个口,里面长出条条肉筋,一直悬空通向顶部的水波网格。

    大树与高台之间通过一条宽大的道路相通,正中有个圆洞,环绕着一圈上尖下圆的锥形,以圆洞为中心,左右各起一座逐渐向上的斜梯,前端同样修建了圆形的平台,平台对面悬浮着厚厚的黑色尘埃,就像一堵半圆形的高墙。

    高墙之外有圈铜板路将内部区域彻底环了一圈,其外再次出现水波状的网格,一直铺满外围的地面,最后一路向上覆盖住洞壁与顶部融合在一起,整个空间就像悬浮在水波网络中的孤岛。

    现在,洞中死寂一片,除了外围和顶部的网格悄无声息地波动着,两侧悬浮如墙的黑色尘埃都停滞在空中,大家遥遥望着那棵大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甘棠树?可是,它现在就像落满灰尘的器物,毫无声息,显得肮脏污秽。

    周云生指向树下的棺椁,大家也觉得颇为熟悉,当年姚广孝诛杀的妖道,据说就是藏匿在这种棺椁中,黄晨英却一直盯着环绕一圈的铜板,真感觉像两个时空的界线,内部还是人间却死气沉沉,外部水波荡漾但不知所终。

    “没有阳光,这棵神树如何生长?”

    “这些白毛不会是把女人变成虫子的东西吧?”

    “关键是那两口棺材,到底谁躺在里面?那些筋条一直连到顶部,又在干啥?”

    突然,一阵响动从中心发出,众人一看,一个剔透的筒子缓缓从圆洞中钻了出来,季子康激动地认出这是囚禁周世灵的东西,慢慢地,它已经平稳升起,底部与洞口平齐。

    “冲!”

    周云生一声令下,灰熊和吴老六冲锋在前,众人从平台下去,眼前便是厚厚的白丝,根根缠绕彼此交汇,密集地层层叠加,竟然到了腰的高度。

    周云生用火把上前一燎,一股焦臭弥散,白丝的边沿扭曲内缩,稍等片刻,不见任何动静,终于放下担心,于是,灰熊和吴老六在前,一路火燎露出底下的道路,很快,眼前便是那圈一人高的锥子。

    大家不敢耽误,穿过锥子来到筒子面前,那东西似乎毫无警觉,只是悄无声息的立在那里,剔透的外壳显得厚重而有质感,里面密布着灰色的毛刷,但依旧不见周世灵的踪影。

    突然,中心区域就像接到什么命令,一圈锥子开始嗡嗡震动,吓得大家飞速后撤,很快,道道电流闪着蓝光彼此纠缠,逐渐在锥尖累积,肆意地晃动着,似乎充满了焦急与愤怒,而顶部的水波却停止了平缓的涟漪,就像在等待某种契机。

    这时,筒子缓缓升高,下部筋条蔓延出十一根支线,逐个与锥子一一连接,电流就像寻到了发泄的通道,倾泻着涌进筒子中,那些筋条似乎难以承受突如其来的刺激,彼此之间再次生出支线,纵横成一张锥形的网格。

    很快,筒子的顶部传来裂缝的声音,从中心整齐有序地蔓延到侧面,如同被垂直切割,渐渐的,它们缓缓打开,却没有露出周世灵的声影,那些灰色的毛刷依旧包裹住中心,只是后端随着外壳继续延长。

    周云生心惊肉跳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蓝色的电流已经充斥在毛刷中,空腔中的灰色液体沸腾着往复流动,突然,顶部水波缓缓生出十一个圆洞,一条条丝束围绕圆洞开始探下,终端不断地分支增生,就像树根向下生发,直到彼此接近,丝束之间开始相连,迅速汇集成一张纵横立体的大网。

    可是,当它慢慢靠近包裹住周世灵的毛刷后,最下层的分支有序地开始收窄,原本持续发散的边沿根根交汇,渐渐形成了大网的边界,这时,毛刷团缓缓打开,一阵尘屑飘散飞舞,当中站立着周世灵赤裸的身躯。

    周云生大喊着小家伙,可是他却直愣愣看着前方,这时,顶部的大网从边界探出一根丝线,缓缓钻入他的头顶,阵阵波纹直冲而下,渐渐的,他的皮肤变得透明,整个人就像琉璃般透亮,里面的血管和肌肉清晰可辨,还有那些环着腹部的种子。

    众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不想周世灵的眼球开始转动,似乎恐惧地打量着周遭,鲜红的牙床打着哆嗦,面部的肌肉纹理猛地收缩,周云生愤怒地拔腿冲去,大家正要阻拦,就看到他刚一靠近锥子就浑身一颤瘫在了地上。

    这时,周世灵的肌肉开始消解,露出剔透的骨骼,一颗火红的心脏正在胸腔里阵阵跳动,此刻,那根细丝已经层层分支,从内脏间钻出,有序地包裹住每一个器官,直到每根骨头都被缠绕布满后,顶部的大网如同流淌着光电的宇宙,璀璨地照亮着整个空间。

    可是,周世灵的身体却在消失,密布全身的丝束就像导管,将他化作液体流向大网,那些活死人的种子也渐渐无影无踪。

    这时,周云生已经苏醒过来,眼中只剩下网格编织成的骨骼和内脏的形状,周围的毛刷再次合住,外壳缓缓收起封闭,锥子停止了电闪,筒子再次钻回洞口,上部的大网也层层收缩,一切归于原样。

    众人木然地看完眼前发生的一切,就连一丝想法都没有,只觉得看到了一场幻觉。

    可是,正在犹豫的时候,周云生发现那个筒子竟依旧停在洞口,赶紧带头冲了过去,灰熊和吴老六低头略作观察,便一人一把匕首猛猛刺入,双手握住用力回拉,将筒顶裂出一道长缝,然后伸手扒住就开始撕扯,这东西的手感就像温润的胶泥,坚韧光滑,周云生和韩福临一看,赶紧在边缘各补一刀,借着力道彻底将两片切下,可是,里面依旧是密密麻麻的毛刷。

    “上钢刀,沿着边缘纵切!”

    灰熊奋力一插,贴着边沿收割一圈,毛刷应声断开,露出一片凹下,却根本看不到周世灵的丝毫踪影。

    “真没了!世灵真没了!”

    大家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却发现钻地鼠贴着耳朵趴在地上。

    “不对啊,底下还有一处空间,而且,有水声,似乎还有娃娃在哭?”

    周云生顿时来了希望,拔腿跳入筒子中,对着底部一阵切割,很快开出一个洞口,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看了一会儿便缩了回来。

    “底下好像立着一圈圈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