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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下午，玄净，花照水，和被叫进来的罗凯乐，三个人站成一排WiFi信号，让个子最矮的伍老师从高到低，再从低到高的数落了几个来回。
也让本就不近女色的大师，从此离女施主更远了些。
“伍施主那日叮嘱贫僧，近些时日，花施主所有课业都需得有人签字，还当每日与她知会情况，倘若花施主下次考试再达不到百分之上，她便要前来拜访了。”
家访两个字，听地顾长行眼前一黑。
“事情便是如此。”直到今日，那句振聋发聩的“提高一分，干掉千人”还在玄净脑海里反复盘旋，可谓杀伤力巨大，让大师赶紧垂首道了句佛号压压惊：“阿弥陀佛。”
他双手合十，以平心静气。
“行，第一点，手机被收了。”听完了来龙去脉，顾长行手里拎着花照水那几张凄凄惨惨的卷子：“你瞧瞧你这个分，你猜我会再给你买一个吗？”
花照水：嘤。
“第二点，地理零分——厉害啊花照水。”玄净和一醉给顾斋主腾出块地来，他坐在沙发中央，一双长腿一架，拿出了从前分析绝密情报的气势来审视花照水这份地理试卷：“这么一看，英语都算考的高的了。”
“来，花小公子说说吧，怎么回事？”
“是他说密封线内不要答题的嘛..”花小公子站在他面前小声叨叨：“我不也写了个‘好’吗。”
顾长行一声冷笑，把那张比花照水脸还干净的试卷在半空中抖地簌簌作响：“那你密封线外答题了吗？”
花小公子又闭嘴了，眼珠子转了转，为自己争辩道：“那我生物和历史不也考的还不错吗，都考了二位数呢——还有还有，我语文也考了二十二分啊！”
花照水昂起他骄傲的小脑袋：“都上二十了呢！”
顾长行心情复杂地看着他那篇写满了但全是错别字的作文，想必改卷老师觉得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了个基础分，又因为错别字倒扣了几分。
不过赶上他运气爆棚，古诗词默写的时候老师正挑了一位旭朝大家的名句，且是耳熟能详，凡饮水处皆能歌其词的那种，就算是花照水这样打小习武打铁不怎么读书的孩子也能念上一两句。
要死要活，凑上了唯一一个二十分。
至于历史，旭朝之后全线垮塌，旭朝之前也没对几个，就算是自个儿本朝的，他也不幸错的七七八八——对此，花照水同学非常委屈的表示：“我大哥当初就是跟我这么骂那些狗官的啊？”
说来也实在有趣，旭朝人没答对旭朝史，毕竟历史永远不肯对着它的后人展露出真正面目，而后人又从吉光片羽里推测真相。
不过这一点他说的也有那么些道理，顾长行忍了。
还有最后一门生物。纯靠选择题，盲选十二分，得到了老师高度赞扬：“花照水在我这一门上这个手气啊！那是相当不错！”
至此，新晋高中生家长顾长行审阅完了全部试卷。
“在考上三位数之前。”他冷酷宣布。
“花照水，你肯德基没了。”
花照水晴天霹雳，花照水鬼哭狼嚎：顾长行你没有心！
顾斋主呵呵一声：我是没有心，但我有可以给你买肯德基的钱。
花小公子蔫了。
那天晚上，顾斋主发了一条朋友圈，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太难了
底下的配图是花照水同学那一沓精彩纷呈的试卷，地理密封线内那个力透纸背的好字占据了图片的中央位置，正处视线的焦点，极富有冲击力。
首先给他评论的是那个地产老板：哈哈哈顾老弟你这段子好笑！幽默！[玫瑰][拇指]
顾长行简单粗暴地给他回了两个表情：[抱拳][抱拳]
非常符合当代中年男子的微信表情使用习惯。
过了一会儿，手机上刷出一条新提示，“居家必备”评论道：怎么了？
这次顾斋主当然是认真回了，还严谨地带上了标点符号，他从沙发上咸鱼瘫的姿势稍稍坐起来了些，满心愁绪地给沈沧回评论。
顾长行：困惑青春期少年里脑子在想什么。
沈沧：小照又没考好？
顾长行：何止是又没考好，简直是又双叒叕...
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基本原则，这条消息他是私聊给沈沧的。
沈沧在屏幕那一端，没忍住笑了：“辛苦了。”
他翻回顾长行发的那张图片，认真研读了三秒，主要是在想措辞，毕竟花照水那张卷子，实在是一目了然，于是沈老干部思虑片刻，中肯点评道：“至少进步空间挺大的。”
顾长行竟然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他老师说，要是下回没考上一百分，就得来家访了。”顾斋主想起家里一大摊子不便见人的玩意儿，愁得几乎秃了头：“唉，太难了。”
“英语么？”沈沧记得顾长行走的时候说过花照水英语只考了八分，下意识以为是老师要他英语从八分提到一百分，正想着那确实还有点难度，认认真真回想了一会儿自己那年前的学习方法，想给小顾提供点实质性帮助。
“其实倒也不用那么着急，英语还是要培养一下语感，可以每天上学的路上听一下早间晨报，短文，感兴趣的话有些...”他勤勤恳恳酝酿着打了一会儿字，看见对面回了一句：“那倒不是，全科。”
似是怕他理解的不到位，又飞快地又补了句：九门。
沈沧：...？
目标落差太大，让当年文化课成绩也是第一名考进电影学院的沈老师，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九门一百分以上，难吗？
难的。
顾斋主用接下来几天检查花照水作业的实际情况，身体力行地解答了沈沧的疑惑。
第一日。
“花照水，桌子底下的东西拿出来，我瞧见了。”顾长行拿折扇敲了敲桌面，在花照水万般不舍的目光中没收了一本万年小学生的漫画单行本：“在我眼皮子底下藏东西，看不起谁呢这是？”
第二日。
“花小公子，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顾长行从被口水打湿的作业本里拎出花照水那张压出了红印的脸，晃了晃人的后颈子，让他从迷迷糊糊的美梦里清醒过来：“看看你那一个字没动的作业，和它上面泛滥的口水。”
第三日。
顾长行痛定思痛，决定亲自盯着花照水写作业。
一个小时后。
“这题，在你书上见过，在你练习册上见过，我都看会了，怎么就没在你脑子里见过呢？”
花照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最终，顾斋主在陪着花照水刷了三天练习册之后，决定挽起袖子亲自上。
倒不是他想带孩子，照理来说，玄净如今也在闭门苦读，可以先进带一带后进，但无奈学霸和学渣的差距，就像玄净和花照水那么大。
倘若玄净的思路是：解，易证，一通到底，那么花照水的思路就是：扯，瞎证，七拐八绕。
学霸玄净也曾尝试过教导学渣花照水，但十分钟后，花小公子开始‘小鸡啄米’，半个小时后，花小公子一脑袋栽进了桌上的书堆里，呼吸匀净，鼾声微微。
比花照水自个儿做题时睡得还快，还香，还坦然。
又过了半个小时，玄净大师一脸我佛慈悲的将他劝了起来：“花施主，还是醒醒，且去床上睡罢。”
花照水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去床上躺着了，顾斋主还在抓着笔与高中数学周旋搏杀，他就不信花照水朽木不可雕也。而沈沧，也在准备剧本之余，陪着他重温了一遍高三时期的备考状态。
于是在孟曲打电话过来之前，家里天天回荡着顾长行心如死灰的询问：“来，花照水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花照水小同学怯生生地瞧着他，鸦羽似的眼睫轻颤，一张漂亮脸蛋泫然欲泣：“我...我当真不晓得。”
倘若换了个别的什么人，美人垂泪，楚楚可怜，早舍不得这般为难他，偏偏顾斋主一改怜香惜玉的做派，铁石心肠，面如霜雪，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撂，吓得花小公子浑身一个激灵。
“平行啊！平行啊——直线与平面没有公共点，它们平行啊！”
暴躁家长，在线教学。
他连折扇都抄了起来，孟曲的电话但凡再晚打来一秒钟，花照水就准备蹿出去跑路了。
“小顾！最近做什么呢——”孟曲在电话那头兴高采烈地问道：“寒蕊姐同意出演啦！等她回崇京我们就去磋商具体细节看着签合同，你过来陪我一起去吗？”
顾长行拿折扇在习题本上点了点，示意花照水自个儿再把这题看看，这才出去接电话。
他刚转身出去，花照水顿时如释重负，手机上缴了，漫画没收了，干脆往前一趴，下巴颏抵在书桌上漫天神游，看天看地，就是不想看题。
“最近在家陪孩子写作业呢。”顾长行回头看了一眼就抓到他放空，隔窗朝花照水飞过去一个眼刀，用口型无声地威胁：快做题！
花照水哀嚎一声，把自个儿一头秀发险些抓成了鸟窝：顾长行！你鲨了我吧！
“啊？”孟曲听见他那边一点零星的动静，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声。
“我...弟弟，最近要考试了。”顾长行心不甘情不愿的认下一门亲戚，心里却想，我才没有这么傻憨憨的弟弟。
“哦哦，那成绩怎么样啊？”小孟导本意只想拉个家常，一开口就戳中顾斋主的痛处。
“不怎么样，下次再考不好老师就要来家访了。”顾长行捏着自个儿眉心：“小孩子玩性重，这段时间我得瞧着他。”
“那到时候再看时间安排吧？”孟曲有点遗憾：“反正寒蕊姐现在也还没回来，预祝你弟弟学业进步！”
对此，顾斋主表示，那可真是借您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