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船

凉风有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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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迟迟牵着往前走,顾深好一会儿都没能缓过神来。

    他愣愣得低下头看着那只与自己十指紧扣的白嫩小手,胸膛里的心跳得格外欢腾,似是想蹦出来紧紧黏在迟迟身上一般。

    至少是在这一秒之前,顾深从未想过他会牵住自己,在这样的汹涌的人潮间。

    顾深不是看不到旁人驻足打量的眼神,也不是看不到人们挤在一起议论的脑袋,他只是不在意。

    于顾深来说,没什么能比迟迟主动牵住他而更让他雀跃的了,所以旁的什么东西在他看来都不足为提。

    光是幸福他都来不及,又如何有功夫分心在意旁人的言语。

    迟迟没来过苏州,看哪儿都觉得新奇,逛着逛着便逛了一个多小时,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门店也关得差不多了,可迟迟还是不想走。

    迟迟知道,白天顾深没法儿跟自己一块儿出来,所以趁着晚上,他总想和他多逛会儿。虽然和谁都是逛,都是一路赏玩,白天甚至要更好玩些,但迟迟却没有想和旁人一块闲逛的念头,他只想像这样牵着顾深的手,不带目的得走在路上而已。

    见天色已不早,很多船家都在吆喝着想要再赚最后一笔。迟迟还没坐过船,他看了眼周遭三三两两的行人,有些欲言又止。

    顾深牵着迟迟的手紧了紧,拉着他走到河边,“坐船歇会儿。”

    迟迟眼里一亮,忙转头看他,“你可以坐船吗?”

    顾深轻轻颔首,“天色暗了,无妨。”

    两人手牵着手上船时,船夫忍不住多看了眼二人。

    苏州这样的地方,人杰地灵,来的又都是文人墨客,多是面容姣好的人,而且上船时船只动荡,也多有男男女女手牵着手的,可看着这二人,船夫却总觉得一种说不上来的赏心悦目扑面而来,就连身心也格外舒畅,船夫甚至都忍不住往偏处想,兴许这二人是一对儿也说不准。

    船夫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船舱,可惜船舱的竹帘已经垂下来,他什么也没能看到。

    船夫在船头划船,顾深就牵着迟迟坐在船尾。

    天已经黒尽了,就连街边也都暗了灯,只有几盏路灯昏黄得亮着,偶尔还有几只挂着油灯的船头经过,倒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得,很是好看。

    迟迟忍不住拉着顾深往船边走了走,伸出手指略过河水,凉得透心。

    迟迟收回手来用自己沾了水的手在顾深的脸侧摸了摸,“咯咯”得笑,“凉不凉?”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比头顶的星光月色还要闪烁,叫顾深挪不开眼。

    顾深爱极了他的笑,爱极了他这般惬意,这般自在的模样。

    这让顾深觉得,或许他会愿意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

    许是迟迟的眼神太过炙热了,顾深忍不住揽住他的腰,与他鼻尖抵着鼻尖。

    “凉。”

    顾深温热的呼吸就落在迟迟脸上,让迟迟的心跳得有些快。

    他挣了挣,想推开顾深,却没能推得动。

    “你松开……”

    顾深摇头,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别动。”

    迟迟立刻噤声,不敢再动,生怕激起了顾深的兴致来,着实不好收场。

    不过迟迟不知道的是,他就算是纹丝不动,可对顾深来说,他的呼吸都是一种无言的诱惑,那温热的呼吸就像是在叫嚣着让顾深失去理智。

    顾深紧了紧牙根,突然松开迟迟,快步往船头走。

    迟迟吓了一跳,懵懵得蹲坐在船上看着那耷拉下来的竹帘,又看着那竹帘很快被人掀开,而顾深迎面走来。

    迟迟坐在船板上仰头看着顾深,张了张口,“你干什么去了?”

    顾深摇头,快步走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拉起,走回船舱内,撩开船尾一半的竹帘,又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摊在船舱里。

    迟迟看着他脱完了西装脱背心,脱完了背心脱衬衫,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过他想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他也无处可逃。

    宁静的河面上只剩下那一只船,也只剩下那一盏船灯,船夫站在船头,听着船舱内传来的压抑的声音,浑身战栗,不敢言语,只能划得更用力起来。

    水波荡漾,船只轻晃,迟迟却只能从身上那人的动作间感受到这河水的流动,以及那偶尔路过的微风。

    格外醉人。

    顾深抱着迟迟从船舱出来时,船夫才将船停靠在了岸边。

    顾深没有言语,抱着迟迟上了岸。

    他们走后,船夫才掏出那张一百块银钞搁在灯下看了看,有些感慨得回头看了眼两面竹帘大开的船舱,总觉得空气中还有股他说不上来的味道。

    这会儿船夫才晓得,他俩真是一对儿。

    奇也,妙哉。

    顾深抱着迟迟回去时,霍萍生和叶澜已经找了他们好一会儿,这会儿见顾深抱着个人,那人身上还披着顾深的外套,而顾深也发丝凌乱,两人面面相觑,突然明了。

    霍萍生的脸有些红,他皱了皱眉,瞪了眼顾深便往屋里走。叶澜也没敢再打扰,识相得消失了。

    迟迟被他折腾得又累又困,这会儿也只能依傍着他,被他放到床上后,迟迟抱着他脖颈的手还没松开。

    顾深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声音也格外温柔,“乖,我去拿毛巾。”

    迟迟困得厉害,腰也疼,他只想睡觉。

    迟迟哼唧了两声,把顾深往自己身上拉,“别去……睡觉……”

    顾深向来经不住他这般软糯香甜的模样,也向来架不住他的这般耳鬓厮磨,只好缴械投降。

    顾深轻轻笑了下,有些无奈得掀开被子躺在他身边,将他给抱进怀里。

    感受到顾深宽厚的胸怀,迟迟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将脑袋埋在他颈侧,沉沉睡去。

    如果房间里有第三个人,那他一定会看到,那浅白的月光之下,顾深澄澈而又真挚的双眼,是以什么样的姿态轻盈得落在迟迟的发丝之上。

    想要触碰,却又惶恐将他吵醒。

    若这世间最深的情谊是十分,那么此刻的顾深大抵是那多出来的七十分。

    迟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顾深也办完了事回来,他走的时候迟迟还没醒,他回来的时候迟迟仍然没醒。

    顾深轻手轻脚得走到床边,轻轻撩开他额头的碎发,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吻过,这才起身去准备午餐。

    迟迟一睁眼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味道,那味道勾得他肚子咕咕叫。

    循着味道下了楼,迟迟才瞧见顾深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看着那个正娴熟得切着菜的顾深,迟迟突然有些鼻头发酸,那颗柔软的心也噗通噗通跳动着,像是有人正在用轻飘飘的羽毛在上头来回轻划,迟迟只觉得心头发痒,有种说不上来的怅然。

    迟迟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能让顾深这样喜欢自己,但这一刻他却觉得,或许顾深对自己没那么多算计和利用,或许于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喜欢而已。

    顾深将切好的白萝卜丢进汤锅里,转过头来便看到了正站在楼梯口的迟迟。

    他脚上没穿鞋,身上又穿得单薄,站在那里时眉眼间尽显无辜,让顾深忍不住心头一动,蹙着眉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语气有些不悦,“又不穿鞋。”

    迟迟咬了咬下唇,就势抱住他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颈侧间嗅了嗅他身上的油烟味。

    迟迟以往一直觉得顾深是那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但此刻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迟迟突然觉得他好像和自己一样,是一个会动心的凡人。

    迟迟抿了抿唇,忍不住蹭蹭他的下巴,“你还会做饭啊。”

    顾深“嗯”了一声,抱着他往楼上走,“天凉,再不记着穿鞋,有的你受苦。”

    迟迟闷闷得点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眼闪闪发亮,干净得像是一泓清泉,叫顾深挪不开眼。

    顾深轻轻咳了声,抬起头不再看他,“怎么,这样看我。”

    迟迟摇头,仍盯着他不放,“我一直以为你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肯定和其他公子哥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

    迟迟的话让顾深经不住轻笑了声,他将迟迟抱到床上,替他拿着拖鞋细细得穿上,“怎么,我看上去像是只知道享乐的公子哥?”

    迟迟低头看着顾深握住自己的脚,将那只拖鞋套在自己脚上,动作轻柔而又仔细,就像是对待什么几百年前传下来的古董,小心翼翼间生怕碎了似的。

    迟迟以往没被人这样宽待过,也未曾被人这样珍惜过,更何况这个人是顾深。

    迟迟深深吸了口气,不禁弯下腰捧住顾深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

    “顾深,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脸侧的小手有些凉,顾深的脸却格外烫。

    他有些不自在得轻轻咳了声,单膝跪地,半仰着头格外认真得看着他,“有吗。”

    迟迟轻轻点头,眼神坚韧,“有。你比我妈对我还好,你是这辈子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迟迟的话让顾深有些酸楚。

    如果可以,顾深希望自己不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也不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顾深轻轻拉下迟迟的手,与他两手交握着,“你是我的夫人,自然是要对你好的。”

    看着顾深墨海一样的眼,迟迟甚至能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迟迟的心突然紧了起来,他不自觉得干咽着,手心也渗出了汗,“可是……又不是真的……”

    顾深眉眼间的笑意一僵,他微微垂下头,松开迟迟的手,起身站了起来。

    “无关真假。”

    顾深说着便转了身往外走,背影有些孤单,“洗漱好下来吃饭。”

    看着顾深离开房间,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迟迟有些不明白他方才的话。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再提刚刚的话题,顾深虽然仍旧像往常一样闷闷得不出声,但迟迟却总觉得他有些不大高兴。

    迟迟悄悄扭头看了眼顾深,忍不住夹了一块排骨放进他碗里,见顾深看了过来,他忙挤出个笑来,似是卯足了劲讨好他。

    虽然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但顾深这会儿却还是忍不住心动了。

    他微微脸色微变,低下头去,“吃你的。”

    见这招没用,迟迟只好“哦”了一声,闷闷不乐得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