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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并不需要费心去推算,她能看到前面的发展就能联想到最后的结果。
不过是她的淡然给人一种错觉罢了。
她们抵达宫门时,那里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除了空气的腥味和地上的湿渍,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瑰丽冶艳的男人一手负在身后站在最前面,如星夜的凤眸微眯着打量她上下,确认着她的身体状况。
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的慕惊鸿走快几步,靠得太近都能察觉到他还未消散掉的戾气,深黑的眼底还隐隐藏着怒意。
这些也都不是针对她,是因为她。
没等她说话,带着温度的手掌已经贴上她皮肤细腻的脸颊,灼灼的目光从上而下的往下注视着她,嗓音间隐隐藏着冷意,“他有没有伤你。”
慕惊鸿摇头,愣怔的看着他。
“有没有碰你,”凤眸眯得很危险。
“……没有。”
“他最好是没有碰你,”身体积累的暴怒涌向眼底。
慕惊鸿倏地将手覆上他的,“我们先回府吧。”
“多谢兰夫人,”楚啇道谢的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感情。
金墨兰从这妖冶的男人身上移开目光,“就算没有啇王的意思,臣妇也会这么做。”
牵着慕惊鸿往外走的楚啇另一只手摆了摆,站在宫门边的数名侍卫立即分散出去守住了这道宫门。
望着这一幕,金墨兰拧着眉头看向鲁文清。
鲁文清大手也是一摆,站在他身后的人立即返回宫内。
“你先回府。”
“你在宫中,小心些。”
鲁文清点了点头,转身走几步又回到她面前,“宛清的事,多得你帮忙,江家那里你也暂时不要走动了。”
提到鲁宛清,金墨兰不禁眼眶一红,“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千万要小心护着自己。”
知道她担心受怕,鲁文清紧紧捏住了她的手,“我会的。”
目送他大步回宫,金墨兰也乘坐马车离开。
而宫里的紧张气氛并没有因为慕惊鸿的离开而消散,特别是后宫。
后宫的这些妃子有很多的担忧,一旦前朝发生什么事波及到后宫,她们这一辈子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尽管现在看着风波浪静,但是宫中的行刺以及这次发生的事,让宫里的人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宫里有些事,仿佛已不受帝王的控制了。
这样的一个警醒是多么的可怕。
京都城的势力,到底真正的掌握在谁的手中?
顾府在时,外边的人就毫不犹豫的想到顾府。
现在顾府没了,连顾皇后也都被烧得干干净净,站在那样一个权位的人到底是谁?
有人猜想到楚啇却是不敢置信。
也不管外边和大臣们如何猜测,皇帝这儿肯定是最受折磨的。
楚禹隐隐间已经猜到了许多,却又不能确定,或者说是不敢去确定。
如果整个京都城都落到了楚啇的手里,那他这个皇帝不就是个大笑话吗?
他辛辛苦苦的做了这么多的努力,结果呢,却是给楚啇做了嫁衣?可笑呐!
回到府中,刘嬷嬷和陈嬷嬷就连忙迎了出来,上回刘嬷嬷去了慕府将陈嬷嬷几个要了过来,如今也是贴身伺候着慕惊鸿。
一群人站在前面施了礼,上上下下打量着慕惊鸿是否有碍。
宫里的消息传得快,他们这些躲在王府里的下人也都听到了风声。
此时看见安然无恙回来的慕惊鸿,皆是松了口气,“王妃无碍,老奴等就放心了。”
“让刘嬷嬷和陈嬷嬷忧心了。”
“先回屋里歇着,”楚啇在她看过来时说道,“我要去处理一些事。”
只有慕惊鸿待在府里他才安心去做其他事。
慕惊鸿并没追问什么事,看着他带人匆匆离开,神色微动。
就在楚禹有所动作的时候,宫里的那位也有了动作,而且还不小。
楚禹无法坐以待毙,他是帝王怎么能够被压制着。
入夜时,卓尧束就被召了过去。
小半个时辰后随着卓尧束的出殿,又有一道道黑影钻进了大殿,分批的冲散出去,动作非常的大。
鲁文清站在高墙之上,望着这一切。
一人如影而射来,轻盈盈的落在他的身后。
“鲁大人,我们统领刚刚接到了密令,禁卫军全部调配过来,钳制九门护卫。”
鲁文清侧首扫了他一眼,“告诉卓统领,本官已经准备好。”
黑影一作揖,飞身而去。
宫墙之上,又是一派安静。
“铮!”
寒凛的光芒从他手中的剑滑过!
他曾站在战场上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来谋划皇位,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但是楚禹必须得偿命。
偿端木樽月这条命。
寒月深宫,刀芒如雨。
腥血洒扫,心凉身麻。
大抵是有些事做了就没有了回头路,鲁文清也没有退一步。
宫廷暗卫几乎倾巢而出。
楚禹已经渐渐将自己的筹码抛出来了,一个帝王,连臣子都倒戈得不同心,也是失败。
臣子弃,子民嫌,他这个君王已经没有了威权。
听着前面沉闷的杀声传来,楚禹坐在殿中满心的不安,垂在身侧的宫人都已经开始瑟瑟发颤了。
楚禹双拳紧捏,双眸腥红。
他已经忍受到了极致。
鲁文清果然有二心!
为何!
连鲁文清也要背叛自己!
他不明白,也不会给鲁文清说明白的机会。
楚啇还没有出现,他派出去的人却已经是过半了,如若再加上一个楚啇,宫里的局势会来个大扭转吧。
楚禹越想越后怕。
如果之前自己就将楚啇处理掉,就不会留有这样严重的后患,是自己失策了。
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药。
再回到十几年前,他会想尽办法弄死楚啇。
一道月白身影静立在高墙之上,望向了皇宫的方向,身后霍知飞身过来,低声道:“鲁大人已经行动了,王爷,我等可要助一臂之力?”
“鲁文清既然想要自己一个人扛一扛,就再等等,本王先让他与楚禹解决彼此一些恩怨。”
“恩怨?”
他们实在想不通鲁文清怎么会和皇帝有恩怨,鲁家可并没有受到与花家一样的冲击。
皇帝留着江家和鲁家,不是有意让这两家互相牵制的吗?
在外人看来,也确实是这样。
了解楚禹的人却已经在那之前察觉到,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投向了江家,只是楚禹没有想到鲁文清竟然会背叛,所以他现在改变主意了,要除掉鲁文清。
用最直接的方式。
然而鲁文清这些年来所布的局,已经成熟,楚禹就算是单要拿住鲁文清都非常的吃力。
又有楚啇和其他人的护力,楚禹这个帝王根本就动弹不得。
只是他自己不自知罢了。
或者说是在垂死挣扎。
“鲁文清与端木樽月之间有一些恩情在,当年端木樽月惨死在宫中他没能及时救下,想必也很是内疚吧。而这,也是鲁文清投靠本王的原因。”
霍知闻言,有些愣怔。
“没想到端木祭司和鲁大人还有这样的一段,兰夫人那里……”
“金墨兰欠端木樽月的更多,”楚啇凛冽的眸子一眯,“整个北唐的人都欠她端木樽月的恩情,宫里宫外,已经内外渗透了。可惜了,若她不死,怕也是北唐的‘神’了。”
万民敬仰的“神”,那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那个女人到现在让人谈论起来也不禁起畏惧,楚禹杀她的理由真的很足够的了。
霍知想起近来百姓对端木樽月的呼声,他都觉得心生畏惧,更何况是帝王。
是百姓给了帝王杀人的理由。
在宫中腥血铺洒之时,慕惊鸿安静的坐在院子前,仰望着暗淡的星辰。
陈嬷嬷拿着披风给她披上,道:“王妃,夜露更重,还是先歇着吧,王爷这会儿还在外边忙活着呢。”
慕惊鸿抬起手,虚空的去抚摸着天幕,“今天晚上吹的风确实是有些凉了,入秋了吗。”
“是入秋的时节了。”
“春去秋来,冬临夏至,季节更替我们世人皆能看得见万物的变化,而人的命数,正如这四季,循环更替也在所难免。”
“王妃是想多了,今夜才会有这些愁言。”
陈嬷嬷垂首站在她的身后,想起了死去的顾氏。
慕惊鸿道:“你说得没错,就是看得多想得多,才会让自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以至于蒙蔽了双目。可近几日,我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事。”
陈嬷嬷愣愣的看着慕惊鸿,并不知道她心里边到底是在担心着什么。
女子仰望着暗淡的星辰,身上的愁绪也渐渐将其笼罩,陈嬷嬷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要隐入山雾中消失不见,急忙出声:“王妃不过是在看世间常态,上天赐予王妃这样的能力,想必也是有上天的理。”
慕惊鸿回头对她一展眉,“陈嬷嬷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什么事想不开,走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只是担心王爷在外边的行事是否妥当,有没有遇到难以跨越的困难。”
“王爷之能是少有人能比得了的,王妃也不必过于忧心。”
“将来有一日他站在顶端,那一定比任何时候耀眼。”
“王爷长相俊美,世间少有可比,即便不站在顶端也是耀眼的星辰。”
“陈嬷嬷何时也学会说这些话了?”慕惊鸿微微失笑。
“老奴说的也是实话,”陈嬷嬷观了一眼慕惊鸿的反应,道:“王妃若是担心将来后院的事也大可不必,不论如何,您也是王府的主母,谁也越不过去。”
慕惊鸿但笑不语,转身仰目看着漆黑的天幕。
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皇座的问题。
……
“鲁大人,前面的暗卫越来越多了。”
被围困在景阳门前的侍卫转过身冲着那边杀得麻木的鲁文清大声道。
鲁文清却是一言不发的继续杀着,血洗着这条宫道。
一步一步的朝着皇帝的宫殿逼近。
卓尧束的人已经退了很多,故意放水。
宫廷暗卫还是将他们拦在半道,一时也无法前行。
“噗哧!”
一道暗芒从鲁文清的身侧飞疾而过,射进了暗卫的心脏。
看到这红头箭,鲁文清扭头朝上面扫了眼,蒙着面的数道身影奔涌下来,替他斩开了一道路。
江挽风飞掠下来,站在他的身边,“我以为你有那样的能耐,却让我失望了。”
鲁文清冷着脸一句话也没说,提剑又朝前面杀去。
江挽风蒙着面,看到他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前,皱了皱眉,却不得不替他护着身后。
鲁文清这种不怕死的行为让江挽风十分的恼火,他就是确定自己会在背后替他扫清障碍才会有恃无恐的冲。
他就这么放心自己!
江挽风以为那一次之后他就再也不会相信自己了。
“姓鲁的,你能不能慢些。”
江挽风咬牙道。
鲁文清冷峭的眼一眯,扫向了前面的路,成功的钻进了侧面的墙道。
疾步飞奔向大殿。
暗卫见状奋力追击在身后,然后有其他人拦着一时间也没能追上鲁文清的步伐。
殿门前。
鲁文清一身血冷凛的站立着,无视四面怼到面前的冷剑。
“让他进来。”
帝王的声音从里边怒喝而出。
郑公公战战兢兢的将这个杀神请了进去,鲁文清单膝跪下行礼未等皇帝说平身就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影立在殿中,满身的杀气四溢,令人不敢小觑。
“都退下,朕要单独问问鲁大人一些话。”
“陛下。”
暗卫们都不赞同的看向楚禹。
楚禹寒着脸道:“都到殿外候着。”
众暗卫只好往外退去。
鲁文清冷漠的站在他的面前,连眼皮也没眨一下,那股注视的冰冷也传递给了楚禹。
楚禹走了过来,脸色非常的难看,可他还是压制住了满腔的怒。
“鲁文清你敢谋逆!”
“臣未曾想要背叛陛下,是陛下不问原由就令暗卫杀向臣,臣杀过来也是为了向皇上讨个说法,为何要杀臣。臣有何错?还请陛下明显,也好让臣死得个明白。臣不想做个糊涂鬼,就像当年的端木祭司一样。”
听到最后一句,楚禹怒得浑身颤抖。
“你想要理由?你背叛了朕还想要跑到这里来向朕讨要理由?你在背后做的那些事需要朕给你理由吗?你想要朕的江山,联合楚啇谋夺朕的江山,难道这个谋逆的理由还不足够你鲁文清死吗?”
“足够。”鲁文清正视着楚禹,冷声回答。
听到他的回答,楚禹笑出了声,咬牙切齿的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犯了诛九族之罪!”
“臣并未想过要谋反,只是皇上从来不承认自己的错误。是臣的错,您是帝王又怎么会有错呢。”
“鲁文清!”
楚禹怒喝一声。
鲁文清迎着帝王满目的怒火,声调平缓,“做皇子时,皇上曾问臣是否愿意做您的左右手,如果再让臣回答,臣不会是原来的答案。”
楚禹死死的盯着他并没有开口说话。
“那个时候的臣满腔热血,只想报效北唐,忠于陛下。从战场上下来,皇上要收臣的帅印,臣给。皇上想要臣护皇城安危,臣尽己所能保护着京都城,兢兢业业从不敢怠慢分毫。”
听他说起往事,楚禹双拳捏得很紧。
楚禹一直觉得鲁文清是可信的臣子,没想到会在今日成为叛逆之徒!
“你和朕提这些,是想要做什么。”
“臣只是想问,当年皇上到底是因为什么杀害端木樽月。”
楚禹霍地抬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那眸色十分的诧异。
看着眼前的鲁文清,楚禹好像是找到了一些以前不明白的答案。
“你是……”
“正是陛下心中所想,臣是为了端木祭司。臣今日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她。”
楚禹脸色铁青,“竟是为了她背叛朕……”
“是。在臣心中,端木祭司是北唐的希望。”
“希望?”楚禹失笑,扭曲的苦味薰染着他的黑眸,“可笑呐,你鲁文清竟然是为了端木樽月,一个死人竟然将朕比了下去……真是可笑啊。”
“皇上可知,当年数战得胜我们北唐靠的又是谁?北唐数次大灾大难前,又是谁用自己纤弱的身体挡在前面?夺嫡之战,又是谁停止了还北唐一个安宁?夺嫡引发的内乱又是谁平息的?东岐压境,又是谁站在对方百万精悍雄狮前阻挡了下来?”鲁文清捏着双拳,眸光暗沉的质问着。
“她从十一二岁就开始站在漩涡中,替北唐的子民抵挡着灾难,用她的性命护着北唐的安危。她的一生都在为北唐付出,陛下给了她一些关切,她就拼了命的想要抓住。在臣看来,陛下对她的那点好,不过是陛下闲心时才拿出来摆摆样子罢了,可是她是认真的。她在认真的爱护着陛下,替陛下守护着北唐江山。她不求任何的回报,只求能护在陛下的身边。不过是这一点小小的奢望,陛下也不愿意给她。还残忍的扼杀她所有的希望,扼杀她心底里那一点点的美好。”
“请问陛下,她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得了百姓的爱戴……陛下就残忍的将她推入火海,让她走也走得煎熬。最后陛下还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个位置,指使臣子杀害她的族人。陛下难道就没有想过,爱戴她的人会反噬陛下吗?现在,臣就站在这里,让陛下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即便是死上数十年,爱戴她的人也会朝陛下伸出复仇的冷刀子。”
楚禹听着这些话,浑身冰冷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