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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点。”只不过他的捧场,换来的却是皇甫玉树冷冷的制止声。
“哦!”短须大汉连忙听话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说话间,皇甫玉树手中的黑色弯刀向着一棵参天大树后飞去。弯刀绕着树身转了一圈,又飞回了皇甫玉树的手中,而他的面前也多出了一道银白色的身影!
“寒甲银将!”对方尚未出声,傻愣在皇甫玉树身旁的短须大汉却已经惊呼一声道出了对方的身份。
皇甫玉树眉梢微挑地瞥了他一眼,显然不知道寒甲银将这个身份代表着什么东西。短须大汉倒也识趣,连忙向他普及知识道:“公子,他是圣宫的人,五大御前侍卫之一,功力深不可测,您可要当心了!”经过这一路的相处下来,虽然皇甫玉树总是板着张脸冷冰冰的,但是对他却并没有恶意,而且他还答应了带他一起进入内城,所以他心中的天平很自然的就偏向了皇甫玉树这边!
“不知阁下从何而来,又意欲何为?”挺拔而立站在他们面前的寒甲银将仿佛没有听见短须大汉的话一般,一双冷漠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皇甫玉树跟他手中的黑色弯刀,声音冷硬地开口道。
“从另一个空间来,想进内城。”皇甫玉树根本没想过要隐瞒自己的来历。毕竟这片人类聚居地统共也就这么大,只有内外两个城,他们的统治者想要全部监控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知道他这个突然而降的闯入者的存在也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能避开这里的统治者的视线!
“原来如此,怪不得看不出阁下的功法路数。”见他这么开门见山,寒甲银将面部的肌肉稍稍放松了一点,微微颔首道:“在下音追,乃圣主座前五大护法之一,阁下想要入城,在下可以带阁下直接进入。”
“哦?条件是什么?”皇甫玉树神色淡淡的问道,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面露喜色。世上没有天降馅饼的事,这个世界的人类只会比他原来所在的世界更现实更残酷,绝对不可能对他一个外来人这么友好!
“加入圣宫,臣服于陛下。”音追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似乎加入圣宫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情。可是他所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不是另一片空间里的一般人,而是那片世界里的至尊帝皇,一身傲骨可不是用来臣服于他人的!
“你可以离开了。”皇甫玉树眯了眯眼,冷声回道:“我不属于这里,是不会加入你们的。”
听到他的拒绝,音追不由面色一沉冷哼道:“希望阁下能考虑清楚再回答,因为,就算你再厉害,也终究只是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掌,我想阁下应该不会傻到与这里的所有人为敌的。”
见他还不死心,皇甫玉树直接将手中弯刀横在了胸前,摆出了一副‘随时奉陪’的架势来道:“你很呱噪。”即便此刻心中已经动怒了,可是他的语气始终平稳,听不出喜怒。
“看来阁下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自从成为寒甲银将之后就再也没有这般被人轻视的音追彻底黑下脸来。就冲这小子这么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他就该出手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尊重前辈!
电石火光间,两人已经过了不下五十招,而且皇甫玉树一直都是防守,没有主动攻击音追,但是光这一点就够让一向自视甚高的音追忍不住的恼羞成怒了!
他咬着牙瞪向了皇甫玉树:“只守不攻,阁下究竟是何意思?”侮辱人也不带这么侮辱的吧!
“我不想杀人。”皇甫玉树如实道出了心中的想法。事实上,每当他动了杀念想要杀人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就会出现一个反对的声音:“不!不可以!他是你的信徒!”
对短须大汉是这样,对音追也是这样!
“你!”音追从未像现在这般窘迫过,张了几次嘴却都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离开了。”皇甫玉树淡瞥了他一眼,而后头也没回地继续向着圣魔山山脚下而去,已经立志要成为皇甫玉树的追随者了的短须大汉自然也跟了上去。
“站住!回来!那里不是你们可以随便去的地方!”见状音追不禁脸色大变,脚尖一点便赶紧追了上去,制止道:“那边都是七阶以上的妖兽魔兽,你们会死的!”
可是皇甫玉树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一般,迈出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短须大汉倒是停了一下,不过却是回过头去对音追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近了,更近了……
越是靠近圣魔山,皇甫玉树心中的那种奇妙感觉越发的浓郁,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这圣魔山中,正在召唤他……
更加神奇的是,他带着短须大汉一路盲走,可是却连一只妖兽魔兽都没有遇上!
“公子,你可真厉害!你以前是不是来过圣魔山呀?不然怎么会知道避开那些高阶妖兽魔兽……”身后的短须大汉一边小声惊叹着,一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地东张西望着。
“福希。”走在前方的皇甫玉树忽然停住脚步,淡声唤道。
“哎!公子您叫小的有什么吩咐?”短须大汉连忙一脸讨好的凑了上去。
“你们这里的人可有信奉什么神明?”皇甫玉树仰着头看着前方这座高耸入云的圣魔山,心中有个荒唐的设想,可是却还不敢肯定!
“有啊,我们信奉的是九黎天神!不过,公子您突然问这个做什么?”短须大汉一脸疑惑的反问道。
“能跟我说说,这个九黎天神有什么特征吗?”虽然皇甫玉树觉得自己心底的那个猜想有些荒唐,可是他还是继续开口道。
“特征?呃……这,小的又没见过九黎天神,怎么知道他有什么特征呀!”短须大汉面露为难的回道。
“没有兴建庙宇供奉雕像之类的吗?”皇甫玉树微微蹙眉道。
“哦!您说的这个啊,有的有的!内城的人是怎么信奉九黎天神的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咱们外城的人,却是家家户户都供奉着九黎天神的神像!”说起九黎天神,短须大汉的脸上都肃然起敬了。
“说说看,这个九黎天神的神像是何模样?”闻言皇甫玉树不禁心念一动,催促道。
“那自然是威风凛凛了!传闻九黎天神身高丈余,手执方天画戟,一戟横扫可定乾坤……”短须大汉满脸自豪地描述道。可是听到此处的皇甫玉树却是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抬手示意他别说了。
“那么,咱们面前的这座圣魔山又是因何而得名呢?从来都是正邪不两立,为何这座山却唤作圣魔山?究竟有何深意?”虽然短须大汉描述的九黎天神与自己的形象完全不符,可是他还是感觉,自己与这位传说中的九黎天神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也许只要登上眼前这座被妖兽魔兽包围了的圣魔山,寻到那股不断吸引着自己前进的神秘力量,他就能找到解除心中疑惑的答案了!
“据说是圣宫的第一任圣主为了捍卫人族的生存权利,与魔族公主大战几天几夜,最后同归于尽死在了这里,尸骨无存,于是这儿便得名圣魔山了。”即便只是传说,说起来的时候短须大汉却也还是忍不住的情绪激动。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感觉越听越复杂的皇甫玉树下意识地再度蹙眉问道。
“应该是万年以前的事情了吧……具体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圣宫的藏书库里肯定有史书记载。”短须大汉也抬头望了一眼那高耸入云却又死寂一般的圣魔山山体,小声建议道:“公子若是想了解的话,去一趟藏书库便可以了!”
皇甫玉树摇了摇头,缓声拒绝了他的提议:“不了,我觉得还是上去看看更容易找到答案。”
“什么?公子,你不是开玩笑的吧?这圣魔山可邪门得很,我劝您还是别冲动的好,不然,上去了想要下来可就难了!”闻言短须大汉吓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连忙一脸焦灼的劝道。
“你是说这圣魔山上有阵法吧?”皇甫玉树抿了抿一双薄唇,淡定地替他说出了那个他说不出来的‘专业名词’。
“是啊是啊!而且是魔族布下的阵法,专门针对咱们人族的!”短须汉子连连点头道:“这么些年下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族高手命丧其中了!”
“如此,那我就更要前往查探一番了。”皇甫玉树眯起了眼,一脸正色的做出了决定道:“走吧!也许运气好的话,咱们能在天亮之前到达山顶。”
“这怎么可能!”短须汉子抬头目测了一下眼前的圣魔山的高度,完全无法赞同皇甫玉树的预测。这么高的山,少说也要爬个两三天去了,怎么可能半个晚上就能登顶呢!
然而,令他忍不住咂舌的是,当他跟着皇甫玉树踏入圣魔山范围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突然完全变了……
明明之前看上去阴森可怕的圣魔山,现在却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民居座座炊烟袅袅,让他只是看上一眼,便不想离开了!
“公子,这里真好,咱们不如也在这儿住下吧!”福希两眼迷蒙,嘴角带着羡慕而向往的笑意对走在前头的皇甫玉树道。
“只不过是个简陋的幻阵而已就将你迷住了,待我破了它,看你还想不想留在这儿!”皇甫玉树清冷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听得他忍不住的打了个激灵,瞬间回过了神来,一脸戒备地瞪向了那一排排整齐的屋舍。
“咔嚓……”只听见一声细微的断裂声响起,眼前的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以及民房民舍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具凌乱的人类骸骨,散落在原来那一排排炊烟袅袅的民舍的位置!
“我的娘诶!”饶是福希见过死人,也曾几次与死亡擦身而过过,可是却还是被眼前的悲惨景象吓了一跳。这么多散乱的尸骨颅骨,约莫估计死在这个幻阵里的少说也得有成百上千人啊!
“如何,还想住在这儿吗?”皇甫玉树看着他那吓得两条腿都哆嗦了的怂样,难得的勾起了薄唇轻笑了一声。说实话,他能带着福希一起上圣魔山,完全是看在他没什么城府与心机的份上,才拉他上来做个伴!
“不想了不想了!公子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吧!”福希连连摇头,一边不停地吞口水压惊一边催促道。
两人这才又继续向着圣魔山上方走去……
圣宫。
身着银白战袍的音追与其他四人已经回到了宫殿内,单膝跪在了宝座上的中年男子面前。
“如何?可有找到造成今晚兽群异动的原因?”白玉宝座上,两鬓斑白的圣主淡声开口问道。
当其他四人陆续摇头时,跪在最边上的音追则开口了:“启禀陛下,属下在五阶妖羚盘踞的区域发现了一具妖羚尸体,乃是被一柄利器破喉而亡。属下一路循着血腥味一直追踪至六阶赤鹰的地盘,于是发现了那名手持古怪兵器杀死五阶妖羚的外来男子!此人年纪不过二十上下,但是功法极为诡异,属下与之过招不到五十招,便感觉有些吃力了,可是看对方的样子,却好似根本没有尽全力!此人现已深入圣魔山内,去向不明……因为此人不肯效力于圣宫,属下不敢耽搁,只得放弃继续追踪,立即折回向陛下禀告此事!”
“你说的这人,可是身穿紫袍,手执弯刀,气度非凡?”圣主神色平静的听完了他的话,淡声问道。
“是!陛下如何知道那人的穿着容貌,难道陛下已经见过此人了?”音追一脸惊愕地反问道。
“孤未曾见过他,只是想起了千年前大祭司以损耗自己的寿元为代价通灵得到的那个预言。着紫袍,执弯刀,异世而来,复兴人族者,无上至尊也!”圣主的声音比往常更为低沉,仿佛沉浸在某种怀念中无法自拔一般,缓缓念出了那个被历届圣主口口相传下来的预言。
“这个预言,说的就是那个人吗?圣主,他真的能带领咱们走向复兴吗?”五大寒甲银将纷纷抬起头,目光炙热地看向了白玉宝座上的圣主。
尤其是音追,心中极为忐忑……他是亲耳听到皇甫玉树说他来自另一个空间另一片世界的,原本还以为皇甫玉树是在愚弄他,现在想来,竟然极有可能是真的!
而他,却已经先得罪了这位预言中能复兴人族的大人物!
“千年以前的预言,孤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且此预言乃是经过历代圣主口口相传才流传下来的,其中是否有误,孤也无从知晓。”白玉宝座上的圣主依旧一脸平静,似乎对这个突然闯入的有可能会取代他成为人族最高领袖的紫袍人没有什么感觉,既不欢喜,也不害怕。
不过擅长揣测心思的音追,却已经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态度。那就是他不打算退位让贤,将圣主之位拱手让给那个异世而来的所谓人族复兴者!
想来也是,自己坐了几十年的位置,突然被告知要让给别人来坐了,换了谁都不会心甘情愿啊!
想到这里,音追那一颗悬着的心便又落回了肚里。只要那个异世而来的人一天没登上圣主之位,他这个寒甲银将的身份就不会变,他辛辛苦苦争取到手的荣华富贵也不会消失!
包括圣宫圣主在内的六人各怀心思,一时间大殿内竟陷入了沉寂……
与圣主以及音追所想不同的是,其他四名寒甲银将却是心情十分激荡的。他们参与了太多次与抵御兽潮的混战,亲眼目睹了大批人族惨死在兽潮暴乱之中。已经有了厌战之意的他们,自然对皇甫玉树的到来抱上了希冀之情,并且已经在打算着,等皇甫玉树从圣魔山上下来就去追随他,早日平定妖魔两族,复兴人族!
圣宫圣主无声地扫了他们一眼,他自然看出来了其他四人那蠢蠢欲动的心思,可是他并没有就此点破,而是嘴角勾起了一抹等着看好戏的冷笑……
古往今来已有万年之久,进入圣魔山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却没有一个能从圣魔山活着走出来的。就连他自己,也曾悄悄进去探索过,那座山上阵法重重,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放弃了继续前进,也有可能被困其中再也出不来了!
连他这样的修为,都只能去到圣魔山的半山腰,那个紫袍小子才二十来岁,绝对不可能比他修为还高,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登顶,得到那件传说中的神器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彻底安下心来,冲还跪在地上的五人挥了挥手吩咐道:“好了,都起来吧。现下兽群已经安静了下来,今夜应该不会有事了,传令下去撤销警戒吧!”
森然可怖的圣魔山上。
皇甫玉树带着福希一路往上,又破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阵法,同时,心中的疑惑也加深几分。对他而言,这些阵法都不算困难,可是为什么这些不算困难的阵法却成为了这妖魔大陆上的人族的克星呢?难道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学习阵法的吗?
就在他心中不解之际,身后的福希突然出声问道:“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皇甫玉树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堵圆形光柱时隐时现地包围在一棵需要四五个人才能合抱得住的参天古树周围,上边依稀可见浮动的符文。见状皇甫玉树不由得眼前一亮,长腿一迈便朝着那个方向大步而去……这种散发着神秘气息的阵法,他从未见过!
“唉!公子等等我啊!”福希见他毫不犹豫的一脚踏进了那个阵法,咬了咬牙也跟了进去。只是当他进去之后,却发现脚下的地面竟然是在运动着的,吓得他差点没尿裤子!
“噹”的一声自脚下那飞速上升的地面下发出,福希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整个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圆形光柱里推了出去……
“啊啊啊!……”以为自己就这样要死了的福希发出了一串垂死挣扎的喊叫声。
“叫够了吗?”直到耳中传入皇甫玉树那清冷的声音,他这才敢睁开眼来,而后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看到了九黎天神神像所穿的那副莹白甲胄,还有九黎天神神像手中所握的方天画戟!
“公、公子,咱们这是到哪了?不会又是幻境吧?”福希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结巴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就是圣魔山的山顶了。”刚才那个会移动的阵法,应该就是阵法古籍上记载的已经失传了的传送阵。没想到他之前的一句玩笑话,现在竟然成真了,他们真的在天亮之前到达了圣魔山峰顶!
而那股引导召唤他而来的神秘力量,应该也在这处峰顶石室里!只是他来到了此处,反而感应不到那股神秘力量的存在了,这又是为何?
皇甫玉树眉头微蹙地思考着,一双冷眸缓缓扫过石室内的每一件摆设包括桌凳,却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什么?咱们这就登顶了?公子你别逗我了好不好,咱们方才明明才爬到半山腰啊!”福希顶着一脸‘我不相信’的表情道。
“福希,你可认识这两样东西?”皇甫玉树将视线停留在了那固定在架子上的甲胄与方天画戟,直接过滤掉他的声音,转而问道。
“认识啊!九黎天神手中拿着的方天画戟就是这个样子的,还有这副甲胄,也是九黎天神身上穿的那件!”福希快言快语地回道,说完之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惊呼道:“公子,如果这里不是幻境的话,那、那就是说,这间石室里的东西都是真的了?”
“可是……九黎天神的东西,怎么会被安置在这儿呢?”百思不得其解地福希一边挠着自己的头一边无意识的嘀咕着,而在旁听着的皇甫玉树,心里却已经有了结论,薄唇一抿淡声道:“因为你们的那位九黎天神已经陨落了,这两件东西现在成了无主之物,至于是被什么人安置在这儿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以他的眼力,自然不会将眼前这两件散发着浑厚气势的东西认做是仿制品。而且他总有种感觉,这两件东西与那股将他吸引至此的神秘力量有着十分密切的关联!也许他想要找到那股神秘力量的确切位置,还得从这两件东西身上入手!
“怎么可能!九黎天神可是天上的神明,是不死不灭的存在,怎么可能会陨落呢!”面对皇甫玉树如此诋毁自己心中的信仰,福希表现出了一个作为忠实信徒的最真实的愤怒来。
“嗡……”一道细微到福希根本没听见的嗡鸣声急促而短暂地自那副莹白甲胄上传了出来,向来听力过人的皇甫玉树却迅速转过头去准确地捕捉到了甲胄上心口位置的一点亮光,虽然只是稍纵即逝,但他却的确看清楚了。
好熟悉的感觉!
他的脑海里下意识的浮上这样一个念头,修长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向了甲胄上那个出现亮光的位置。当他的指尖触及那片冰凉的铠甲片时,突然间整件甲胄化身为了一个发光体,刹那间白光大绽!
“公子小心啊!”身后,福希惊慌的大喊声响起,而皇甫玉树却已经无暇顾及,因为他此刻已经被那股将他吸引而来的神秘力量团团包围住了!
“轰隆!……”静谧的夜空里,突然响起了一声闷雷。一道夹杂着诡异红色的闪电直接劈落在了圣魔山的一侧山体上,而圣魔山的另一侧山体却散发出了朦胧的白色光晕,在夜色中显得尤为圣洁。
“天啊,那是什么?圣魔山上发生什么事情了?”被那一道惊天响雷惊醒的人们,远远地望着高耸入云的圣魔山上那蒙上了一半乳白雾气一半血红雾气的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吼!……”围绕着圣魔山而居的魔兽群也纷纷躁动了起来,一群一群的仰天大吼着,似乎在为圣魔山的变化而欢呼。
圣魔山,被红色血雾笼罩的那一半山峰的峰顶上。一座沸腾的血色池子里,一身红衣墨发披肩的凤晴天此时正双目紧闭地端坐其中,仿佛听不见那天空中的闷雷闪电以及山下的兽吼声一般,连眼睫毛都不曾眨动过一下!
而身处被乳白色雾气包围的另一半山峰峰顶上的石室内,被浑厚的白光所笼罩着的皇甫玉树也是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原地。旁边的福希别说过去他身边了,就连往前迈出一步都动不了,就好像皇甫玉树周围的空间都被冻结住了一般!
直到东方破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红白分界的圣魔山上,这番持续了好几个时辰的奇景才一点一点慢慢消散,而山下的兽群,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啵”的一声,圣魔山峰顶的血池内,凝结在凤晴天头顶的血色气泡应声而裂,消失在了阳光中。与此同时,凤晴天那双紧闭的眸子轻微动了一下眼睫毛,然后双眸猛然睁开,两抹血色渐渐被她那双黑色的瞳子所包容,最终彻底消失在了眸底!
“龙烛,好久不见。”凤晴天淡漠的扫了一眼守候在池边的另一道红色身影,红唇轻启道。说话间她已经站起了身来,一步一步地向着龙烛的方向而去。尽管身处在血池中,可是身上的衣物却半点未湿,那张绝美的小脸上少了一抹往日里不太正经的笑意,却多了一份嗜血的冷漠!
“血凤,欢迎回来。”呆立在血池边的龙烛凝视着她那张绝美的面容许久,这才出声回应道。而这时,凤晴天已经从血池里走了出来,来到了他的面前。
面对着她那张越凑越近的小脸,他以为凤晴天会像以前那般轻挑起自己的下巴,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却不料凤晴天迟迟未有动作,反倒是发出了声轻笑:“龙烛,想知道我为什么轮回几世,哪怕没有了以前的记忆却也对你不感兴趣么?”
闻言,龙烛一脸惊愕地睁开了眼,对上了她明显带着揶揄的视线,这才明白过来她之前的那个模样是故意做出来给他看的!
“你……”他神情复杂的张了张嘴,却终究还是没有再说话。
“我怎么了?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记忆接收的这么顺利,为什么连一点断层都没有,也没有影响到这一世的记忆对么?”凤晴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不会真的只是带我来血池接收前世功力恢复前世记忆这么简单。如果我接收前世记忆时除了差池,忘了皇甫玉树,这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吧?”
“不错,我的确有这个打算,可是没有想到,你居然可以完全不受外物干扰,成功融合了前世今生的记忆……”龙烛仅仅是微愣了片刻,便妖娆一笑道:“不过即便你的记忆没有受损又如何?你与九黎已经经历了九世轮回,每一世都能找到彼此要么结为夫妻要么同归于尽,可是这一世,你却嫁给了别人,且九黎至今也没有出现。你们之间的十世之约的考验,只怕要要以失败告终了啊!”
听了他这话的凤晴天却并不慌乱,凤眸一眯红唇一勾,摆了摆小手道:“话不要说得这么早,这不是还有点时间么,咱们再等等,而后拭目以待如何?”
龙烛见她如此淡定,不由得心头一沉,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一脸胜券在握的神情睨了她一眼道:“今日便是最后之期,你就对九黎有这么大的信心,肯定他能在日落之前回到这里?”
凤晴天扭头看向了正在徐徐升起的朝阳,对他的追问回答得相当敷衍:“你好好看着便是了。”
石室内。
包裹在皇甫玉树周围的白芒已经被他吸收得只剩下拳头大小,并且还在不断地缩小。
半个时辰后,当最后一丝白芒消失在皇甫玉树的指尖后,堪称奇迹的一幕出现了……那件原本挂放在架子上的莹白甲胄,竟然化作一道流光缠绕上了皇甫玉树的身,最终再度定型成为一件符合他的身型的甲胄!
皇甫玉树冷眸一睁,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隐”字,便见原本覆盖在他身上的莹白甲胄消失了。
“公子好厉害!”守候在旁的福希早已经被这一幕惊呆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一脸崇拜地望着皇甫玉树道。
“时间过得真快。”没有搭理福希的话,皇甫玉树垂眸望着自己摊开的修长右手,反而忽然感慨出声道:“千年之约又到了。”
他的声音很空灵,与之前的清冷相比,仿佛不是同一个人。直把福希听得是一愣一愣的,使劲的揉了揉眼,总觉得眼前的皇甫公子已经不是之前带自己来到这儿的那个皇甫公子了!
“公子……”他刚开口想说点什么,却见皇甫玉树回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那是一双饱含悲悯的眸子,与之前的冷淡眼神完全不同,而且还莫名的让他有种特别熟悉且亲近的感觉!
“此处不是你逗留之地,回去吧。”幽幽的话语一出,他便看见皇甫玉树对着自己的方向轻挥了一下。等到他再定睛一看时,眼前的景象已经不是刚才所处的石室,而是自己住所所在的外城村落里了!
“天、天啊!我这不是在做梦吧?”福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随即狠狠一巴掌抽在了自己的脸上。红肿的脸颊以及火辣辣的痛感告诉了他,他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幻觉,而是真的被皇甫玉树一挥手就给转移到了这儿!
“九黎天神!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九黎天神啊!”脑海中灵光一闪,福希忽然想通了石室中发生在皇甫玉树身上的那一系列神奇的事情,激动得仰天大喊了起来:“我看到九黎天神了,我竟然看到九黎天神了!”
只是他的欢呼兴奋,看在旁人眼里却是……这人疯了,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圣魔山上的石室内,送走了福希之后,皇甫玉树手掌一翻,那杆靠放在兵器架上的银白方天画戟便主动飞到了他的手上,戟尖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嗡鸣。
“银龙,我回来了。”感受到方天画戟的轻颤,皇甫玉树薄唇一勾轻笑出声道:“嗯,好久不见。”
听到他的话,方天画戟又是浑身一颤,发出了一声更加清脆的嗡鸣声。
“嗯,我也很期待与她相见。”皇甫玉树微微颔首道:“走吧,她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话音未落,石室里已经不见了他与方天画戟的身影。
圣魔山峰顶。
当皇甫玉树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男一女两道并肩而战的红衣身影,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是凤晴天跟妖王龙烛。
“居然是你?”龙烛看到手执方天画戟的皇甫玉树出现时,一张妖娆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懊悔。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皇甫玉树竟然会是九黎的转世,明明他查探过皇甫玉树的神魂,没有任何异常,就是一个普通人的神魂,否则他也不会这般轻易就答应了凤晴天,带皇甫玉树一起来妖魔大陆了!
“龙烛,好久不见。”皇甫玉树的嘴角虽然挂着一抹浅笑,可是却是不带温度的。
“九黎,你真是好深沉的算计!”龙烛阴沉着一张脸,咬牙暗恨不已。
“本尊不过是遂了你的计谋而已,何来算计一说?”皇甫玉树脑后的墨黑长发与身上的紫色衣袍被山风吹的猎猎作响,飘动不止,可是却丝毫不见凌乱之意,反倒更显风骨。
“原来你都知道了。”闻言,龙烛神色怔愣了一下,随即自嘲的笑道:“哈哈哈,枉我还以为自己做得很成功,还迫不及待的希望你出现,想看你会如何面对血凤在这一世爱上别人……却原来,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
“嗯,现在发现了也不算太迟。”身侧,凤晴天凉凉地出声补充道:“不然一点都不好玩了。”
“什么意思?”龙烛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却见凤晴天已经迈出了步子走向了皇甫玉树。望着他们二人十指紧扣的画面,他仿佛又回到了万年前的那个时候!
虽然地点不一样了,可是那时候的他们,也是这般十指紧扣相视而笑,眼中除了彼此再容不下其他人!
“龙烛,其实早在上一世时我与凤儿之间的那点纠怨早就已经化解了,一直放不下的人只是你自己而已。”皇甫玉树紧了紧与凤晴天相握的手,转头看向双眼迷蒙正在回忆往昔的龙烛,沉声而缓慢的开口道。
“没错,而且是我坚持要完成十世之约,因为我这人生平最讨厌被信任的人算计!”凤晴天接过话道:“龙烛,虽然不管出自真心还是私心,这些年来你的确帮了我不少,我都记在心里。但是你却算计了我,这一点却绝对不可饶恕!”
听到这里,龙烛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心凉。她记得他的好,可是就是不肯多看他一眼!就因为他算计了她一回,她便要与他翻脸算账……
血凤啊血凤,你怎可如此绝情?
“我只是想要得到你而已,我有什么错?你是魔,我是妖,明明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甚至还要为了他而剔除一身魔骨!他凭什么值得你这么做?”
“就凭我爱他,我乐意。”凤晴天神情冷淡地睨了他一眼,一针见血地回道:“这世上之事只有我血凤愿意与不愿意,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就像她与九黎,明知神魔相恋是逆天而行之事,可是她就是这么做了。即便后来因为诸多误会导致两人同归于尽,定下十世之约,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九黎!
“不过,转世投胎还是挺好玩的。”说到这里,凤晴天忽然眯起了眼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你要做什么?”龙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执着于血凤这么多年,对于她的神情动作代表他的什么心思是再清楚不过了!
“别这么紧张嘛,我只不过是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想帮你一把,让你也体验一回转世投胎而已,真的挺好玩的!”凤晴天眨着一双无辜的凤眼,手上却已经打出了一道淡红色光罩,稳稳地将龙烛束缚在了原地遁逃不得。
见状,一旁的皇甫玉树也没有闲着,长指朝着龙烛的额头遥遥一点,一道精纯的白光穿透凤晴天的淡红色光罩,直接没入了龙烛的脑门。于是,先前还在不断反抗挣扎的龙烛彻底安静了下来,在皇甫玉树操纵着指尖的光束将龙烛的神魂从他识海中带出后,他的身体便直直的向后倒了下去……
“娘子,你觉得将他送往何处转世投胎比较好?”皇甫玉树一改之前的淡然神色,也眯起了一双闪动着狡黠光芒的眼,扭头问身边的凤晴天道。
“他不是一直都看不起人类么,就让他转世成人怎么样?然后再让他爱上一个人类女子,而且还是要死要活的那种……”凤晴天越说越兴奋地一拍小手道:“对对对!先封印住他的记忆,再把他送去那个全是人类称霸的叫做地球的空间,然后封闭几道空间门,让他在那边自生自灭个几千年,再看看他还想不想回来吧!”
闻言,皇甫玉树不由得嘴角一抽。这丫头还是这么狠,哪怕被整蛊的对象是追随了她上万年的龙烛,也不见她有丝毫手软!
让最看不起人类的龙烛转世成人,还要让他对一个人类女子爱得死去活来……不知道等龙烛记忆复苏后,会不会气的吐血?
嗯,光是想想那番情景就特别心情舒爽啊!
于是,只见他身形一晃,迅速地消失在了圣魔山峰顶。
而凤晴天,则趁着他穿越空间送龙烛去地球转世投胎的档儿出现在了圣宫的圆顶上,一身红衣妖娆绝世而立,瞬间吸引了内城外城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个女孩子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大胆,竟然敢站在圣宫的屋顶上,就不怕惹怒圣主吗?”当圣宫圣主被告知有个不知死活的红衣女人站在他头顶上方的屋顶的时候,圣宫周围已经被好奇心极强的人们团团围住了。
“快看,圣主出现了!”闻声,围在圣宫周围的城民们又是一阵骚动,纷纷将视线转移向了圣宫宫殿门口那一抹明黄的身影,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事实证明,即便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类,也还是有着一颗凑热闹的八卦之心的!
在一众城民的仰望下,圣宫圣主自然要趁机展现一下自己的风采了。只见他脚尖点了一下地面,便飞上了圣宫的圆顶,来到了凤晴天的面前,笑的一脸温和地开口道:“不知姑娘突然造访有何要事?”
“也没什么,不过是趁着等人之际,过来旧地重游一下而已。”凤晴天神情冷漠的扫了他一眼,随后便转移了视线看向了别处。她真的只是来看风景回味一下与皇甫玉树也就是九黎前九世的那些爱恨情仇恩怨纠葛的,却没想到如今住在这里的人,已经变得这般爱凑热闹爱管闲事了!
“原来如此。”凤晴天的无视令得圣宫圣主心中很是不舒服了一下,但是旋即强压了下去,继续面带微笑地开口询问道:“只是不知姑娘曾经家住这内城何处?家中可还有亲人朋友?”
他看得出来,眼前的这名容貌倾世态度冷傲的女子功力高深莫测,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未必是她的对手,而且她也说了她是在这里等人,如果她的同伴也这般高深莫测,那他肯定是招架不来的!所以他不能现在就与对方撕破脸,须得先探探底细才行!
“你说我夫君啊?”见他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凤晴天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眸底快速的滑过了一抹冷意,随即扭头看向他,一脸无比怀念的神情回道:“我夫君他以前就住在这里啊,以前我们最喜欢在这个圆顶上比划过招了。”
听到凤晴天这番话后,圣宫圣主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冷笑一声道:“姑娘小小年纪却满口雌黄,这圣宫从来只有历任圣主才有资格居住,而恰恰不巧,孤便是这任的圣主,在这圣宫中已经居住了三十余载。敢问姑娘所说的你家夫君尊姓大名啊?”
闻言凤晴天不禁冷睨了他一眼,红唇微微一勾,贝齿轻启,凉凉地吐出了一句:“早知道他花费了一番心思建造的圣宫会被你这种人住下,当初本公主就该让它变成一片废墟。”
“大胆妖女!竟敢对我圣宫第一任圣主不敬,该当何罪!”两鬓斑白的圣宫圣主脸色一沉,趁机发作,打着维护第一人圣宫圣主的名义对凤晴天出手了!只是他就算再厉害,又如何会是历经十世转生且记忆都保留了下来的凤晴天的对手呢!
因此,当皇甫玉树穿越空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身红衣飘曳的凤晴天站在圣宫的圆顶上,周围围满了一个个手持兵器却畏惧不前的圣宫护卫。
“娘子,能与为夫说说,这是什么情况吗?”听到这声无奈的轻叹声,下方神情紧绷的人们纷纷抬起了头望向了从半空中凌空走下来的皇甫玉树。看着他那紫袍飘逸俊美异常的形象,怎一个惊艳了得啊!
“刚才有个人不相信这座宫殿是你主持修建的,本事不行还要逞能冲上来跟我对打,结果不小心被我一掌拍去了圣魔山下喂妖兽了,现在他们让我赔他们一个圣主呢!”凤晴天摆出一副‘我不是故意的’的无辜表情摊了摊手道。
听了她的话,皇甫玉树那无奈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宠溺,淡笑出声道:“既然娘子不喜欢这里,那就让它消失了吧。”话毕,只见他抬手轻轻一挥,原本巍峨挺立的大理石宫殿突然在众人的视线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矮,片刻间便消失得只剩下凤晴天所站的那个圆屋顶了!
凤晴天抬脚一跺,那个完整的坚硬无比的大理石屋顶竟然顷刻间碎成了成百上千的碎片,扬起尘土一片!
“妖怪啊!”此时此刻,已经被眼前景象吓傻了的围观的人们终于回过了神来,瞬间一哄而散,边跑还边扯着嗓子惊声尖叫着:“妖怪杀进内城了啊!他们杀死了圣主摧毁了圣宫,大家快来跟他们拼了啊!”
“呃……”凤晴天显然没料到这些人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一脸无语地看向了身旁的皇甫玉树:“你的信徒们还真是有够拼的啊!都吓成这样了还不跑路,居然还想着跟咱们拼命!”
“你啊……”皇甫玉树无奈地望了她一眼,不得不摇身一变亮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去给她收拾烂摊子安抚暴怒的城民们去了。
“九黎天神!他不是妖怪,他是九黎天神啊!”当皇甫玉树以一身白袍银甲手持方天画戟的形象出现在半空之中时,下方暴动的人们纷纷抛下了手中的兵器噗通噗通跪倒了一地。
皇甫玉树扫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众人,感受着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从这些普通凡人的身上传出,抿了抿薄唇才缓缓开口道:“今任圣宫圣主欺名盗世,设立内城外城以权谋私,不顾外城城民死活,本尊得悉后不得不降临此处,铲除奸佞为民除害。从今往后,妖魔大陆再无圣宫,尔等不必再臣服于谁!”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可是,天神大人,如果没有了圣宫的保护与指挥,以后兽潮暴动的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呢?”人群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传出了第一个质疑之声。循声看去,那人尽管低着头,可是皇甫玉树却还是从他的穿着与身形上认出了他是昨晚在圣魔山外围与自己动手,强势逼迫自己加入圣宫臣服于圣主的那个音追!
“音追!你怎么能质疑九黎天神的话呢?”跪在音追旁边的其他四名穿着与他一样年纪却明显比他大的寒甲银将纷纷转头瞪向了他。他们都是九黎天神的忠实信徒,自然无法忍受自己信奉的神明遭人质疑!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九黎天神?万一是妖魔变的呢?圣主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咱们身为圣宫的五大护法,身上还肩负着保护城民的责任,因此万万不能轻听轻信啊!”音追的回答相当正义凛然,听得其他四人都不由得面露惭愧之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了。
“嗯?”听了音追的这番撺掇,皇甫玉树不禁眯起了眼。看来之前自己还真是低估了这个寒甲银将的那点心思呢!
“想要我们相信你是真正的九黎天神,就去将圣魔山下的妖兽魔兽全杀了!”见身边的人都被自己的话说得沉默了,音追更加底气十足的冲皇甫玉树开口道。
“如此才能证明本尊是九黎天神么?”皇甫玉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跪在地上的人们,淡声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众人齐齐点头,恳求出声道:“求求九黎天神发发慈悲帮帮我们吧!”
闻言皇甫玉树冷眸一眯,冷声应道:“好,如你们所愿。现在圣魔山下已经一只妖兽魔兽都没有了,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派人过去查看!”
一旁的凤晴天听到他竟然答应了,不禁瞪眼急道:“你敢动它们试试?”生活在圣魔山下的魔兽少说也有上百万之众,其中不乏资质还可以的,有机会修炼成人形的,那些可都是魔族的后备力量,是她的臣民!
“娘子不必心急,我只是暂时将兽群转移了地方,并没有杀了它们。你且看着吧,过不了一个月,这些人就会求着让我将它们放回来了!”皇甫玉树不动声色的悄悄传音安抚她道。
聚居于此的人类,自万年前开始就与生活在圣魔山下的妖兽魔兽们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他们自己尤不自知而已!他们吃的肉,多是来自于低阶的妖兽魔兽,他们用来制作武器的材料,也多来自妖兽魔兽的身上,因此,一旦他们的生活里突然没有了妖兽魔兽的存在,很快就会不适应了!
得了他的解释,凤晴天这才安静下来,只是看向音追的目光里却已经不带丝毫温度了……这个阴险卑鄙挑唆是非的人类,不管皇甫玉树对他是个什么态度她今天都宰定了!
犹不知死期已至的音追还在心里暗自得意着:圣主已经死了,其他四位寒甲银将又都年岁比他大很多,且都是没什么脑子的人,如果再没有了那些个威胁人族性命的兽群在……他音追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时间在这片大陆上建立起自己的政权来啊!
然而,他的美梦才刚一开始,就被皇甫玉树给彻底粉碎了……只见皇甫玉树微微勾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前一秒还跪在人群中的音追便身子向前一倾,一头栽倒在地气绝身亡了!
“音追!”他身旁的其他四人见状不由得齐齐惊呼出声,在探得他已经没有了鼻息之后,纷纷惊恐地望向了皇甫玉树的方向。他们的心里虽然没什么阴谋诡计,但是不代表他们都是傻子,自然能猜到音追的死与皇甫玉树有关!
“想知道本尊为什么要杀他吗?一个月之后你们就明白了……”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皇甫玉树十分淡然地主动开口承认道:“唔,估计还用不了一个月时间,你们就会知道他的用心有多险恶了!”
他这话绝对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追问。
直到半个月后,他们回想起皇甫玉树说过的这番话时,才明白他所指的音追‘用心险恶’是什么意思……没有了那些低阶妖兽魔兽的存在,他们便从此过上了吃斋的日子。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连扛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救苦救难的九黎天神啊!求求您显显灵,把那些消失的妖兽魔兽再放回圣魔山下去吧!”人们开始对着各自家中的九黎天神像烧香膜拜了起来。
而他们心中的信仰,九黎天神,此刻却盘坐在圣魔山上的那间石室里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信仰之力,好不惬意!
石室内的石凳上,除了一身火红的凤晴天之外,她的对面还多了一男一女。男的银发墨袍,女的墨发白裙,皆是容貌绝色,坐在一起好不养眼!
“皇嫂,你跟皇帝哥哥是不是也不回去了啊?那父皇跟母后岂不是要孤独终老啦?”坐在凤晴天对面的小丫头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绝色的小脸上稚气未脱,声音婉转彷如夜莺啼唱一般。此女不是别人,正是皇甫玉树的嫡亲妹妹皇甫湘泠,而陪坐在她旁边一声不吭的银发墨袍男子,自然是她的师父风冥无疑了!
“放心,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就回去,不会撇下他们二老不管的。”听了她这话,凤晴天不由抿了抿唇道。她虽然跟这个小姑子聚少离多,相处的时日不多谈不上感情,但是对孙瑾却是心怀感激的。毕竟这些年要是没有孙瑾这个好婆婆明里暗里的帮助与鼓励,她跟皇甫玉树也就没这么容易走到一起了!
“那就好,有哥哥跟嫂嫂的陪伴,想必父皇母后就不会总是念叨我了……”说到这里,皇甫湘泠忽然两眼一亮,而后笑得一脸贼兮兮的凑近了凤晴天耳边道:“对啦!你们最好是赶紧生个小侄儿出来给他们带,这样他们就完全不会管我啦!”
饶是凤晴天经历的事情再多,脸皮再厚,也还是被她这番起哄的话给说红了脸……
不过,认真说起来,她与皇甫玉树分分合合纠缠了十世之久,的确是该有个孩子来延续他们共同的血脉了!
听到皇甫湘泠的话,一直闭目打坐的皇甫玉树也睁开了眼,起身来到了凤晴天身边:“湘泠,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怎能如此没羞没臊地打趣自家嫂嫂呢?”
“我才不是打趣呢!母后早就跟我说过她想抱孙子了,我这顶多算转达母后的意思而已!”皇甫湘泠说完冲皇甫玉树吐了吐舌头,便躲到风冥身后去了。
看着她对风冥亲昵无间的举止,皇甫玉树的心头多少还是有点怅然若失的。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妹妹,虽然从小聚少离多,但是却是他从小放在心尖上的人。只是如今小丫头长大了,反倒亲近一个外人远着他这个哥哥了……
“风冥师父,舍妹就拜托您多加管教了。”敛了敛心神,皇甫玉树回过神来,对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风冥拱了拱手道:“此处石室我设置了两处纳灵阵法,一处给您的,一处是给舍妹的。希望风冥师父能严格督促舍妹修炼,帮助她早日摆脱轮回诅咒!另外,我还将妖魔大陆与凡人大陆之间的空间之门的开启时间改成了十年一次,方便舍妹前往凡人大陆看望我们……”
皇甫湘泠眨了眨泛红的双眼,嘟着嘴出声打断道:“诶诶诶!哥你怎么变得这么罗嗦了呀?又不是以后不见面了,搞得这么煽情干嘛!”还好她没得眼泪流,不然早就被他逗得哭惨了!
“娘子,我们走吧。”惨遭嫌弃的皇甫玉树无奈地看着她那张与自己有六分相似的小脸轻叹一声,只得转身牵起凤晴天的手,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看得皇甫湘泠忍不住瞪大了眼惊呼出声:“哇!好厉害!师父,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他们一样说消失就消失啊?”
闻言,一直沉默不语的风冥举起了三根手指。
“还要三十年啊?”皇甫湘泠失望地低呼了一声,却见风冥缓缓摇了摇头,薄唇轻启吐出了四个字:“是三百年。”
“不是吧师父,你确定三百年后我还活着么?”皇甫湘泠倍受打击地垮下了小脸。
“若你还是这般不思进取,不勤加修炼的话,你也不过是能比普通人多活个几十年而已,三百年后早已是一抷黄土了。”风冥一针见血的回道。
“那,湘泠要是死了师父会难过吗?”小丫头不死心地追问道。
“我说过,在你没有突破筑基之前,你只能算是我的记名弟子。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难过吗?”风冥冷声反问道。
“师父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湘泠吗?”小丫头惨白着小脸,哆嗦着嘴唇小声嗫嚅道。
“现在的你还不够资格。”风冥微微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底的不忍,却还是硬声回道。
“湘泠明白了,师父,湘泠该闭关突破筑基层了。”小丫头眨了眨浓密的睫毛,嘴角带着一抹坚定的浅笑抬眸望了他一眼,毅然转身走进了皇甫玉树留给她的纳灵阵。虽然她不喜欢这种枯燥无味的修炼,可是为了能有资格被师父记在心上,她必须努力修炼,尽早突破!
风冥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迅速进入打坐状态的身影,心中却陷入了迷惑……
为什么刚才想到小丫头将来有一日会死的时候,他竟然有种心痛难受的感觉呢?明明被他藏在心中的人是孙瑾,是小丫头的娘亲啊!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又不由得浮现出了小丫头那张与她娘亲有七八分相似的小脸。也许,他是爱屋及乌才会对小丫头特别上心吧……
他在心底如此自我解释着,就是不敢承认自己对皇甫湘泠的心态有些特别之处!
人族聚居的内城里,在圣宫的遗址上,如今挺立的是一座两丈余高的九黎天神大理石雕像,依旧是一身莹白甲胄,手持方天画戟,只不过面貌变成了皇甫玉树的容貌……
皇甫玉树与凤晴天携手离开了圣魔山上的石室后,便来到了这里。
“啧啧,这些人还真是你的狂热粉啊,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雕刻出了这么一座栩栩如生的九黎天神像来,少说也得有上百匠人同时开工吧?”凤晴天一脸羡慕嫉妒恨地咂了砸嘴道。再想想自己那些魔族手下立在自己墓前的那座丑不拉几的公主像,果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气死人啊!
“娘子,何谓狂热粉?”对于偶尔从她口中蹦出来的新鲜词汇,皇甫玉树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积极求教道。
“就是你的忠实信徒呗!”凤晴天抬手摸了一把九黎天神像的腿,心中忍不住感叹,丫丫的,这才是真正的大长腿啊,至少有一丈多长!
“娘子很喜欢为夫的腿?”温柔宠溺的声音不期然的传入耳中,凤晴天听得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嗯,很长!”
“那,今夜不妨寻个好去处,为夫让娘子摸个够?”温柔宠溺的声音继续响起。
“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的凤晴天眨巴了好几下眼,这才笑眯眯的应道:“好!”最好能大战几回合,然后怀个娃!
皇甫玉树虽然不知她心中的彪悍想法,但是显然他想的意思也跟凤晴天差不多……
毕竟他们才刚刚新婚不久,如果不是来到了此处,他们正应该是初识情滋味你侬我侬夜夜缠绵的时候。而且现在他们又恢复了前几世的记忆,对彼此的渴望与深爱自然更浓了几分,的确是需要好好温存一番‘交流’一下感情了!
只不过在逍遥快乐之前,皇甫玉树还得先将那成百上千万的妖兽魔兽放回圣魔山下去。而后设置了几个针对兽群的结界,将人族生活的范围与兽群活动的范围区分了开来。换句话说就是,人们可以穿过结界前往圣魔山下猎杀妖兽魔兽,而兽群们却再也无法攻击人类居住的地方了。
对此凤晴天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就算没有人类的参与,兽群内部也是明显有着弱肉强食的生存竞争的。那些低阶妖兽魔兽要想活下来,就得不停地修炼自身提高等阶,不思进取的那些低阶妖兽魔兽,也就只配被人类和其它兽类吃掉了!
“吼!”在皇甫玉树与凤晴天离去时,寂静了半个多月的圣魔山下再一次传出了兽吼声。听到兽吼的人们纷纷走出了屋子,欢呼着奔走相告:“太好了,兽群又回来了!一定是九黎天神听到了我们的祈祷,把兽群又复活了!”
听到这些激动亢奋的声音,尚未走远的皇甫玉树无奈地笑了笑。这些人还真当他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了啊?起死回生说来容易,但却有着很多条件限制,可不是随随便便一挥手就能办到的事!
大昭帝国。
虽然皇甫玉树与凤晴天在妖魔大陆才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是他们离开大昭帝国的日子实际上已经过去了一年。这一年里,皇甫睿为了显老而特意蓄起了胡须,孙瑾也不得不让蓝墨在自己的脸上变出了几道皱纹,免得被那些个进宫求见她的大臣夫人一个劲地向她打听保养秘方,简直是不胜其烦啊!
崇秀殿内,孙瑾正扳着手指头算皇甫玉树他们离开皇宫的日子呢,忽然听闻殿外阿珠的声音传了进来:“启禀娘娘,倾家家主夫人前来拜见!”
“倾家家主夫人?”孙瑾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有可能是皇甫睿的外家亲戚,于是赶紧端正坐好,应声道:“请她进来。”
殿门外,一道白裙飘飘的倩丽身影缓缓步入殿中。来人不过十*岁模样,正是面若桃花青春无敌的年纪,眉目柔顺,嘴角噙笑,简直就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只见她莲步款款来到了孙瑾跟前,微微福了一福才声音恬淡地开口道:“倾余氏见过太后娘娘。”
“免礼。”孙瑾一边打量着这位倾家夫人一边猜测着她来求见自己的原因,嘴上也没有闲着,吩咐阿珠道:“快去给倾夫人上茶。”
等到阿珠端着茶水进来时,孙瑾的心绪已经淡定了下来。不管这位倾夫人是来做什么的,只冲着她是皇甫睿母族来的人,自己就得热情点招待着!
“多谢太后娘娘。”倾余氏优雅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小口,便又将杯子放回了桌上,拿起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孙瑾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这些中规中矩的细微举动,心中不免为她觉得累,于是柔声开口道:“既然是自家人,在本宫面前就不用如此拘谨了,随意些就好。”
“是。”倾余氏嘴上虽然满口答应着,但是看上去却更紧张了。
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之后,百无聊赖的孙瑾便以要午休了为由,让阿珠将倾余氏送走了。临走前,一直拘谨怯懦的倾余氏反倒大胆了一回,快步冲到了孙瑾的面前,从袖中摸出了一封书信塞到了孙瑾手上,小声恳求道:“娘娘,这是我家夫君让我交给您的,请您一定要过目!”
说完便头也没回的匆匆跑出了殿门。
孙瑾一脸疑惑地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摸上去似乎还挺厚的。只是想不明白倾余氏的夫君,也就是倾家家主为什么会让自己的妻子充当信使来给她一个深宫妇人送信呢?
“娘娘。”送走了倾余氏后,阿珠又回到了孙瑾的跟前,只是神色有些古怪,看着孙瑾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打断了孙瑾的思绪。
“怎么了?”孙瑾回过神来看向了她。
“娘娘就没看出来那位倾家夫人的脸长得像谁吗?”阿珠一脸惊讶的反问道。
“本宫只是瞧着有些眼熟,倒没看出来她像谁。”孙瑾摇头道,手中还摸着那封厚厚的信,心中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拆开看看,还是等皇甫睿回来了‘主动上缴’,免得那个醋缸子又犯酸病。
“您当然觉着眼熟了,因为她跟您长得有六分相像啊!”阿珠对自家主子这个迷糊劲儿表示也是醉了。
“不是吧!本宫怎么一点儿也没觉得她跟本宫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孙瑾惊愕的愣了好一下脑子才转过弯来。她可不可以自恋地认为,那个不知道是哪号人物的倾家家主其实是暗恋自己,所以才娶了一个跟自己长得像的女人,然后还让她来给自己送信?
这样一想,孙瑾忽然觉得手中的这封书信有些烫手了……要是被皇甫睿那货知道自己收下了有可能是暗恋者写的信,自己这几个晚上都别想好好睡觉了!
“阿珠,你去把太上皇请来,就说本宫有事要与他说。”眨了眨眼,孙瑾最终很没骨气地选择了主动向皇甫睿坦白此事。
“哦?不知娘子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啊?”然而,未等阿珠应声,一袭银白锦袍的皇甫睿已经掀起了内殿的门帘,大步走了进来。
“咳!那个,阿珠你先出去。”对上他那双微微眯起的眸子,孙瑾忍不住干咳了一声,转头吩咐阿珠道。
“是!”阿珠十分识趣的退下了,而且还顺便帮他们关上了内殿殿门!
“你先答应我不生气,我就告诉你!”听着殿门合上的声音,孙瑾的小心脏有那么一瞬不受控制地跳快了几拍,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
“好,我不生气。”皇甫睿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可是看在孙瑾眼中却莫名的让她觉得发毛。
“这事真不能怪我,人是你放过来的,而且她是临走前才把这封信塞给我的,我发誓,我压根就不知道她夫君是谁,真的!”她狠咽了一口口水,而后语速极快地说出了这么一段辩解,只是眼睛却不敢直视皇甫睿那双过于幽深的眼眸。
“噗!”头顶突然传来了一声忍俊不禁的喷笑,紧接着皇甫睿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在娘子心里,为夫就这么可怕蛮不讲理吗?”
听到这话孙瑾差点就点头了。
对呀对呀,你丫的就是那洪水猛兽,经常让老娘差点腰折啊!
然而皇甫睿仿佛没看懂她眼神中的控诉一般,勾着唇角笑得一脸邪魅地接着道:“娘子这样含情脉脉看着为夫,为夫会忍不住有反应的。”
一听这话孙瑾那张不见岁月痕迹的小脸瞬间绷不住了,一脸黑线的抽了抽嘴角……
人家昨晚上才被你吃过好么!
咱们就不能节制一下吗?好歹也是三四十岁的人了,还这样夜夜笙歌真的好咩?你不累老娘还累啊!
“娘子要是不看信的话,那咱们就来午休吧!”皇甫玉树扫了一眼她还拽在手中的那封书信,脸上的笑意更加邪肆了。
“谁说我不看信了!这大白天的你别乱来啊!”孙瑾连忙撕开了手中的信封,掏出了里边厚厚的几张信纸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垂眸一看落款却傻了眼……
这封信,竟然是近十年不曾往来了的倾无写给自己的!
“他成为倾家家主了?”尘封的记忆涌上脑海,她似乎曾经听到过倾无与小七之间的对话,内容就是关于这个倾家家主之位的事。只是那时候的倾无,对于继任家主之位明显是十分排斥抗拒的……
那么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事情,才会接下这家主之位呢?
想到这里,她才从头开始看信的内容……
“原来再高风亮节的隐世大家族,也有这么多看不见的阴暗斗争啊!”看完了整封信后,孙瑾不由得感慨出声道:“他们做古人的可真够死脑筋的,为什么就一定要嫡子嫡孙才能继承家业呢?难道庶子庶孙就不是自家的种吗?再说了,既然只有嫡子嫡孙才能继承家业,那他们干嘛还生那么多的庶子庶孙?这不是明摆着自己给自己找事嘛!”
皇甫睿长臂一伸圈住了她的腰肢,懒声回道:“世态万千,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咱们做好自己就行,管他们这么多干嘛?”
闻言孙瑾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你也不喜欢这种瞎折腾的制度不是?那你干嘛不宣布废除了呢?大家公平竞争不是更好?”
皇甫睿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无奈的耸了耸肩道:“可是娘子你别忘了,为夫现在只是暂代咱儿子监国而已,这么重大的举措,还是留给他回来决定执行吧!”他只要确保天下不要出大乱子就行了,改革新政这种费神又不讨好还有可能招猜忌的苦差事,他才不要干呢!
“等他回来,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去了。风冥带着湘泠去了这么久,也没有传个报平安的讯息回来,不知道他们找到了小树没有……”说到皇甫玉树,孙瑾便忍不住幽叹了一声。
与此同时,寂静无人的御书房内。一红一紫两道身影突然凭空而降,正是从妖魔大陆赶回来的皇甫玉树与凤晴天!
当他们并肩走出御书房的时候,一众当值宫人与侍卫纷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直到二人从面前走过去了才回过神来,噗通噗通跪了一地对着二人的背影大声呼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帝后终于回宫了,他们终于不用整日面对太上皇那张臭到不行的脸了,真是太好了!
崇秀殿。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当孙瑾听到殿外传来宫人的唱报声时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正拿手指掏着自己的耳朵呢,却见一身明黄的皇甫玉树与大红凤袍加身的凤晴天仿如天降一般出现在了殿门口!
“阿珠你掐本宫一下,本宫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本宫竟然看到陛下跟皇后了!”眼看着远处那一对璧人愈走愈近,孙瑾忍不住的露出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来。
面对孙瑾这般胡闹的要求,阿珠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回道:“娘娘您没有出现幻觉,陛下跟皇后娘娘是真的回来了。”
说完,她连忙屈下膝冲着已经走近的皇甫玉树凤晴天行礼:“奴婢给陛下、皇后娘娘请安!”
皇甫玉树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离去后,这才走到已经红了眼眶的孙瑾面前,低声唤道:“娘亲,我们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啊?一声不吭的玩消失,还一走就是一年,音信全无,你是差点没把老娘吓死啊,居然还有脸来见老娘!”孙瑾嘴上很不爽地嘀咕着,一双手却已经摸上了皇甫玉树的脸颊,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没办法,她如今年纪大了,容易多愁善感了,经不起吓了啊!
皇甫玉树目露歉意地对上她那双上下不停打量着自己的眼睛,心知她是在看自己是不是变瘦了,担心他在消失的这一年里受苦了,不由心中大觉温暖,伸手握住了她还隐隐发颤的手,发自肺腑地致歉道:“对不起娘亲,让您担心了。”
虽然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前几世的记忆,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这些并不会影响他对孙瑾这个娘的感情。甚至他都想好了,这次回来就为孙瑾跟皇甫睿延长寿元,让他们再多活个几十年,也算是回报一下他们这一世对自己的照顾与栽培了。
“我倒不算什么,反正就是呆在宫里照吃照喝照睡,不用管什么事儿,你还是去看看你二爹吧,这一年帮你处理朝政,累得胡子都长出一大把了!”孙瑾的话音未落,就听到皇甫玉树身后传来了一声“噗嗤”笑声,不由得面色一窘。完了完了,形象全没了!刚才只顾着跟儿子撒娇了,竟然忘了儿媳妇也在这儿,她这个做婆婆的还能更丢脸一点吗?
嗯,这种时候,想要摆脱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了……
于是孙瑾眼珠一转,视线落在了凤晴天那被腰带束缚得紧紧的小蛮腰上,一本正经地道:“那个,晴天啊,你们两个如今也成亲一年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生个继承人出来稳定一下人心,让那些个还不死心的彻底断了念头啊?”
听到她最后那一句时,皇甫玉树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娘亲说的可是忠武王?”
孙瑾也是眉头紧皱,一脸心烦地点了点头道:“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么折腾?也怪我当初心软,看在他是赵蝶燕的夫君的份上,让你二爹留了他一条命。谁知道他居然是个这么不识时务的,都这么多年了,还总想着谋篡皇位!”
皇甫玉树倒是了然的笑道:“五皇婶至今音信全无,五皇叔心中认定了是二爹派人做的,他如何能不对咱们怀恨在心呢?”只不过一直以来皇甫勤那些手段在他眼里一直以来都不算什么,所以才延续了皇甫睿对待皇甫勤的态度。现在他恢复了前几世的记忆与修为,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他那个死脑筋,这么多年了还没想明白么?你二爹要是想对他下手,又怎么会拐弯抹角去动他的女人跟孩子呢?早就直接宰了他了!”孙瑾无语的摆了摆手,直接终结这个话题道:“不说这些糟心事了,我这就让阿珠吩咐御膳房准备晚膳,好为你们俩接风洗尘。你们两个刚回来想必也累了,赶紧回宫休息吧!”
“是。”皇甫玉树与凤晴天对视了一眼,其声应道:“儿臣告退。”
两人刚走,一袭银白的皇甫睿就回来了,只是当他看到只有孙瑾一个人在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显得十分失望:“不是说玉树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人?”
“刚刚才走呢!等了你好久没见你回来,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孙瑾见他眼底透着一股焦急,不禁好奇追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皇甫睿一脸凝重的回道:“皇甫礼从天牢逃了出来,我之前就是去天牢那边查看情况去了。”
孙瑾愕然道:“呃!他不是已经残废了吗?怎么可能逃得出来?除非有人接应他!”
皇甫睿摇了摇头道:“没有人接应他。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在他逃走的时候,天牢里的所有人都死于非命,变成了干尸。蓝墨说那些人都是被邪物吸干了精元,我已经让她去追踪皇甫礼的所在了。”
而皇甫礼当初宫变失败后心中最恨的就是粉碎了他阴谋的孙瑾,担心皇甫礼找上孙瑾所以他才急忙赶回来,却听说皇甫玉树跟凤晴天回来了。
“这么恐怖?那他不会来找咱们吧……”闻言孙瑾的右眼皮没来由的跳了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话音未落,就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皇甫睿忽然瞳孔一缩,一双长臂迅速地搂住了她的腰,顺势转了半圈!
在这个旋转的过程中,孙瑾明显感觉到了后背袭来一阵阴寒之风,只是不知为何又突然消失了。等到身子站定之后,环抱着她的皇甫睿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
“桀桀桀……”一串刺耳的阴笑声传入了惊魂未定的孙瑾耳中:“皇甫睿,公孙瑾,今日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了,统统都给我去死吧!”
是皇甫礼的声音!
孙瑾循声望去,看到的却是一团没有实形的黑雾,体积竟然跟当初看到的地魔差不多!
只是那时候有风冥在,她倒没觉得那个地魔有多可怕。而现在,没有了风冥的保护,她也不过是具*凡胎而已,如何躲得过已经成魔的皇甫礼的攻击?
眼看着皇甫礼那只由黑雾幻化而成的利爪扑面而来,身子无法动弹的孙瑾只能认命地闭上了眼。此时此刻,她满心都在后悔,为什么当初没让皇甫睿直接宰了这货,以至于留成了大患!
“主人小心!”及时赶到的蓝墨化作一道白光直直的撞散了皇甫礼伸向孙瑾的那只利爪,而后化为人形落到了孙瑾的身旁关心问道:“主人你没事吧?”
见她出现,孙瑾惨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一脸担忧的看向皇甫睿那张乌黑的嘴唇道:“我没事,但是你皇甫叔叔遭了那个鬼东西的暗算吐了好大一口黑血,你赶紧帮他看看吧!”
“桀桀桀……小狐狸,之前本魔看在你修行不易的份上放了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居然又自己送上门来了啊!既然如此,本魔就不客气了!”黑雾幻化而成的皇甫礼说完,身体陡然膨胀了开来,最终化作一张巨型大嘴朝着他们三人咬去!
“主人快走!”见状,蓝墨毫不迟疑地恢复了她身为六尾巨狐的本体,迎上了幻化成了巨型大嘴的皇甫礼,然而只是两个回合她就落了下风……
皇帝寝宫内。
皇甫玉树与凤晴天并未休息,而是双双皱着眉头坐在床边看着半空中浮现出来的景象,景象中的内容,赫然是崇秀殿内现在正在发生的打斗场面!
“凤儿,这只地魔也是从妖魔大陆穿越空间之门过来的吧?”皇甫玉树低声询问道。
“嗯,它身上的确有着从妖魔大陆带来的气息。只不过看它如今的身体内,竟然已经融合了如此之多的人类恶灵,想来这些年来在这边的世界混得挺不错的……”坐在他身旁的凤晴天神色淡定的点了点头,反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它?”
皇甫玉树微微眯了眯眼,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但还是征询她的意见道:“它伤害了我最亲近的人,凤儿觉得该如何处置?”
凤晴天毫不犹豫地回道:“不过是只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地魔而已,宰了便是。而且,轮回了这么多世,我正好有些肚子饿了呢!”
她虽然是魔族公主,但是对于处置地魔这个无论如何也修炼不成魔王魔将的物种却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在魔族中‘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规则现象远比人类世界要淋漓尽致的多……像地魔这个物种,在妖魔大陆的地位就跟人类世界养的牲畜一样,是用来供强大的妖魔填肚子的!
“啊……”随着凤晴天的话音落地,远在崇秀殿内惊吓戏耍着孙瑾三人的黑雾大嘴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眨眼间便烟消云散不见踪迹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如果不是看到皇甫睿那张乌黑的嘴唇并未因为黑雾的消失而褪去,以及蓝墨那累得虚脱趴在自己脚边连人形都幻化不了的小狐狸模样,孙瑾真的会怀疑之前发生的那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皇甫睿!”眼见一直硬撑到现在终于撑不住了的皇甫睿两眼一闭向着身后倒去,孙瑾连忙冲上前去用尽全力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哆嗦着手从袖中摸出了两个小瓷瓶来,一口气给他灌了下去。可是向来灵验无比的灵草汤这一次却失去了效用,除了让昏过去的皇甫睿重新睁开眼之外,半点没有消除他身体里的魔毒!
“没用的孙瑾,别浪费了……”见她又摸出了两个装着灵草汤的小瓷瓶来,皇甫睿不由得微微摇了一下头,无力地开口道:“方外空间里的那些东西当初都是我亲自移栽进去的,你移栽出来的这些灵草只是普通灵草,解不了这地魔之毒的……”
“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你还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啊混蛋?”孙瑾又气又急地瞪了他一眼,无视他的话继续往他嘴里灌灵草汤。
“我没有开玩笑,孙瑾,知道为什么咱们这么凑巧穿越到同一个世界里来了么?那是因为老天爷的安排啊!咱们的感情,可是经历过了三生石的印证的,即便错过了一世,也会在今生重新遇上……”皇甫睿的眼瞳里退去了往日的深沉,有的只是满足的笑意。可是看在孙瑾眼中,他的这个举止却怎么看怎么像回光返照!
她眼眶中的热泪再也无法控制地滚落了下来,嘶声哽咽着低吼道:“皇甫睿你这个混蛋!你要是敢翘辫子,信不信老娘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再搭理你?”
只是皇甫睿那双睁着的眼睛眼神却开始涣散了起来,虽然是看着她的,可是感觉看到的却不是她……
皇甫睿脑海中的记忆已经完全混乱了,当他缓缓闭上眼的那一刹那,他脑海中的孙瑾的身影与一名白裙飘逸面容清冷的女子重叠在了一块儿,他无意识地轻喃出声:“惊羽……我终于找到你了……”
“惊羽?真想不到,婆婆竟然是惊羽的转世?”皇帝寝宫内,凤晴天一脸惊讶地低呼出声,随即喜上眉梢:“我还以为那一战之后,她已经魂飞湮灭了呢!太好了,她也还活着!”
“如果娘亲是惊羽的转世,那二爹……皇甫睿岂不是留青的转世?”皇甫玉树也跟着眼眸一亮,语气中难掩喜悦之情。
“噗!哈哈哈……”凤晴天忍不住捧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可就太好玩了!我的手下成了你的亲娘,你自己的手下又成了你的二爹,你说往后咱们之间究竟该论长幼还是论尊卑啊?”
瞧着她那副幸灾乐祸的小模样,皇甫玉树的脑后不禁挂下黑线来……
别让他知道究竟是在背后操纵的这一切,否则一定会好好的‘感谢’那人!
崇秀殿内。
孙瑾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绝望过。
眼看着皇甫睿躺在自己怀中呼吸一点一点弱了下去,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要是这时候风冥在就好了……她不止一次这样想道。
然而,风冥早已经带着湘泠去了另外一个空间,短时间内不可能回得来了!
“皇甫睿!你给我醒醒,听到没有?不许你死,醒醒啊!”当皇甫睿的手无力垂下,彻底没了呼吸时,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声哭喊了出来:“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骗子!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活得比我久的吗?你倒是给我醒过来啊!”
“惊羽……”漂浮在半空中的银袍虚影低着头俯视着她痛哭流涕的模样忍不住心疼地低唤出声,然而孙瑾却看不到他的存在,更听不到他的呼唤。
“留青。”与此同时,一道淡然却熟悉的声音传入了银袍虚影的耳中。听得他神情一怔,但是很快便认出了这个声音来,连忙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拱手作揖道:“留青拜见九黎尊者!”
“为何你与惊羽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身处皇帝寝宫的皇甫玉树看着他与凡人无异的魂体不由得眉头紧皱地询问道:“你的仙根呢?”
闻声,漂浮在崇秀殿内的银袍虚影不禁露出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来,嗫嚅回道:“我……用它与启牧尊者做了一场交易,换得惊羽重生于世。”
“启牧?”听到这个称号,皇甫玉树瞬间眸色一冷:“本尊记下了,等此间事了,本尊便重回九天之上找他将你的仙根替你要回来!”当初他未自堕九天之下时,那个启牧尊者完全是依附于他才在九天之巅站住脚跟的,可是这个墙头草一般的启牧尊者,却在他自堕九天之下后趁机搜刮他手下的人!那些人莫不是以为他再也回不去了,所以就敢如此肆无忌惮了?
留青,也就是皇甫睿听了他这话顿时喜形于色,连忙作揖叩谢道:“多谢九黎尊者!”
“不必谢我,当初那场仙魔混战本就因我与凤儿而起,是我们连累了你跟惊羽,替你讨回仙根也不过是弥补罢了。”皇甫玉树说着,抬手虚扶了一下,留青的虚影便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来。
“可是留青如今寿元已尽,而惊羽的记忆又尚未复苏,留青担心她会想不开……”看着下方抱着皇甫睿尚未冷却的身体陷入了呆怔状态的孙瑾,留青满心担忧地恳求道:“还请九黎尊者赐予留青数十年寿元,让留青陪伴惊羽过完这一世,留青死也无憾了!”
“这个不必你说我原也是打算替你们俩增添寿元的。”皇甫玉树点了点头,视线转向了跪坐在地的孙瑾,看着她那副眼神空洞的模样,也忍不住皱眉道:“好了,你先回去吧,免得惊羽伤心过度真的想不开!”说完手掌一翻,一道莹白光芒透过半空中的幻镜打向了另一端漂浮在半空的留青。被击中的留青虚影一沉,瞬间从半空跌落回了皇甫睿的身体里,而后猛地睁开了眼!
“娘子,为夫刚才就是小睡了一会儿,你怎么就哭成泪人了?”怎么听怎么欠揍的声音幽幽响起,吓得孙瑾差点没被自己的眼泪呛死,随即低头对上了他那双写满无辜的眼,狠狠一瞪:“睡着睡着连呼吸心跳都没有了,有你那样睡觉的吗?你当我傻呀?”
皇甫睿抬手摸了摸鼻子,收起了脸上的嬉笑,故作严肃正经地说道:“好吧,其实我刚才是去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不过呢,阎王爷说他不敢收我,因为他怕被娘子你的眼泪淹了阎王殿,所以让小鬼又把我赶回来了。娘子,你这又救了为夫一命啊!”
闻言孙瑾当即明白过来自己被取笑了,没好气地伸手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而后将他推离了自己的怀抱:“滚一边去!老娘下次要是还为你这个混蛋掉一滴眼泪,老娘就不姓孙!”
“唔,你本来就不姓孙。”皇甫睿眯着眼默默在心中接过话道。
“话说回来,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皇甫礼怎么会突然消失的?到底是谁在背后帮我们啊?”孙瑾一边给灵力耗尽的蓝墨喂着灵草汤一边扭头问他道。
“娘子真的想知道这一切?”皇甫睿缓缓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反问道。
“废话,谁喜欢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啊?”孙瑾又是一记白眼飞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皇甫睿有事情瞒着她。而且她可没有忘了,这混蛋临闭眼时嘴里喊的可不是她的名字,而是一个叫惊羽的女人的名字!
虽然她不是什么醋坛子,但是亲耳听到自己的男人临死前嘴里居然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心里还是感觉很窝火的!
“其实很简单,只要娘子恢复了前世记忆,就什么都明白了。”皇甫睿不知道她心中已经计较上了自己之前无意识喊出的那一声‘惊羽’,还在循循善诱道。
“老娘对什么恢复前世的记忆没兴趣,不过倒是想知道那个‘惊羽’究竟是哪根葱,居然能让你临死之前都念念不忘!”孙瑾双眸一眯,咬牙回道。哼哼,别以为他刚死里逃生,她就会不跟他计较了,她可不是那么大方的人!
“惊羽就是你,你就是惊羽。只不过一个是前世的你,一个是今生的你。”见她居然吃上了自己的醋,皇甫睿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因为你前世的神魂收到了重创,导致第一次转生之后记忆复苏的时候记忆不全,所以才会纠缠上风冥,误将他当做成了我……”
听着他这番越说越玄幻的话语,孙瑾一时间很难消化,不得不举手打断道:“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这些!”尼玛,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普通人而已,种种田种种菜,这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肯满足她呢?非得把她的世界搞得奇奇怪怪,惊吓她的小心脏!
因为孙瑾的强烈抗拒,最终皇甫睿也没能将她第一世时作为惊羽的事情完整地说与她听。后来见她是真的不想知道前世的事情,便也歇了心思,不再强迫她去接受了前世的记忆了,反正不管她是孙瑾还是惊羽,心中爱的人都是他,这就够了!
两年后。
皇甫玉树与凤晴天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大昭帝国的太子出生,取名凌川。小凌川满月之后,皇甫睿与孙瑾便彻底归隐山林,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视线里。即便在往后的岁月里,他们回宫看望小孙子也都是偷偷摸摸的,连宫人都不敢惊动!
昭帝皇甫玉树秉承了皇甫睿的一贯作风,明令宣布废除后宫,废除三年一度的选秀。
于是尚未成家的大丞相郑子然便成为了京中从权贵到平民都眼热的招婿人选,丞相府门前天天挤满了头戴大红花脸抹胭脂穿得花枝招展的媒婆,害得郑子然每天上下朝就跟上前线冲锋陷阵一般!
如此过了半年之后,叫苦不迭的郑子然在某一天早朝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皇甫玉树提出了赐婚请求,而被赐婚的对象,竟然是一个来历不明、尚未及笄且前后一样平的黄毛小丫头!
“你叫什名字?”一袭明黄龙袍加身的皇甫玉树端坐在龙椅上,眯着眼打量着下方那个站在白袍飘飘的郑子然身侧的小丫头,声音不怒而威地问道。
“我叫丫丫。”小丫头睁着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皇甫玉树,眸底一片清澈,丝毫不见害怕或紧张。
见状,皇甫玉树不由得暗自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愿意嫁给你身边的男子,也就是郑子然吗?”
“愿意啊,当然愿意了!”提到郑子然的时候,一只小手还揪着郑子然衣袖的小丫头瞬间两眼发亮,连连点头应道。
瞧见她这番动作的皇甫玉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颇有些担忧的望了郑子然一眼,而后才强调出声道:“既然如此,朕就给你们赐婚了,一旦赐婚的圣旨下了,你可就不能反悔了,小丫头你可要想清楚了。”
不是他喜欢操心,而是这丫头怎么看着都不像是喜欢郑子然的样子,只怕是别有所图啊!现在天下皆知郑子然是他最为倚重的重臣,而这个叫丫丫的丫头又来历不明,万一她是什么反朝廷之人安插在郑子然身边的细作……看来还得找机会好好查探一番才行!
小丫头哪里知道皇甫玉树在这么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已经想了这么多,迫不及待地回道:“想清楚了想清楚了!你赶紧下圣旨吧!”
小丫头似乎对帝王这个身份毫不了解,心中自然也就没有存什么敬意了。只是她这个随意的态度,却是吓坏了身侧的郑子然,同时也引来了金銮殿内其他官员的指指点点……
“郑相怎么会向陛下求娶一个这么不知礼数的粗鄙小丫头呢?简直就是将婚姻大事视作了儿戏啊!”不少心中有意将自家女儿送入丞相府的官员纷纷面露愤慨之色吐槽出声,郑子然此举简直就是在打他们的脸啊!
他放着好好的大家闺秀不要,竟然随便拉来了一个没规没距的黄毛小丫头求陛下赐婚!最让他们心塞的是,陛下竟然还答应了!
“丫丫,不得对陛下无礼。与陛下说话时不能说你啊我的,要尊称陛下,懂吗?”郑子然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七分宠溺,听上去不像是斥责反倒像是提醒。那份耐心,简直没得说了,听得大家心中都忍不住对那个叫丫丫的小丫头心生妒忌了!
这么好的女婿人选,就这样被一个要身世没身世要相貌没相貌要涵养没涵养的野丫头给霸占了,怎能叫他们不捶胸顿足一番,仰天大骂老天爷没长眼啊!
“是不是我叫他陛下他就会下圣旨让咱们成亲啦?”小丫头仰着小脸一派懵懂地脆声问道,丝毫没有少女该有的羞涩与矜持,反倒是郑子然被她这话给问得红了耳根。
见他脸红,小丫头便当他是默认了自己刚才的问题,连忙中规中矩的对着龙椅上的皇甫玉树下跪叩头道:“陛下,陛下快点给我们赐婚吧!子然哥哥都等了丫丫十三年了,再不赶紧成亲就老啦!”
“噗……”听到小丫头这话,龙椅上的皇甫玉树忍俊不禁地笑了。于是点了点头,语带揶揄地看向郑子然道:“既然爱卿如此着急,那便让钦天监就近挑个黄道吉日,择日成婚吧!”
“臣,谢主隆恩!”被点到名的郑子然红着一张俊脸下跪叩谢道。
“子然兢兢业业为我大昭帝国操劳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得以成家立室,朕这心里着实感到高兴,介时定要前往丞相府向子然讨杯喜酒喝才行!”皇甫玉树环顾了一圈下方的文武百官,朗声笑道:“到时候诸位爱卿也别忘了去丞相府喝喜酒啊!”
“臣等遵旨!”不管心中是否甘愿,在场的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只能异口同声地应道。没办法,如今事情已定,连陛下都说要去丞相府喝喜酒了,谁还敢抗旨不尊让陛下扫兴啊?
半月后。
九月初六,由钦天监监正亲自选定的黄道吉日,丞相郑子然的婚期就定在了今日。
丞相府张灯结彩,进出的人们脸上都挂着喜庆的笑容。只是到了拜堂的时候,郑子然却被匆忙跑来的喜娘告知,他的新娘子居然跑路了!
“丞相大人啊,老身就是跟令夫人交代了一些关于拜堂与洞房的事情,结果令夫人听了之后却说不成亲了,还打晕了我们几个,现在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喜娘一脸苦色地摸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后颈处向郑子然诉着苦道:“老身做了这么多年喜娘,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新娘子。现在名声都毁在她手上了,成婚当日看丢了新娘子,这往后谁还敢找老身做喜娘呀!”
听完了喜娘的抱怨,满心担忧的郑子然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迅速派出了人手去寻找丫丫。只是他所意料不到的是,这条寻妻之路竟然一走就是三年!
当他从抢手的女婿人选变成了无人问津的老剩男后,他家逃婚的小妻子才终于回来找他了,而且还是一见面就将他当做解药扑倒吃干抹净的那种生猛重逢……
年龄相差十八岁之巨的长情老剩男与调皮小萌妻之间,又将会演绎出一个怎样缠绵悱恻抑或轰轰烈烈还是鸡飞狗跳的爱情故事呢?
他是三大隐世家族之一倾家的嫡长子孙,从出生起就被赋予了继承者的名号。
三岁习字,五岁作文,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早早的便被剥夺了童年的乐趣,只能远远地看着家族中其他同龄孩子玩耍嬉闹。即便只是远远的看着不参与其中,若是被严厉的太祖爷爷看到了,也还是会挨训,被竹板打手心……
直到后来,父亲重病缠身,他为了一尽孝道偷偷自学医典,用自己的身体试药,历时一年,才终于配置出了最合适父亲身体情况的药方来,可是却在他熬好药端过去的路上得到了父亲刚刚咽气的噩耗!
那一年,他才十八岁,距离成年礼还有两年。他永远都记得那一个雪夜,他的那些叔伯爷爷辈的人围在父亲的灵堂里,当着尸骨未寒的父亲争抢着那个所谓的家主之位,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让他觉得无比的反感,从此滋生了脱离倾家的念头……
虽然最终家主之位稳稳地抓在了爷爷手上,但是他却感觉不到半丝欢喜与庆幸。父亲的离世,给了他太过沉重的打击,那一碗未能及时送到父亲面前的救命药,也成了他心头永远的心结。
他不止一次的幻想,如果自己早些将药熬好送过去,父亲是不是就不会英年早逝,母亲也不会思念成疾抑郁而亡?而他自己,会不会也换成另一种结局?
在他脱离倾家十年之后,遇到了一个让他重新感觉到心中温暖的叫做孙瑾的女人。虽然她是个被男人抛弃的村妇,虽然她身边带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儿子,虽然她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可是他就是心动了,继而无法自拔地爱上了……
可是老天爷似乎就是不愿让他的人生有一丝如愿,他爱上的女人,最终却选择了另一个男人。只不过她的选择显然是对的,那个男人能为她做的,他却无法做到,虽然他一直说要脱离倾家,可是却无法真正的放下,更加无法像那个男人一样,哪怕负了天下也不负她!
看清了自己与那个男人的差别之后,他明白,自己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入得了心爱之人的眼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以离她最近的姿态,以他自己的方式去守护她。于是,他重新回到了倾家,从老态龙钟的爷爷手上接过了家主之位,迎娶了一位家世还算显赫的大家闺秀,走上了自太爷爷辈起就存在了的以联姻巩固自身地位的老路。
可是他又自私地希望,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能被那个他藏在心间的人知道。让她知道,他是为了有能力更好地守护她才接下了家主之位,他迎娶的妻子,也只是因为长相似她,在这些不曾联系的岁月里,他从未忘记过她……
京城,倾家别院内。
依旧是一袭白袍轻尘不染的倾无手执一瓣梨花,一动不动地立在朱红木窗前望着院中那一树被风吹得簌簌飞舞的梨花看得出神。直到院门被从外推开,一道白裙飘飘的倩影进入他的视线,他才回过神来,转身大步跨出屋子,迎向了那道白裙身影。
“夫君……”看到倾无竟然亲自出来迎接自己,倾余氏的小脸上不由得浮上了一抹羞涩,心口更是砰砰砰地跳快了节拍,连忙朝着倾无屈膝行礼道:“妾身不负夫君所托,将信亲手交到了太后娘娘手中后便出宫了。”
闻言倾无那张总是流露出忧郁之色的脸上稍稍有了一丝笑意,淡声回道:“辛苦夫人了。”
“妾身不辛苦。”倾余氏轻轻摇了摇头,抬起一双柔情的眸子对上他眼底的歉意,浅笑出声道:“今日得以一见太后娘娘,妾身发现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子,待人随和亲切很好相处……的确值得夫君深爱一场。”说到最后一句时,倾余氏还是忍不住的垂下了眼帘,心中隐隐有些难受。
虽然她性子好,脾气温和,但她终究还是个女人啊,自己心仪的丈夫心里却住着别的女人,她如何能不难受?
“她……还好吗?”说起孙瑾,倾无的心里也是酸酸涩涩的。他知道自己这话问了等于白问,因为以皇甫睿对孙瑾的宠爱程度,是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所以她肯定过的很好,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妾身看太后娘娘面色红润,且神采奕奕,保养的十分得当,丝毫不似年近四十的人,想来是宫中有什么神奇的保养秘方吧!”倾余氏强忍着心头酸楚,柔声回道。
“她好就好。”听了她这话,倾无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夫君,妾身已经将信送到了,不知咱们几时启程回倾家?”瞧见见他那一脸满足放心的表情,心中堵塞的倾余氏忍不住弱弱地开口问道。
“再过几日吧,你才刚刚查出身孕,这个时候不宜舟车劳顿。”提及归程,倾无垂眸望向了她平坦的小腹处,温和回道:“今日让你受累了,先回房休息吧!”
“是。”倾余氏顺从地应声离去。
目送着倾余氏走远后,担任车夫一职陪护倾余氏进宫的小七,再也忍不住地开口替她抱打不平了:“公子,您如今都已经成家立室要当父亲了,怎么能还惦记着那个瑾娘呢?您这么做,对夫人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闻言倾无不禁冷下声音来,抬眼看向早已褪去了青涩模样的小七道:“那我该怎么做?一直瞒着余氏不让她知道真相就是公平了吗?”
“您、您就不能忘了那个瑾娘,好好的跟夫人过日子吗?”小七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回道。当年他的预感果然没有错,那个孙瑾就是个迷惑男人的祸水,他家公子遇上了她,简直就跟遇上了灾星一样,整个人生都混乱了!
他好几次都在想,要是当初自家公子没有去瓦沟村那个破地方进行义诊,没有认识那个孙瑾,也许自家公子早就迎娶了一位像余氏这么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夫妻和睦儿女满堂了!
“如果我让你忘了蕊儿,另外娶个丫头,你会愿意吗?”倾无没有正面回应他,而是让他换位思考道。
“那怎么能一样呢!蕊儿又不是孙瑾,蕊儿心中是有我的,可是那个孙瑾,她心里有公子您吗?”小七一脸焦急地辩解道。
听到小七最后那一句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倾无不由得心头一沉,点了点头道:“通知下去,明日一早就启程吧!”说完,他头也没回地走进了屋里,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心里此时此刻有多痛苦!
他一直都知道,今生今世自己与孙瑾之间注定是有缘无分了。托付倾余氏送进宫去给孙瑾的那封信,也不过是他表达内心不甘的一种挣扎方式而已。
只愿来生老天不再作弄于他,让他成为那个能入她眼进她心中的人……
赵府,地下室内。
一名容貌艳丽的少妇双目紧闭安静地躺在床榻上。
仔细看去,这名少妇的眉目之间与赵家如今的当家赵煦有着五六分相似,赫然是消失了十多年之久的忠武王妃赵蝶燕!
夜深人静时,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了这个布置得十分精致的地下室里。
“燕儿,十三年了,敏儿都已经长大成人了,你就不能睁开眼睛来好好看看你的孩子吗?就算你不想见到我,也总该想见到敏儿吧?当初是哥哥错了,哥哥不该逼着你给皇甫勤写和离书,逼你离开他……”鬓角已经有了几缕白色发丝的赵煦坐在昏睡的赵蝶燕床边,神色痛苦地低声说道:“可是燕儿,哥哥也是为你好啊,哥哥不想眼睁睁看着你为皇甫勤陪葬,不想失去你啊!”
“如今新皇只是软禁了皇甫勤,没有杀他,如果你醒来的话,哥哥再也不阻止你跟他在一起了,还有敏儿,只要你醒来,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团聚了。燕儿,醒醒吧,睡了这么久,该醒了……咳咳咳……不然的话,咳咳咳……哥哥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你苏醒的那一天了……”见躺在床上的赵蝶燕依旧没有反应,赵煦的心头不禁涌上一股懊悔,以手捂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忽然,他感觉喉头一甜,张嘴一吐,雪白的帕子接住的竟然是一片红艳艳的血渍!
他歇了口气,又接着说道:“燕儿你看,哥哥这都吐血了,没有多久好活了,你就睁开眼看看哥哥,当是见哥哥最后一面了,好吗?”
可是,床榻上的赵蝶燕依旧没有反应。
“时间过得真快,燕儿,哥哥要走了,明天这个时候再来看你。”不知不觉已经在床前坐了小半个时辰的赵煦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只得缓缓站起身来,不舍的对双目紧闭的赵蝶燕告别道。
主屋卧房内,一名长发披肩只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里衣里裤的女子脸色阴沉地坐在圆桌边,而她面前的桌上,正摆放着一条洗的已经有些褪色了的帕子!
“吱呀”一声木门活动的声音响起,女子的视线便迅速地投向了内室门口。直到赵煦的身影出现,女子才站起身迎上去,只不过手上也没有忘记抓起那条被洗得褪色了的帕子。
“你怎么还没有睡?”赵煦冷淡的瞥了女子一眼,绕开了她走向床榻准备上床就寝。却不料听到身后传来女子的质问声:“赵煦,你一直收藏着的这条帕子,是那个女人的吧?”
听到‘帕子’二字,方才还一脸疲倦的赵煦瞬间精神了,扭头瞪向了女子手中的那条帕子,勃然大怒道:“你是怎么找到的?”
“你管我是怎么找到的,我只问你,它是不是那个女人的东西?”见他如此在意这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旧手帕,女子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下意识的将帕子塞到了自己的衣襟内,而后挑衅地回瞪向了他。
“是又如何?你以为你凭什么来管我的事?”见状赵煦眉头紧蹙一脸嫌弃地收回了手,显然不愿意为了抢夺帕子而触碰她的身体。
“我是你的夫人,怎么不能管你的事?而且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的,除了我之外,你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可是你做到了吗?”瞧见他脸上的嫌恶表情,女子忍不住的心口一阵绞痛,红着眼眶强忍着眼泪质问出声道。
“我如何没有做到?如今整个赵府除了你自己跟你留下来的那几个丫头之外,还有其他女人吗?”赵煦已经不想与她争吵了,一甩袖子转身就躺上了床。这样的日子,他是真的过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你要是没有在外头找女人,那敏儿是怎么来的?难不成还是你自己生的吗?还有这条帕子,你藏了这么多年一直舍不得扔,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居然还用箱子锁了起来。你既然这么忘不了那个瑾娘,为何不去找她呀?收着她的帕子有什么用?现在你功成名就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赵煦背后的靠山是皇上呀,那个瑾娘要是知道了,定然会很乐意跟你再续前缘……”女人激动的话语尚未说完,就被一个清脆的巴掌声给打断了。
是的,从未动手打过人的赵煦,第一次动手打人了,而且打的还是她这个他名义上的妻子!
“你要是想死的话,就尽管大声嚷嚷瑾娘的名字,我保证你活不过明晚!”赵煦气得不轻,加上本来就有病在身,一巴掌挥出去之后便有些呼吸困难,气喘吁吁了。
“我不过是说了她一下而已,你就用死来威胁我?赵煦,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些年要是没有我帮你打理赵家的生意,你早就累死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道。她以为她守了他这么多年,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他却是一副铁石心肠,丝毫没有对她产生一丝半点的感情来。她已经彻底绝望了!
“郭淼,你别逼我……”赵煦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喉头涌出的腥甜味道给打断了,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而后两眼一翻,便昏厥了过去,陷入了一个奇妙而缥缈的梦境中……
梦里,他与孙瑾在阳城相遇相识,最终相爱了。
他们成亲的时候,孙瑾身穿一身大红喜袍,美得就跟画里的仙女似的,就那样一步步向他走来。
他们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夫妻和睦相敬如宾,没过多久便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慢慢的,他们的孩子长大了,也娶妻生子了,而他们却老了白了头发,脸上有了皱纹,就连背也佝偻了。但是他们还是恩爱如常,经常拄着拐杖,一起携手漫步在黄昏的阳光下……
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赵煦,虽然双目紧闭脸上却露出了满足的笑意,口中无意识地低唤了一声“瑾娘”便没了呼吸!
等到郭淼拖着背着药箱的大夫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赵煦嘴角含笑,仿佛只是睡着了实际上却早已气绝身亡的尸体。
大夫伸手一把脉便摇了摇头,对着郭淼沉声劝道:“还请夫人节哀,赵老爷已经去了,就是大罗神仙也回天无力了。”
“不!不可能的,他还这么年轻,怎么会这么早就去了?你这个庸医!骗子!”无法接受这个消息的郭淼失控地扑到了赵煦尚未冷却的身体上嚎啕大哭了起来:“赵煦,你给我醒来!你这个懦夫,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摆脱我了吗?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我这就来找你,就算下了地狱,我也还是要跟你在一起!”
话音一落,就见郭淼突然起身,用力撞向了案台的尖角上,顿时头破血流,没过多久也没了呼吸,撒手人寰追随赵煦而去……
时光流逝,百年不过弹指间。
广云峰下,一座简易的小木屋内。
一名白裙袅袅墨发齐腰的绝美女子怀中轻搂着一名白发苍苍面容苍老的老人,老人如今已是一百二十三岁高龄,并且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可是那双望向女子的眼里,却写满了眷念与不舍。
“阿四,安心去吧!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的,只是你转生之前千万记得不要喝忘尘汤,我怕你忘了我,来世就不爱我了……”女子轻喃细语地说完后,躺在她怀中的老人便嘴角含笑地闭上了眼绝了呼吸。
“蓝墨,等我。”一缕幽魂自断气的老人身上飘出,深情地望了女子一眼,转身飘离出了小木屋。
感觉到那缕幽魂的气息消失后,白裙女子的眼角缓缓滑下一颗冰凉的泪珠来。
虽然当初她给翎四吃下了长寿果,可是翎四毕竟是没有什么修炼天赋的凡人,能活到如今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在亲眼看着翎一翎二翎三他们相继去世后,身体已经苍老到了极致的翎四心情就一天比一天沉重了,再加上面对她百年如一日从未有过变化的模样,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卑感……
既然他想投胎转世重新开始,那就重新开始吧。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她已经在他的神魂上烙下了自己的印记,只要他是投生在这片世界中她就能很快找到他!
十六年后。
大昭帝国南部的凉城。
正是春风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
这日正是凉城城主最疼宠的第四子云翎的十六岁生辰,云城主已经放出了消息,要在今日为云翎挑选未婚妻。于是整个凉城的适龄少女都出动了,只为了能入这位云四公子的眼,嫁入城主府!
“听说云四公子是几位公子里最俊俏的一位,而且文武双全,若是能嫁得如此好夫婿,那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只是我还听说这位云四公子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是一位美得跟天仙似的闺名叫做蓝墨的姑娘!听说呀,云四公子只是匆匆一眼便钟情于那位姑娘了,并且自此犯上了相思病,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画那位姑娘的画像。云城主此番弄出这么大动静,似乎就是为了替云四公子寻找那位姑娘!”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们互相交流着各自打听来的关于城主府这位云四公子的八卦传闻,完全没有留意,在她们的身后安安静静地站立着一名面戴薄纱白裙飘逸的女子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她们的讨论。
“阿四,我终于找到你了……”面纱下,女子红唇轻启低声呢喃着:“听她们说的这些话,这些年你也在找我,对吗?”
只是她的低喃自语很快就被等候在前的少女们兴奋的尖叫声给掩盖了下去:“快看快看,城主府的大门开了!咱们可以进去了!”
闻言,白裙女子也抬起了视线望向了那两扇缓缓打开的府门,跟随着前头的少女们走向了门口……
“这位姑娘,既然来了就请将面纱摘下,以真面目示人。”守在府门口维护秩序的城主府管事伸手拦住了白裙女子的去路,面带微笑地好声提议道。
白裙女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抬手摘下了面纱。虽然知道自己露出容貌会引起轰动,但是为了能早些见到翎四的转世,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城主府管事在看到她褪下面纱后的容貌后呆愣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回过神来,随即欢喜惊呼出声:“快!快去禀报城主跟四少爷,找到了,那位姑娘找到了!”
听到他这番语无伦次的欢呼声,守候在门内的人立刻连跑带飞地向着云城主与云翎所在之处赶了过去。
“敢问、敢问姑娘芳名是……”城主府管事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了。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怪不得自家四少爷会像中了魔似的整日画着这位姑娘,实在是太美了啊!就连他这个一把年纪早过了春心萌动的年纪的老男人,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的心跳加速血脉喷张了!
“蓝墨。”白裙女子红唇轻启,淡声回道。
“对了,对了!就是姑娘您了!咱们四少爷寻了姑娘都有两三年了,可算是把您给等来了!”老管事眼眶泛红的连声说道。
“阿四他怎么了?”蓝墨察觉到了老管事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之意,不禁出声追问道。
老管事长叹一声才回道:“四少爷思念成疾,这两年已经瘦得不成样了,要是姑娘再不出现,四少爷只怕就要英年早逝了!”虽然城主嘴上说四少爷没出息,可是心里却还是很心疼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地为四少爷办这次生辰宴了。也幸得这次大肆举办,才将这位蓝墨姑娘给吸引了过来,四少爷终于可以得救了!
“带我去见他!”听到翎四思念成疾瘦得不成样了,蓝墨就没来由的心头一疼,急声催促道。
“姑娘别急,这会儿城主和四少爷应该已经在过来这边的路上了,还请姑娘耐心稍候片刻。”老管家的话音尚未落地,就听见门内远远的传出了一声深情呼唤:“蓝墨!”
“阿四!”感应到翎四的气息就在前方,蓝墨再也不顾得隐藏自己的本事,一个飞身便掠过众人头顶迎上了一名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翎四的神魂气息的少年,翩然落在了少年的面前。
“天哪!这是仙女下凡了吗?”看清蓝墨容貌的众人纷纷惊呼不已。只不过当她们看到这名疑似仙女下凡的女子竟然扑进了她们心仪的云四公子怀中后,惊艳羡慕瞬间变成了赤果果的嫉妒与仇恨!
“这是谁家的姑娘呀?怎的这么不知礼仪羞耻的?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举动!”
“就是就是,真不要脸!”
只不过她们的中伤之言听在蓝墨耳中却根本毫无杀伤力,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眼前这个面容俊俏却消瘦的少年,翎四的转世!
“阿四,十六年,三百多座城池,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了……”她含着泪,颤抖着双手轻抚上少年的脸颊。
“嗯!”少年用力点头。他的眉眼尚且青涩,面容也已经不是前世的模样了,可是他那双望着她的眸子里,坚定不移的深情却还是跟前世一般。只需对视一眼,蓝墨便知道,他就是她要找的阿四!
她漫无目的地找了他十六年,他也不知期限地等了她十六年。其中煎熬,岂是三言两语可以互相诉明的。但是万幸,他们终于又重逢了!
眼看着自家儿子眼里心里已经只装得下那个叫蓝墨的女子了,云城主不得不一脸尴尬地干咳出声,救场道:“感谢诸位赏脸今日能来城主府参加小儿的订婚宴,咳咳……酒席就快开席了,还请诸位早些入席吧!”
闻声,众人尽管心中一百个不乐意,可是人家城主大人都开口了,谁敢不听啊?
人群散去后,看到自家儿子依旧旁若无人地搂着人家小姑娘的腰舍不得放手,云城主不乐意了,这种被儿子有了女人忘了爹的感觉,云城主表示很不喜欢!
于是果断出声打断了面前这对缠缠绵绵的小儿女的叙旧:“嗯哼!云翎,既然人找到了,总该给爹介绍一下了吧?”
闻言,翎四也就是如今的云翎这才松开了蓝墨的腰肢。改为牵住她的小手,一起走到了云城主面前,向她介绍道:“蓝墨,这是我爹。”
“蓝墨拜见公公!”蓝墨大大方方的对着云城主行礼喊道。
“公公?”云城主对于这个称呼显然有些不适应,忍不住的扯了扯嘴角。不过看自家儿子那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他也只得任命的点了点头。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管这女孩子是什么人,只要她能跟云翎好好过日子,他也就不去打探她的来历了!
入夜,当城主府的大部分人都睡下之后,云翎的床榻上突然无声无息的多出了一具玲珑曼妙的火热身体来。
尚未触及,云翎便已经脱口唤出了声:“蓝墨……”
“这么淡定,难不成你知道我晚上会过来找你?”闻声,原本突然出现还想逗他一逗的蓝墨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一双手臂准确无误的勾上了他的脖颈。
“嗯。”云翎实诚的点了点头。他虽然转世投胎了,但是因为没有喝忘尘汤的缘故,还是保留了前一世话不多的性格。
“呆子,分离了这么久,你有没有想我?”说话间,蓝墨已经主动出击,小嘴覆上了他火热而柔软的唇瓣。
“很想。”云翎哑声回道。在这漫长等待的十六年里,他每天都在想着她,饱受相思之苦,还曾一度因为怕自己这一世无法与她重逢了而积郁成疾,差点熬不住。可是不管曾经有多痛苦煎熬,今时今日,当他重新拥她入怀,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多想?”蓝墨的一只调皮的小手熟练地在他胸膛画着圈。
“呃!”云翎全身的神经因为她这一个动作而骤然紧绷,随即再难自控地迅速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帐内被浪翻滚,一夜缠绵难入眠。屋外桃花纷落,密集成花雨,仿佛在为这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助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