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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岂能拘于后宅之中!两个女儿的婚事虽然让赵丞相头疼不已,太后看中了大姑娘,这昱王看中了二姑娘,可是不管是谁,都是他老赵家的女儿不是!赵丞相把这事交给了自家夫人,自己忙活正事去了。
这所谓的正事,便是他答应昱王殿下,邀约其他氏族共建商业园林的事情。只是这件事他倒是不方便独自露脸,让人请了现在赵氏家族的族长商量此事。
赵丞相是赵家正房一脉,比起旁支也算是人丁单薄,他没有嫡亲兄弟姐妹,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如今都依仗着他,在他的名头底下讨生活。官场上的应付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所以族长的位置便给了他一个庶出的弟弟,让这位弟弟打理着家族庶务。赵族长听他说了个大概,心里对这事不是很认同。
“若朝廷真有心想要扶持商业的发展,大可不必弄个什么园林出来。发布一些有利于商业发展的政策便行了,降低商业赋税,开辟商道都行,而且比这个什么商业园林的投入要少的多。这个计划看着就像是小孩子弄的把戏,嗯……就像是富贵人家闲暇时的消遣。你久居高位,粗看着自然是觉得好。可是你看,弄这么个园林,这花费不小吧!推山布水,建亭台楼阁的,哪个不需要时间和银子去做。可是做商铺要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做什么!商铺那要的是个实在,有这么多钱去弄了园林,还不如将这些钱多建些铺子,或者开几条商路。”
赵族长这话说得赵丞相老脸都有些红了。族长这话也在理啊,起先他只想弄清楚开放商铺是怎么回事,后来听昱王这个准女婿洗了一遍脑,也觉得这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好事,而且依照那计划,朝廷日后光收租和收管理费都是一笔不小的银子,这样的好事,他自然想着能不能自己先弄一个,到时候这钱自然是进了自己的口袋。只是没想到,的确有些灯下黑,想要发展商业的确不需要这些花哨的东西。
赵丞相心里有底了,有些庆幸还好没有直接邀约其他氏族商议此事,不然还不让别人在背地里笑话死去。送走了族长,他本来想约昱王见一面,但是一想到上回他离开前的不愉快,又想到自己那两个糟心的女儿,叹了口气。动手写了一封信,内容是此计不可取,并将他的理由附上,让自己的心腹小厮送到宫里,交给昱王殿下。
按道理,已经封王的皇子理应出宫建府,只是昱王情况特殊,封王时人不在京城,先帝驾崩时并未及时赶到送葬,还是入了皇陵以后才赶到的。太后跟今上还因为这件事闹过矛盾。这事也算得上是皇室密辛,知道的人不多。
别的不多说,昱王因为没有自己的府邸,便一直住在宫中,就住在还是皇子时候的院子里。建造昱王府一事,皇帝与太后皆没有提起,自然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大臣去捋老虎须。
昱王看过信以后,皱起了眉头,赵丞相这话他找不到毛病,莫非真的是他们天真了?皇兄将此事交托与自己,让自己放风声去打探消息,莫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还是皇兄有什么其他的计划,想用计抛砖引玉,试探什么。
他也没有主意,便想着还是将情况同皇兄说说。带着随侍去了皇兄的寝宫,却被王瑛拦在了外面。
“殿下请留步,陛下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昱王抬头望天,青天白日,就算是午睡都已经过点了,怎么还在睡?
“可是皇兄身体不适?”
“回殿下的话,陛下就是觉得有些乏了便睡下了,殿下若有事晚些再来罢!”
“那行吧!若是皇兄醒了,还劳烦总管大人叫人通知一声,小王却有要事要同皇兄商议。”
王瑛躬身答应了,恭送了昱王离开,这才站直了身子,仍旧守在殿外。
昱王的动向,都被一五一十的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娘娘,刚来的消息,殿下去了皇帝陛下那边,没有见着陛下,便回了自己宫里。”
赵嬷嬷将已经温热的茶水送到太后手边,太后正倚在软塌上,接过凉茶小小的抿了一口,又递了回去,不甚钟意。
“赵二小姐那边可有消息?”
“回娘娘的话,这赵二小姐以前在丞相府是个安静的姑娘,女红做得不错。”赵嬷嬷像是知道娘娘会问她这些一般,从自个儿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香囊,双手递了上去,“这是赵二小姐的手艺,娘娘请看。”
太后没有接过那个香囊,只是看了一眼上头的绣花。绣着一支梅花,针脚还行,就闺阁女子来说倒也算得上好的,挑不出什么毛病。
“琴棋书画都还不错,虽说比不上她姐姐,但是在京中也算排的上名号的。只是赵大小姐名气太盛,赵二小姐也不常去参加宴会,自然知道的人不多。”
“还打听到了什么?”
太后瞧见了赵嬷嬷脸上的欲言又止,撇了她一眼。
“回娘娘的话,据说这赵二小姐以前的确名声不显,如今却不是的。现在京中的小姐穿着打扮,皆是学了她的样子。听说就前几日,她穿的那一身襦裙便是京中未有过的样式,连累的京中如今水红色的料子都买断了货。”
“哦?还有这等事?可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
“回娘娘的话,大约是数月前。老奴算了算,便是那神女出现的那段时间。”
“哼!算得了什么神女!若不是不小心给她们钻了空子,凭甚让她做劳子神女!”
想到此时,太后心情便更糟了。特别是那突然冒出来的女娃娃竟然查不到身份,真不知道李霖是从哪里弄出来这么个人的。想到神女,她又皱起了眉头,她分明记得昕儿那日的确是说了,大晏的神女便是赵莹芙,莫不是昕儿误会了什么,还是那赵莹芙做了什么,故意让昕儿误会。
“那昕儿是怎么认识赵二小姐的,可有打探到?”
“回娘娘的话,老奴查了殿下刚回来的那几天,唯一一次同赵二小姐有接触的,便是那日的宫宴上。据下头的奴才说,那日接神女入宫的马车上,只坐了赵二小姐,另外那位真正的神女并未在马车上,想是那时殿下便误会了。”
“哀家就觉得那赵二小姐是个心眼子多的,你瞧瞧,定是她故意让昕儿误会,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妖媚手段,迷了昕儿的心。可是可怜了睿儿,有这么一个妹妹。既然昕儿想要娶她,你便宣了哀家的懿旨,让赵家两位小姐入宫来,让哀家好生看看赵家的这两位小姐。”
“老奴遵旨。”
赵夫人接到了懿旨见是赵嬷嬷亲自来宣的旨,也不敢耽误,赶紧让两个女儿稍微捯饬一下便跟着赵嬷嬷入了宫。才到慈宁宫门口,赵嬷嬷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着赵夫人同赵大小姐说:
“劳烦夫人同大小姐先进去吧!娘娘已经等了多时了。赵二小姐极少入宫,老奴先教教姑娘这宫里的规矩,免得稍后姑娘冲撞了贵人。”
赵夫人闻言面色一白,她自是知道赵嬷嬷这是先支开她们,却不知道她的用意,是不是太后娘娘交待了什么,赵嬷嬷才会如此作为。赵嬷嬷见她们不动,再次提醒赵夫人:
“夫人还不赶紧进去,可别让娘娘等着。”
“小女劳烦嬷嬷照顾了。”
赵夫人不好再多说什么,也只能带着大女儿先进去。
赵嬷嬷先前还笑着,转头对着赵莹芙的时候却是黑着脸的,她指着外面院子里的一块空地便说:
“见着太后娘娘要行跪礼,劳烦姑娘在这跪着,老奴给你指点指点。”
赵莹芙如何不知道这是嬷嬷要惩治她,可是她却反抗不得。低着头,咬着牙,她依言跪了下去。赵嬷嬷见她跪好了,又发话了。
“姑娘这跪礼可不是这样的,背要挺直,嗯……肩旁立起来,可不能这样耷拉着……手端着,对……就这样……女儿家要有女儿家的样子,要端庄……”
“好了,这样就对了。姑娘先自个儿在这练着,老奴稍后再来看看。”
赵嬷嬷丢下这句,转身离开了。
这盛夏的日头可毒了,赵莹芙在外头跪了一会儿这汗水便湿了衣背。可是她不敢动,赵嬷嬷是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赵嬷嬷罚她,便是娘娘的意思,她只能咬着牙,盼望着能早点熬过去。
赵嬷嬷没有远去,而是立在赵莹芙看不见的地方瞧着,只要这姑娘敢动一下便上前去指正一番。只是这姑娘看着文弱,却也有股子韧劲,倒也立住了。赵嬷嬷入了殿内,太后已经让赵大小姐坐到了自己身边,正拉着手小声的说着什么。赵大小姐也红了眼圈,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太后对着赵嬷嬷耳边说了些什么,赵嬷嬷点了点头,又出去了。
半个时辰以后,赵嬷嬷手底下的小太监正领着昱王走了进来。昱王瞧着赵嬷嬷站在外头,便唤了一声:
“嬷嬷,这样热的天气您站在这里做什么?”
“哟!是殿下来了!太后娘娘刚才还说着殿下怎么还不来,您可得赶紧进去了!别让娘娘等着。”
赵嬷嬷笑着让昱王往里头走,李昕眼尖,瞧着外头正跪着一个姑娘,只是她低着头,看不见脸。这匆匆一眼也没有看多清楚,便没有太在意。
见昱王进去了,赵嬷嬷这才走到赵莹芙身边,对着她说:
“姑娘起来吧!随我进去吧!”
“谢嬷嬷。”
赵莹芙慢慢的起身,跪太久,两个膝盖就像是两块木头一样没有感觉了,直都直不起来。她白着脸,扶着地站起来,却还是踉跄一下,赵嬷嬷也没有扶她,而是站在一边,等着她站稳了这才带着她往里头走。
赵嬷嬷引着她进去,只是这间屋子里没有人。赵嬷嬷指着屋中的书桌上摆放的纸笔对着赵莹芙说:
“娘娘说了,姑娘是大晏的神女,那么劳请姑娘抄写几遍经文,为大晏祈福。”赵莹芙抬头看了一眼,那桌子后头,竟是整柜的经文,整整齐齐的摆了一墙。看着这架势,她眼眶瞬间就红了,强忍着泪水,说了声是。
赵嬷嬷也没管她,转身便走,留她一人在此。
李昕一进门太后便瞧见了,连忙招呼他近身来。
“昕儿快些过来。”
知道是昱王到了,赵夫人同赵莹睿都站起身来行礼。李昕连忙拦住赵夫人,虚抬了下手,忙道:
“舅妈无需多礼。”
赵莹睿福了福身子,又被太后给拉到身边坐了下来,她飞快的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的欢愉太后是瞧见的。赵莹睿见他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太后,并未有看向自己。一想到他喜欢的是自己的妹妹,眼里那点欢愉沉浸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委屈。她从未想过自己三年的等待,到了最后竟会是这样。想着,泪水便落了下来,打湿了衣襟。
“哟!这是怎么呢?让哀家瞧瞧!”
自打李昕入门太后便一直留意着两人的动向,这姑娘泪水一落她便看见了,又瞧了自己儿子一眼,却见他没什么在意的喝着茶水吃着点心,活像是没在她宫里吃过东西似的,那般的专注。太后不免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给他挑的媳妇竟这般的不讨他喜欢。
太后拿了手帕给赵莹睿擦着泪水,赵夫人心里发急,只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忍不住,这可是在太后宫中,怎么就哭了。
“你这孩子哭什么,是不是有人让你受了委屈?”太后语毕斜睨了李昕一眼,“给哀家说说,哀家给你撑腰!”
“回太后娘娘的话,莹睿没事,就是昨晚绣帕子伤了眼睛,有些迎风流泪罢了,小事,不打紧的。”
太后见她有些慌乱的想要跪下请罪,一把拉住她,让她坐好。这孩子连说个谎都不会,这宫里头哪里来的风。
李昕坐在一旁,心里却跑到外头去了。这屋子里坐着赵丞相家的女眷,那么外头那个姑娘,恐怕就是赵二小姐了。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懊恼自己竟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这么热的天她在外头跪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思已至此,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准备起身往外头走去。
“昕儿你才到母后这来,话都没有说两句便要走了?”
太后瞧着他那不时往外面撇的小眼神便知道他想做什么,见他起身连招呼都不打就准备往外头走,有些不悦。
李昕回头,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自己的母后。能让人跪在外头的,除了自己的母后还能有谁?他做儿子的总不好去说母后的,他也只是想去看看她,同样是赵家的女儿,凭什么一个坐在里头受着百般的宠爱,一个却要在这盛夏跪在外头受着烈日的灼烤。
“昕儿,母后听闻芙儿前些日子在定国寺祈愿,受佛光洗礼。今日只是让她为国祈福,抄写几卷经书罢了。你从北境回来也未与睿儿好好说会儿话,快坐下,莫失了礼仪。”
“竟然受了佛光的洗礼,儿子也去沾沾光,母后你们聊,儿子不打扰了。”
说完竟转身便走,半点犹豫都不曾有过。
太后很是不悦,心中对赵莹芙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分。她看向身边已经止住泪水的姑娘,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睿儿放心,有哀家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