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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薄极了的嘴仍在继续说个不停,凤臻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去听她如何巧言令色,当即忍不住低吼了声“住口!”
恨不能走上去亲手掐死这人。
但是……撇去私人恩怨不说,此人还有不能死的理由。
凤臻放下颤巍的手,道:“自我来到西青城这么久,落入金缕院中便一直承蒙着开瑛嬷嬷诸多照顾。于情于理,我该与你道声谢才是。”
那诚挚的鞠躬,开瑛嬷嬷已经笑逐颜开,摆着手道:“哪里哪里,都是奴家应该的。”随后想了想,立刻改口道:“不不不,是奴家不对。奴家有眼无珠冒犯了女帝圣上。奴家该死,求女帝开恩,饶了奴家这条贱命。奴家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女帝开恩……”
太子殿下额头青筋已经凸了出来,挂在那美如冠玉的面容上愈加盛气逼人。
那有些通红的眼睛中迸发出来的精光杀意,宛如把利剑悬在开瑛嬷嬷脖颈前,随时都会刺穿她一样。
而长歌女上,口中说着有礼有数的话语,脸上却笼罩着层薄雾,让人看不出有任何神情。唯独那双凌厉的眼睛中闪烁着看不见底的深沉,寒气森森,仿佛离得近了,都能感受得到那股子凉意。
开瑛嬷嬷根本分辨不出凤臻的真实心意到底是什么?要赏要罚?还是要取走性命?当即又连连叩头,但求不死。
凤臻收敛了目光,又道:“开瑛嬷嬷言重了。此番我无意追究什么,只一个请求。贵院龟奴宝小七,年岁尚小并未成年,且已落得个半残之身。想来对开瑛嬷嬷已无大用。
但却与我颇有些缘分,不知开瑛嬷嬷是否肯割舍,许我赎走?他的卖身契多少银钱,你说个数?”
不止开瑛嬷嬷愣了愣,已经有不少目光往凤臻聚集了去。尤其是元靖和凌霜。
谁都猜不透凤臻到底想些什么?
“哪,哪能啊,不过一个小废物,承蒙女帝不嫌弃,您尽管带走便是。不要钱,不要钱。”
话是这么说的,但待凌霜将一袋子银钱丢到她面前后,那收钱的速度可谓“无影手”,数都没数。
之后才不住点头哈腰,道:“那就谢过女帝了,谢谢太子殿下,谢谢凌公子。谢谢……”
无一人给她个正眼。
这老鸨还真是,爱财过于惜命。
来到宝小七面前,凤臻刚想开口,却转而看向苏乘风。
其意是询问他的态度。但见他立刻又压低了几分身形,和膝盖处微微退缩。看起来还是如初见时那般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倒也不管他了,询问道:“小七,可愿随我一道回王城?还是回家找你阿爹?”
宝小七咳了口鲜血,又挣扎着端正跪在凤臻面前,道:“小七……谢谢姐姐好意,但小七,挂念家中阿爹……不能跟姐姐走了。对不起……”
“无妨。照顾好自己。”
看着他那不住咳血的虚弱模样,也的确不适合随自己远行。
起程之际,凤臻这才想起了苏木瑶,本欲让她和苏乘风见上一面,如果可以的话还能一道回去王城。也算成人之美。
却不想,一位神女回答凤臻说“百灵姑娘昨日出局去了,此刻仍不见人回来。”
看出她的神情中略带失望,元靖便想让苏乘风留下来等待,稍后再回。
凤臻也没有强求,将苏木瑶的原话当面传达给苏乘风听,让他自己来决定带走与否。
然而,苏乘风在听到“苏木瑶”这个名字时,有着不着痕迹的怪异情绪。尤其说到“暗中调查”,更加面色凝重,夹带着惶恐。
似乎很是忌惮元靖。
凤臻当即便看出了事出怪异,又联想到自己那夜在柴房中所无意听到的对话,便认准了与“屯兵谋逆”有关。
看来这金缕院不平静,留下它的线索送给元靖是对的。或者不止金缕院,全国各地中但凡有卖官鬻爵之人,便应该也有一个这样的联络地。俗称“鸠合”地。
选择以这种龙蛇混杂的青楼为鸠合点,的确比很多地方都要安全,甚至自家宅院。
这里的人喝醉后,连“万岁”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口,又怎会在意个小小的“卖官鬻爵”。说不定还能带上他们一起。
有意思。
考虑到凤臻伤势之严重,起程时,共分为两部人马。
凤臻,元靖,凌霜及禁卫军一路,缓慢先行;苏乘风及其下封,墨苍耳为第二路。
苏乘风得留下来接见苏木瑶。而墨苍耳身为墨家人,身怀一身精湛医术自然得负起处理伤员的职责。
先替宝小七处理,送他回家。之后准备治疗凤臻腿伤的药物,需要耽搁些时间。由当地官员相助完成。
之后,再随苏乘风等人一道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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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臻是被耳边幽幽传来的抽泣声弄醒的。
这一觉原本睡得舒适无比,也踏实无比。因为不止床榻柔软暖和,无论做了多么骇人的噩梦,穷凶极恶的护卫还是满脸邪欲扑来的花客,都被一双温暖的的手紧紧呵护着,驱散那阴霾。
然而睁开眼睛后,是元靖抓住自己的手,十指紧扣贴着他的额头。做出祈祷状。
那低垂的双目眼角处,仍挂着两行不断落下的泪水。
有的,已经滴到她的手臂上了。
“……元靖。”
元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个时候醒来,立刻擦了眼泪一扫阴霾,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时,笑道:“凤姑娘你醒了。”
凤臻不解道:“发生何事了?”
元靖摇头,道:“没,没什么。”
“那你哭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心余力绌。”元靖依旧想强颜欢笑着摇头,眼泪却再次流了下来,他的眼中满是自责,泣不成声地重复着“对不起,没保护好你”。
一会儿“淮旻”,一会儿“我”。
凤臻愣了愣,道:“并非你的错。”
“不,是淮旻的错,是我的错。是淮旻托三皇兄将你从凤妤国带到夜澜国来的。是我的错!
自从淮旻听说了凤妤国政变的消息后,淮旻本意是想请凤姑娘到夜澜国来安养生息,养精蓄锐。待日后你若想重夺母国,也许我能帮上些忙。
却不想,淮旻弄巧成拙,反倒让夜澜国成为你的人生炼狱。淮旻知错了,无颜面对凤姑娘你,你惩罚我吧……”
元靖摇着头,越说越激动,豆大的眼泪婆娑不止。那红红的眼睛中不止充满了伤情和愧疚,他在责怪自己能力不济。
凤臻从未见过堂堂一国储君,虽然以他的性子还算不得顶天立地吧,但至少也是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竟然还能哭得比个女人都教人心碎。
这得心中憋了多少委屈呀?
还有,原来那令人嗤鼻的元泽莫名其妙虏了自己来夜澜国,竟是元靖的意思?
这点她倒完全没想到。
抿了抿唇,凤臻轻柔一笑,故意压低声线,道:“谁说不是呢?元靖你还真的错了。”
听闻,元靖的眼泪以肉眼可见的份量,又骤然增加了不少,他低下头去试图隐藏着崩溃,转而化作一句句“对不起,对不起”,肝肠寸断。又将凤臻的手握得更紧了。
凤臻继续道:“若非你将我请到这儿来,我怎会知道原来即便我是千古昏君,丢了国家,也受着他国储君身份的男子如此抬爱。为护我那支离破碎的尊严而做出巨大牺牲。
也承蒙了他的庇护,许我一片遮风挡雨的砖瓦。我无需再时时刻刻想着亡命天涯,而衣食无忧。
我都听说了,你为了还我个公道,趁着早朝的时候弹劾了神氏对吗?还因此被你父皇禁了足。是了,我倒想问问,你是如何解禁的?你父皇只罚了你十于日?”
“我……我听说你不见了,偷跑出来的。”元靖双目噙满了眼泪,幸幸回答完又低下头自嘲一笑,道:“这种小事都传到你这儿来了……谁那么无聊……”
看得出注意力已经开始转移。
凤臻笑道:“被你弹劾的神家人,神子茗。”元靖面露惊讶,她补充道:“对了,昨日也是他救了我。若非他出现得及时,我恐怕才叫真的‘名誉扫地’。他……”
说到这儿,凤臻默然了。脑海中不禁又回想起了那个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与自己欢愉的人。
可想来想去,仍然没办法想个完全,只一些零零散散的肌肤之亲片段,和那块不止颜色罕见,雕刻功夫也见所未见的紫玉。
以八卦图像为中心,八片荷花瓣以柔美的流线型分布开来环绕着。根本没有常见佩绶该有的雅致。
反而给人一种……压抑,甚至是震慑力的感觉。
到底是不是神子茗的她不敢确定,为何上次踏青见面时,不曾看他佩戴过?但如果不是他,那那夜后来是不是又出现了其他人?
会是谁?意外捡了个便宜?还是什么奸Y掳掠十恶不赦的采花大盗?登徒浪子?
唉烦。“相思方”这东西还真害人不浅。正常贞洁烈女若误食了这类药物,是不是该找根石柱往上一撞一了百了?只求留个清誉于世。
那自己呢?该找悬崖还是石柱?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