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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伺候苏子规梳洗打扮后,苏子规道:“玉儿,真出了什么事,别恨我。”
玉儿道:“美人别说这样丧气的话。”
苏子规苦笑一声,道:“好,不说了。”
一乘小轿,将苏子规抬到了乾圜宫西侧月清门以外。苏子规小小美人,没有资格从正门乾圜门进,亦无资格乘坐轿辇进来。故而小轿只停在了宫门以外。
没有宫婢上来搀扶,苏子规就自己下了轿,跟随着众人到了乾圜宫后殿景辉殿。
苏子规一路上偷眼瞧着两侧的高朱墙,倘或自己打个冷不防,就青天朗日的凭轻功上去,总有个三分胜算吧。
在景辉殿内,苏子规坐在下手,方才来传旨的春福道:“这会子皇上还在前面召见大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呢,美人您稍等些。您要是饿了,桌上有小食,您先用些。”
苏子规笑道:“多谢春福公公了。我向您打听个事,皇上怎么突然想到我这了呢?”
春福道:“太多的,奴才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今儿万岁爷本在御花园里散心,谁知遇到了郑才人,没说上几句话,就恼了,接着,就叫奴才来传旨,叫您伺候晚膳。奴才听说那郑才人和您一样是一双天足,您到时多警醒些。”
苏子规笑道:“多谢春福公公了,我这身上也没带着什么,实在不好谢您了。”
春福道:“美人见外了,我们这做奴才的,有时多说一句话,少说一句话,都只是为了万岁爷能开心。莫说没有赏赐,便是奴才前脚做错了事,让您责罚了,该跟您说的话,还是得说。”
苏子规道:“你是个明白的。那烦你再透个话,成不成?”
春福道:“奴才知道的,都说了。剩下奴才不知道的,也没法子编出来哄骗您。”
苏子规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不再说话。
苏子规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有一个让她自己觉得十分妥当的办法:与皇帝说话的时候,寻个机会,点住皇帝身后的穴位,让皇帝昏迷两三个时辰,那么,皇帝没看到自己出手,疑心不到自己头上,过了今日,自己还可以继续做这个美人。现下舞剑不用避人了,在宫中又不愁吃喝,这样休养,练剑,过个十年八年以后,寻个由头,向高位求个情,叫玉儿出宫颐养,自己再寻个机会凭借轻宫离开,到时自己武功大进,还怕不能报仇么?
想到此处,苏子规心中十分畅快,嘴角也上扬起来。春福捧着一盘点心,道:“皇上许是还得一会儿,您要么先用些桂花年糕?”
苏子规看那糕黄澄澄、金灿灿的桂花点缀其中,甚是可爱,便拿筷子夹了一块糕,入口只觉又黏又甜,又随手拿了菊花茶,灌入口中。
咽下了糕,苏子规看到春福一旁忍笑的模样,道:“让春福公公见笑了。”
春福道:“苏美人说笑了,只是这年糕寻常不过咬上一点,哪有像美人这般囫囵吞的。”
苏子规道:“是我小家子气了,倒叫公公笑话。”
春福方要请罪,只听一个雄厚的声音道:“
朕却觉得,若真是美人,便是行动做派没那么大气,也依旧是个美人。”
春福听了连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跪下,头低得直碰到地上,趁机偷偷牵动苏子规的裙角。
苏子规方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男人便是皇帝。算来苏子规这界秀女入宫也有半年之久,虽也有几回家宴见过皇帝,这样近矩离的,没有太多旁人的却是第一次。
苏子规连忙跪下道:“苏氏参见陛下。”方听到皇帝的那篇美人论,此刻哪还敢以美人二字自称。
皇帝道:“你就是苏美人?”
苏子规抿着嘴,依旧不愿说美人二字。春福小声道:“苏美人,皇上和您说话呢。快回话啊。”
苏子规道:“回皇上,苏氏本不是美人儿,可是品级却是个美人,要么,皇上贬我回去做才人吧。”
皇帝笑道:“有意思,这么说你是个有才的了?”
苏子规心头一愣,自己要说有才,也还说得过,只是,自己这个才不是深闺女子该有的才啊,也没法当着众人说啊。
皇帝见苏子规沉默不语,也不理会,道:“辛固,传膳吧,朕有些饿了。”
辛管事一声“传”字,外面早以备下的一百二十道菜,被鱼贯而入的宫人们端了进来。
苏子规一直低着头,看着一道道自己认识不认识的菜从自己面前端过,摆在巨大的桌子上。
皇上看了一眼苏子规,道了一声“赐坐吧。”便有小太监搬上杌凳,放在苏子规身后。
辛管事低声对苏子规道:“美人谢恩呐。”
苏子规道:“谢皇上恩典。”
苏子规见一个个小太监将菜肴夹入小食盘里,送到皇上身边,皇上或一摇头,或夹上一两筷子。
苏子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侍奉,只用筷子夹自己身旁的一道菜,就着白米饭。
皇帝见苏子规只用眼前一道,觉得有趣,道:“苏美人就那么喜欢那道酱鸭么?”
苏子规道:“臣妾对饭菜一向没什么要求的,有什么便吃什么的。”
皇帝笑道:“好,其实朕也喜欢这样,当初在潜邸,二三十样也就罢了,有时又有妻妾相伴,倒还有趣。如今这样,各种菜一混杂,早就吃不出菜的滋味了。”
苏子规道:“其实,便是美人一餐的十道菜,也是多得吃完呢。”
皇帝道:“那你觉得这一餐用几个菜最合适呢?”
苏子规又夹了一块鸭子,道:“其实一两个菜,一碗饭、一碗汤,便是吃得最香甜了。”
皇帝笑道:“朕也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不过再也回不去了。”
苏子规道:“寻常人求多不能得,是因为品级不够,还有因为实在没银钱去买,可是皇上想少要几样也不能么?”
皇帝道:“不能。朕今日若下旨说每餐只要三两样,你信不信明日你这小美人便得吃糠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