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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帐包,外面的草叶上还结着白霜,一时间受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草原上的人马都开始活动,一个老人乘坐牛车打我身边经过,左手拿着棒子,用那棒子赶牛,牛被他打得瞪着眼跑路,他右手里边握着一只烟袋子,烟枪上鱼肚皮白的一小圈玉石。
我嘴里呼出一阵阵白气,这里的天怎的如此寒冷,才入了秋,竟有冬季萧瑟之景。
“哎,老人家,您去哪里?”我叫着他,“能否告知我何处有茶坊食店,勾肆饮食?”
他摇头,听不懂我的话。
我又开始我那一套比划的动作,期间他的牛好几次用一种蔑视的眼神鄙视着我,兴许是我的错觉。
我正表演得尽兴,一边忽然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我愤怒地回头看那人是谁,原来是那天在医馆见到的人,顺着他的胳膊往下看,果然见那牙印伤口还没有愈合,我试探地喊一声,“博端格?”
早知道昨晚就问问即墨缈,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博端格,弄的现在我还得小心猜测这人的身份。
他抬眼看我,我心想八九不离十,这人应该就是那个叫博端格的人。
我斟酌措辞,是应该先给他道歉还是应该先向他道谢,他救了我们几个本来应该对他行大礼,咬了他又该给他赔不是,左右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竟然嘴笨至此。
他见我说不出话,“有早茶。”看来刚才是把我的丑相都看了个遍,无所谓,在他面前比划着说话又不是第一回。
我把道歉和道谢的话一时间都抛到脑后,“哪里有?”
“跟我来,这边。”他带着我走。
“你真的是博端格没错?”
“嗯。”
“那个……我……我……”我盯着他手上的牙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又开始结结巴巴了。
“野狐肉,你吃吗?”他问我。
“啊?”
“烤干饼?”
“吃,我都吃。”
又记起景律公主口味淡,问了一句,“咸吗,还是辣?”
“有甜的。”他说。
“那就好。”
“你偏甜食?”
“不是,殿下不喜咸辣。”
他带我来到早茶集市,我没想到草原深处还藏有集市,我们一路走大道,从没有发现过这样的草间新天地。
太阳渐渐升起,霞光把草叶上的露水吸干,集市上女人孩子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放眼望去还有很多布帛摊子。
有人支起石头堆,坐了一个烤炉子在火上,一头煮茶一头烤肉,他旁边还有一个戴头巾的女子煮着一壶奶茶,奶香、茶香和肉香接连在我鼻尖引诱,我不争气地一次一次肚子叫。
“我吃这个。”蹲在炉子边,口水几乎要耷拉到地上。
他用流利的失韦话向摊主解释。
“我要四个肉,不,五个。”又多伸出一个手指,我想给他也买一根柳条穿的肉串。
博端格递给那人钱,我觉的这样不好,便把手上的金链子拆下来给摊贩当做交换,博端格说:“你就这么不想要你的链子,到处丢给旁人?”
我也在医馆把链子丢给过他,“不是,只是我身上别无长物,只有这些陪嫁时带过来的首饰。”
“拿着。”他把肉和金链子递给我。
我有些害臊,平白无故受了他的好,他俯下身结账,此时一道霞光正好从他侧脸穿过。
他的鼻梁可真高,和雕题人一样,眼睫跟蝴蝶翅膀似的,不知怎么回事我觉得他并没有我第一次见他时那么凶。
“这个给你。”我从手里一长串的肉里挑出一串好的。
“我已用过早茶。”
他不要,我只好自己把肉吃光,路上有人和博端格打招呼,我听不懂就在一边安静等他们说完。
一个脸上长着疤的男人走过来,在博端格的后背上重重一拍,博端格和他撞撞肩膀,从他手里接过一皮囊酒。
“那是你的朋友?”
“是我哥哥。”他贴在我耳边回答我。
“你们都是失韦人?”
“难道我们会是南魏人北齐人?”他反问我。
不知道即墨缈碰上博端格会不会打成个平手,博端格这个人从不说废话,至于即墨缈,更是个中高手。
他们似乎在头天晚上就说了很久的话,不知道即墨缈怎么看这个草原人,我想着回头一定要问问她。
最后我买了香堂果子、烤干饼、羊肉煎饼,抱的一捧东西都是博端格付了钱,我看失韦的钱币和东胡钱币比起来,铜钱的口子大了些,上面的字也不是东胡字。
他把我送到我们帐包前,我说等等,拉住他让他等一会儿。
“你回来了?”祝冬接过我的东西。
“我们还有没有金子?银瓜子也行。”
“我给你拿一包,等着。”祝冬说。
他还没走,我把重重的一包金瓜子交给他,顺便把积攒的话都说给他听,“您救了我们,我十分感激,还有,我咬了您一口,对不住,这是小小心意,万望莫要推辞。”
“就这些?”他提溜钱袋说。
我们几个人也没花他多少钱,我有些拿不准他话里的意思,“那我再去拿一点。”反正我们不缺钱。
“我说的是,你咬了我。”他把手上的口子抬起来放到我眼前。
这么大个人怎生的这样小气,同我一个小孩子置气,我也不是故意为之,“那……你也咬回来……”我赌气把手递给他。
“咬轻一点啊……轻一点……”我闭上眼同他说,真的以为他会咬我一口。
“拿走。”他把那一包钱丢给我,还没咬我就从我们帐包前走开了。
我瞧着他像是生了气,可我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他,这个人不止小气还爱耍脾气。
即墨缈问我刚才和他说了什么,我把那包金瓜子还给祝冬,“跟他道了个歉,还道了谢,可他不要我们的钱,真是个怪人。”
“他是莫和多的儿子,不缺钱。”即墨缈说。
莫和多是失韦部落的首领,他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博端格就是他第三个儿子。
我接着又问:“那戴着面纱的人呢?”
“雨师乘歌,那天晚上我们遇险,他也在博端格的队伍里,他们应该是好友。”
都怪我自己被狼咬晕,要不然我那天晚上就能看见那人的面容。雨师是东胡皇室的姓氏,这里竟然还有东胡人,我暗自感叹,有东胡人就好,我们能联系上南魏也可快些返回。
“不用觉得可惜,我后来去了车上,也没有看见车马后面的雨师乘歌。”祝冬咬了一口干饼安慰我。
“殿下呢?”我不见她。
“说是疲倦,又躺下休息了。”
“要不要再找个大夫来瞧瞧,她精神头总是不好。”我说。
“不需要。”
即墨缈对景律公主总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她们不是很对付,我不知是否是我多想了。
她一个王城之外的翁主,和宫里的景律公主八竿子也打不着,要交恶也赶不上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