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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在江中央打转,一个女子在站在船上,手里拿着划船的桨,任她如何努力,也不能再前进一步,止步不前,江水的流速越来越快,她很着急,手中的船桨完全的变成了一根无用的长木棍。
江岸上站着的我,凭着江流意识到危险,大声喊着余沉沉的名字,奈何为江水声阻隔,急得跳脚,可,就是没有办法,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余沉沉的名字,船在江心打转,自然是听不到的。
着急之外,也在奇怪,为何不是向前走,而是停留在江心止步不前,违反了常规的认知,是不是有什么魔力被施在了那块区域。
无可奈何,从来都没有如此的无可奈何过,什么叫可望而不可即?大概这就是。
……
我关闭了摩托车,离开了大路,顺着山崖往下走,眼见着就到达了江岸,这时候,一只小木船梦境一样的从上游的方向漂流下来,远远的,只是一个小黑点,若隐若现,暮色还有月光,认清楚了,那就是监控画面中的小渔船,隐约的见到船只上的一个黑人影,真是寒江孤影,不过,并不具有浪漫主义的气息,如果发现在这只小木船上的人是一个女生的话,怕是会大跌眼镜。
船儿越漂越快,逐渐的行到我的所在的这块区域,可,照她的航向,并未想着靠岸,相反,船儿正在不停的往江心走,大声叫喊,呼叫余沉沉,可声音很快就四散开来,哪怕是一丈的距离也没有传达到。
目测不足一千米的地方,就是古达大坝,照着这种速度,还有湍急的江流,用不了二十分钟,就会撞到坝上,很容易翻船。
不敢想象。
“余沉沉!余沉沉……沉沉……”声音已经沙哑,任凭使出多大的气力,也没有了声音。
绝望之际,小船儿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眼见着缓缓的减速,江流还是那样的汹涌,船儿却减速,在江心的位置,船只横了过来,这一横真真是吓得我一身冷汗,恐惧从脚跟升起来,直接顶到了天灵盖,此时一个浪来,必将倾覆无疑,余沉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快速的摆动船桨,可,船只好像已经脱离了江水一样,以中间为轴,做起了自转运动,任凭船上的人如何努力,也不能改变它的这种运动。
我的心崩到嗓子眼,千钧一发,容不得有半分的差池。
渔船有转了好几圈,而且,我发现,渔船在慢慢的往江岸这边靠拢——每转一圈,就意味着又靠近了一点。虽然很奇怪,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魔法在发挥作用,可是,不论那是什么,只要余沉沉能够安全的靠岸,那就是幸运。
我们之间还有将近五十米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我,我大声呼喊着,已经脱下衣服,准备往江里跳,游到她那里去接她,冲她招手,她见到我的样子,冲我摆手,因为此时的我是并不会游泳的,再者,江水如此之快,一下进去,是断然回不来的,可,这些都不重要,明知不可为而打算为之,脑海里面就蹦出一个念头,那便是余沉沉不能有任何事情,她就在我的眼前,倾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
小船本来是做着一种很有规律的运动,即是自转,然后自转的同时在慢慢的往江岸边上靠拢,我的脑海之中一直紧绷着一根弦,祈祷着、呼唤着平安,甚至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上帝,圣母玛利亚都一一祈求过。
“如果没有你,那还有什么意义?”正在祈祷的时候,嘣的一声,心里的弦一下断掉,船儿好像自行摆脱了某种束缚,重新回到直直向前的轨迹上去,像是被射出去的箭一般,往前窜了出去,继续往下游大坝的方向顺着江流全速奔过去。
啊的一声,整个人都坍塌掉,唔……唔……,已经站在江滩上的我已经不能在站着,全身的骨头关节被敲碎掉,瘫软下去,看着快船,眼泪一下冒了出来,船很快,很快经过了我,往前奔过去,我猛地站起身来,一边招手喊着,一边在江滩上跟着小船的速度往小游跑,跟不上,就加速。
如果人能被赋予飞行的技能该多好,便可以腾地而起,飞跃到她的上方,将她带回来……这都是如同武侠小说一样的幻想,现实中间,面对这种情况,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无奈。
快步的奔跑,死死盯住那只小船,离我越来越远,定是追及不上的了,可,就是没有放弃的道理,精疲力竭,也要做最后的反抗和拼搏。
小船后面依稀跟着什么,离得很近,逐渐的靠近,虽然船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可,那一群不明物也越来越快……
“希望它们可以追上吧……”心里黯然想到,一个踉跄便栽在了地上,满嘴沙土,抬起头来,离大坝显然只有咫尺距离。
“不!不!不要!”声音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眼看着到达坝底,巨大轰鸣声在耳边响起,震天撼地的,在那小船的船头,还未到达古达大坝之处,一座巨大的、白色的墙从水里迅猛的、声势浩大的生长出来一样,越来越高大,不可阻挡……从此岸到彼岸,重新形成了一道拦水墙一般,高高耸立起来。
跟随在船后面的东西已经潜到船底,速度重新变得缓慢下来,并且横过来,在靠近那高高的墙体时,小木船又重新开始了陷入漩涡一般的自转,并且在往岸边移动。
奋力跑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满身湿漉漉的水,船舱里面灌了很多水,慢慢的靠岸,余沉沉湿漉漉的,吓得呆了,我赶上前去,一把将她拉到岸上来。
简直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确实是真的,余沉沉的眼泪还有她没有缓过来的神情,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终于她哭出了声来,伏在肩膀上,小声的、不断的在说着“我错了!再也不了……”
我看着还在水中打转的船儿,再一次震惊到,因为那是一群江豚,此时,它们探出它们可爱的脑袋,惊奇的看着我们两个人类。
原来是江豚!是江豚把余沉沉给救回来的。
感激涕零,如果可以拥抱它们的话……那一定是一个个大大的拥抱。它们好像是看懂了,然后分别散开,回到了江水中去。
我背着余沉沉往回走,在冬天的江滩上,她哭着哭着就睡着,捡起衣服之类,还有跑丢的鞋,等我再往回看的时候,那拦水的墙已经消失不见。
我不肯定那是幻觉,但,现在又无法去佐证,也无力去看,船儿在我们离开的时候,用绳子拴在了岸边。
“醒醒~醒醒~醒醒~不要睡,沉沉,我们很快就回去了。”她带着细微的声音嗯了一声,我轻轻摇晃着她,直觉得,不停的唤醒她,直到她有答应,我方才放心,与此同时,加快了脚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种力气,爬上山,找到摩托车,为了安全,好歹是完全的叫醒余沉沉,告诉她抱紧我,不可以松手,我们很快回去,千万,千万,不要松手!
我想到什么似的,拿出了手机,上面显示,已经有62个未接电话,我拨通了其中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王长风,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十分的疲倦,“你在哪儿?”他先说话,“跑到哪里去了?”
“我找到余沉沉了。”
“在哪儿找到的,人怎么样,报告你的位置,我们马上过来!”我大略的说了位置,他告诉我,照顾好余沉沉,救援很快就到,注意安全。
王长风说话很激动,很急切,我重新打着火,启动摩托车,余沉沉坐在身后,紧紧的贴着,车子沿着山路往回走,山路崎岖,致使摩托车好几次熄火,艰难的爬上去,在按半山腰,借着东方亮起的晨光,依稀见到下面江面上的几只白色的江豚在江中成群结队的游弋。
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根据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应该是凌晨四点,月亮还在西山的方向徘徊,穿过静谧的树林,回去的路,依旧是进山,出山。
车子的油量已经快耗尽,中间年级主任奎又来过一次电话,他询问我们的位置,告诉我,呆在原地等待救援,救护车已经赶了过来。
我更加担心的是余沉沉,她轻微的呼吸声从背后传过来,那么微弱。
“我错了……嗯……我终究还是错了,不应该的。”她直起腰来,我从后视镜里面隐约的看到她疲惫痛苦的样子。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不应该什么,错又错在哪里,她伏在肩膀上,车子在耗费它最后的油量,而回去的路程还很远很远,相比于来时的路,归去的路显得那么的漫长。
凉风依旧,这该死的冬天,路上鲜有灯光。
“你停下来吧,听老师的话,这样实在是太冷。”她原来一直在听着,也一直醒着,我停下摩托车,在一块荒凉的山地上。
“你干什么?”我脱下衣服要给她披上。“不,你会受不了的,这天儿,实在是太冷。”
她抖动的声音说道,不过她说的很对,因为后背上的汗已经冷却下来变成了冰块。
“我们说说话好了,这样兴许可以提提温度。”
余沉沉摇摇头,“说话只会不断的消耗自身的热量。”
我瑟缩着点点头,可还是忍不住说,“为什么那么晚了,你还往外跑呀?”
“那天晚上,我没有办法再接受自己了,心里承载着罪恶感,我觉得我得去赎回我的罪行。可是后来发现那是完全不应该的。拖累别人不说。还连累你。”
“没有连累,是我不好,我应该一只陪着你的。”
“瞎说,难不成寸步不离的陪伴?我就是有些想不通,既然我都已经这样,为什么还要这样勉强强求呢?”她皱着眉头讲道,并且充满了愤怒和疑惑。
“你到底成什么样了?在我的心目中,不论怎么样你都是最好的。”
从她脸上反馈回来的满是不解的情绪.“你们都不会懂得的,自毁对于有人来说,就是解脱。”
“怎么解脱,那是么?”终于,我厉声严词的讲,“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令人多担心,多让人心疼!”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难道这样不好么?于谁都好,于谁都清静,这样不是最好的么?”
“瞎说!”
“那你要我怎么样?骂名我背上了,永远的成了反面的教材;我最爱的人最后的生命只从中午坚持到了傍晚,毁掉一个人,难道这些还不够么?我就是要离开这个地方。”
她好像全身来了力气一样,起身便要走,我上前去,拽住,“你就听一回话,不行么?”
她的眼睛斜视着我,愤怒还有抵制之心一览无余。我似乎明白,这个女孩儿,打定了离开的主意,而且在一个夜晚付诸行动,提前没有告知任何人,哪怕是具有淡薄亲密关系的我。
“你不知道么?我已经没有别的牵挂了,出走或者去流浪,是我的自由,不可以么?”她暗淡的脸上露出悲伤的感情,好像在说服我,要我放她一马。
“不!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你,这件事情就是不行!”远远的我看见远处的路上来了灯光,带着红蓝双闪,如同看见了希望一样。
她接着说她是可以将自己照顾好的,不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可以的,作出离开的决定很久了,一直在犹豫,一直在纠结,终于、好不容易做出这个决定,真的很难得,希望被成全。她说的话很多,也很真诚,我回复她的永远都是摇头,并且死死揪住不放,这两天我苦思冥想,四处奔波争取的,不就是找到余沉沉么?现在叫我放弃,得而复失,恕我万难从命,救护车的警笛传了过来,我抱着她在原地。
她打定主意要离开,我打定死主意就是不放。
既而她疲倦的瘫坐在地上,那是愿望的落空,希望的破灭一样,任我怎么抱。都是抱不起来的,她闭上眼睛,等待着审判一样,我抱起来她,一个公主抱,她挣扎,却碍于气力的小,寒冷的天,夺去了她太多的体力。终于罢休了。
车灯照在我们的脸上,车上下来人,警官还有学校的老师、校长,见此景先是一愣,然后,将我们拉开,几个医生把余沉沉架住,塞进了救护车。
王长风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情?”我摆摆头,“那好,上车,回去。”
周长发过去看他的摩托车,重新加了油,启动,跟随在车队的后面,我坐在越野车的后座,透过车后窗,远远的看到山头上的小黑影,那只猴儿还在山上独坐,金猴对月,隐约听到它的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