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烛火(二)

流风暮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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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波看着烛火,那日她听完说书人的故事,便要了这烛火。

    烛光微弱没有精神,她也就捧着双手,望着烛火明灭发呆。

    他们最近都挺忙,就她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做,守着酒馆,听着那些醉人的痴言妄语,偶尔也会难过。

    后面的酒馆是留给那些妖的,那些藏在黑暗里不愿吐露心事的妖,或是心有顾盼不愿暴露在日光之下的族类。

    她很少去后面,怕打扰了他们。她骨子里是个爱玩的欢脱性子,那里的安静让她悲伤,让她难过。

    她从前不觉得世间有妖,现在接触了,发现它们其实也非大奸大恶,只不过人们的恐惧,将他们隔开了,推远了。

    妖也罢,人也罢,都一样的心思百转,有爱有恨。有时,妖比人单纯。

    烛火燃着燃着,有风飘过,险些灭了那一星微弱的光,她用手挡了挡,却听见一个并不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

    “讲个故事吧,漫漫长夜,也当消解寂寞。”

    凌波回头,看不见人影,仿佛刚刚听到的只是幻觉,她偏头盯着烛火,道,“我听那说书人说世有烛火,喜听故事,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烛火摇曳,未曾应答。

    凌波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话说这世间有一奇人,写了一本奇书,叫聊斋,多鬼怪之事。其中有一女子,乃狐妖所生,家中排行十四,所以叫她辛十四娘。”

    这辛十四娘,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衣佳人,虽身为狐妖,可心地善良。

    十四娘不似她十八个姐妹一般自私乖戾以吸取世人的阳气来增强自己的法力,只想行善积德,助人为乐,修大道以成仙。

    有一天辛十四娘正好撞上她的好姐姐勾引正直的冯生,见冯生不为美色所动,狐妖姐姐恼羞成怒,想要摄取冯生精气,辛十四娘当即救下冯生逃走,因此情根深种,而冯生也被辛十四娘的美丽善良所动,全心全意的倾慕爱恋她。

    冯生虽知辛十四娘身份,但他并不介意,在舅婆撮合下,与十四娘终成眷属,然而十四娘一心期盼有朝一日得道成仙,抗拒人间情爱。

    但冯生用他的爱感动了辛十四娘,她愿意放下一切只为一生一世相守偕老。

    谁料那楚公子阴险狡诈,与虎谋皮,借助妖道手段化身豺狼妖物,为祸人间,更是残忍杀害一众狐妖姊妹。

    辛十四娘悲愤不已,为护正道,更为狐群姊妹雪恨,讨回公道,毅然决然牺牲爱情,与楚公子化身的豺狼妖物决战生死。

    冯生与十四娘排除万难才能真情相爱,但面对大是大非,冯生愿意成全妻子,牺牲个人情爱,支持爱妻。

    十四娘最后还是与化身豺狼妖物的楚公子同归于尽,灰飞烟灭,只剩冯生一人孤苦,但他深感妻子大义,很是钦佩。十四娘的善良也让她终于位列仙班,不负修行。

    故事讲完,那幽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次清晰了许多。凌波看着依旧紧闭的门,好像,是妖?

    不过能有耐心听她讲故事的妖,想来也不坏。便胆子大了些。

    “凡人的故事,多是些才子佳人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的路子,要么就绑了仁义道德,无趣得紧。”

    凌波听完就有些不服气了,“故事本身就有杜撰的成分,写出来讲给大家听的,你一人不喜,何苦编排了所有。”

    她想了想又盯着那烛火看了看,道,“你既然爱听故事,必是喜欢的,现在又要推翻它,岂不是自讨苦吃?”

    凌波笑了笑,捧着那烛火摇了摇头,“既如此,我将你还给他。”

    烛火不言,似乎摇曳的更厉害了,刚刚的声音也消失了,重新归于平静。真是个别扭的妖,凌波心道。

    那爱听故事的烛火也不知后来如何了,说书人上次一笔带过,她还没听过瘾呢。

    似乎过几日又是那说书人开讲的日子,带着蜡烛过去,听听他又有什么后续。说书人上次结的有些仓促。

    她总觉得意犹未尽,应该尚有后续,只是不知那说书人为何就停了,不再多言,下次一定要缠着他讲完才是。

    这日子,越过越无聊了。不如,下次还是跟东风一起捉妖吧,也好长长见识。

    每次都被他逃了,凌波咬牙,等她抓到那两个人,一定让他们好看。说好教她的,结果两个人推来推去,倒是都跑没影儿了。

    她哪里知道那两个人早早的定了约定,谁要是教了,谁就要挨罚。所以两个人,谁也不敢教。

    一晃就到了说书人重新开说的日子,凌波早早的去了后台,那说书人还未到,桌子上放着新的话本子。

    想是留着温习用的,不过她倒是忘了,说书人隔着帘子,有没有偷看倒也另说。

    “是你?”她正翻看着话本,那说书人进来了,看到一旁放着的蜡烛,神色有些松动。

    “是我,带着它回来找您,想继续听上次的故事。”凌波笑了笑,她的红衣趁着烛影,越发娇艳。

    说书人有些受不住她笑吟吟的样子,转了头,拿了快板就要开始讲故事。凌波伸手轻轻按了他的手腕。

    说书人有规矩,不能让别人见了面貌,否则就是犯了忌讳,说书之道,重在神秘。凌波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有恃无恐。

    她拿着折扇,轻轻敲击茶盏,手似有若无的抬起,放下,旁边的帘子被风吹的微微摇晃。

    那说书人看着她的动作,心一下一下提起。若是下一瞬间她的扇子挑起帘子,或者打碎杯盏。

    麻烦就大了。

    说书人恶狠狠的横了凌波一眼,清了清喉咙,“继续上回,那女子死后,烛火未燃,也无人再能为它讲故事。”

    凌波心满意足的拿着扇子,坐在说书人斜对面,还冲着说书人吐了吐舌。那说书人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才缓过来继续说书。

    蜡烛安静的待在那儿,没有火光,没有摇晃。就安安静静的仿佛那故事里它从未点燃的姿态,有些落寞。

    它的心底生了孤寂,那说书人接下来的故事它大抵知道,可它不想让别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