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青文官(二)

流风暮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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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天空,如墨色一般晦暗。凌波随着独孤笙回了府,东风一人行在无人的街道上。

    月色很淡,星星闪烁不定,就那么一颗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碰一下就会无情陨落。

    约莫走到小巷的尽头,他才招了招手,面前是一块漆黑如墨的古城墙,不知遭了什么罪,这墨色如同贴合了它的肌肤,竟是轻轻触碰试图匀散都不可。

    “这可真是长上了,”东风笑道。那墙上有一块突起的地方,墨色格外重,他伸手狠狠的敲了一下,墙面忽然缩了缩,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诡异。

    “你若再不出来,本公子便没心思和你玩笑了。”他的神情严肃起来,坐在墙角,难掩一身清华。

    那面墙忽然就急速坍塌了起来,然而不见半分响动。定睛一看,坍塌的不是墙,而是那团似墨非墨的东西。

    眉眼都被墨糊成了一团,勉勉强强能看出是个公子模样,生前身量也是极好,只是死后魂魄落得如今下场。

    “你是,白日那个?”东风忍住了笑,它如今这幅模样,实在滑稽。

    “我知你本事非凡,否则白日里那番状况你不至于镇定自若,我有冤,你既然那么厉害,便替我申冤。”

    这书生,倒是不减狂傲。东风嗤笑。这个时候了,还如此自大,难怪会招报应。

    “先生今日若是不帮在下,那就休怪我去打扰先生的心上人了。”那墨人诡谲的笑了笑,便要转身离开。

    “倒是威胁上了,你且说,你得罪了何人?”

    那墨人愣了半晌,“我为人宽厚老实,并未得罪过人。不瞒先生,我刚那些话也是从话本子里学的,我是万万不敢害人的。”

    “是吗?我看那东西对你恨之入骨,你必定对它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情。”

    墨人直呼冤枉,“先生可能先护我,再慢慢调查事情缘由,若真是我的过错,在下愿尽力悔过。”

    东风默了默,他白日却是觉得事情蹊跷,而且就连墓灵都未曾出面,可见它对白日里的东西也是十分忌惮。

    “那我便帮你查探,你且附在伞下,没有东西会找你麻烦。”他撑开油纸伞,将那墨人收了去,便回了独孤府。

    然而翌日下午,他午休醒来,就听见门外敲门声。

    鹤渡慵懒的站在门口,头发半披着,颇有几分妩媚,“昨日到现在城中有四件奇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你既然亲自过来,自然就是要说与我听的。”

    东风悠闲地推开门,坐在门口的石阶上,鹤渡见状也随意的坐在,身子半斜,颇为慵懒肆意不正经的样子。

    “你每次都能猜透我想说什么,日子没法过了。”鹤渡一脸揶揄,故作委屈。东风笑笑,倒也不曾反驳。他望着天空中疏朗的那颗孤单的星辰,眉间又深沉了几分。

    四周一片寂静,他的伞放在一旁,那墨人倒也安生,似乎是笃定了他会查明真相不让他蒙冤。

    “说吧,是哪四件奇事,让你这么有兴趣。”东风终于接了鹤渡的话头,那人倒是精神了几分,听到他允了,瞬间神采奕奕仿佛重新活过。

    “这第一件事,是昨天参与百家宴的那些文人。”

    “他们回到家中之后便发现家中那些空白的纸简仿佛生了魂,都是满满镌刻的奇文奥句,有些文采繁复之作,连他们也都自愧不如。”

    “墨字生书,也是天下奇文,那些书生愕然,彼此奔走,却发现这原本不是一家之事。那些可谓空前绝后的千古佳作,竟然出自他们的书房中的无字纸张。惊悚且诧异。”

    “人心贪婪,得了这无字生书的好处,便互相较劲,势要比个高低贵贱。将那些东西据为己有,大肆宣扬,以示自己才高八斗。这城中的文人,已经乱了。”

    东风不语,“第二件事呢?”

    鹤渡紧接着道,“那自然就是会飞的笔墨纸砚,文人方才沉溺在得了天大的好处中,就发现自家的格局已然不同。”

    “笔墨纸砚随处飞舞,一个不顺心,就倾巢而出,张牙舞爪。那些文人心中惴惴不安,纷纷傻了眼。更有甚者,被吓得口吐白沫,不治身亡。”

    “还有的就苦于奔波,试图将他们复位。那些笔墨纸砚仿佛通灵一般,折腾的他们苦不堪言,而且到处串门,声势浩大,别说休息了,就连坐下都可能会被捅成马蜂窝。那带墨的笔,可并非不比刀子可怕。”

    鹤渡想着白日里看他们的狼狈样,笑的欢实,被东风瞪了一眼,方才忍住,清了清嗓子。

    “第三件事,就是城中出现了‘墨笼’,这墨笼是用笔墨织成,砚台为足,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移动,去捕捉猎物。当然,这猎物自然就是书生。不过说来也怪,有几户书生家里倒是安生的很,毫无异常。”

    “他们照旧吟诗作对,舞文弄墨,外面的异象和他们并无关联,偶尔出门看到被墨笼锁住的同袍,不免感叹天命昭昭,怕是又不安宁了。不过也奇怪,莫非是自己人品好,才免了被恶搞。”

    “那墨笼极其柔软,然而出不去也无法抓住滑溜溜的外壁,还会染了一身的墨水,狼狈不堪。这也是一大奇景了。”

    “第四件事,倒是不如前几桩怪诞。说的是那十几年前的新科状元,现任礼部侍郎,当年也是个风云人物,惹得众多桃花运。”

    “实则是个欺世盗名之徒,不知怎么被告发了当年恩科舞弊,他也是个极聪明的,选的文章是数百年前的不见经传的一书生的绝笔,其文章观点犀利,实用价值极高。那书生机缘偶得,就抱着侥幸的心理默背誊写在考卷之上,果然得了青眼。”

    “可谓是欺世盗名,如今倒是被查出舞弊,满门处斩,有负圣恩。令人唏嘘。”

    “你说他早不暴露晚不暴露,偏偏如今平步青云,怪事连连,反倒被人挖了底,平白送了性命,只怕是昨日那个东西的手笔。”

    “这四件事件件离奇,件件骇人听闻。看来我们有的忙了,还有你昨日捡的墨人,也是一奇。有的忙咯。”鹤渡慨叹,东风垂眸不展,心思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