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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山从山顶到山脚的大路均有军队驻扎,几人便从小路上山,踏着夜幕,走到半山腰时,太阳已经升起。
筠山院落有一正门,两个侧门,每个门口皆有重兵把守,原设有结界,自皇帝来后便关了,围墙低矮,很容易翻墙进去,所以每隔半刻钟便有一波士兵巡逻,防止有人闯入。
距离寿宴还有一日,各被邀大臣纷纷前来,带着重礼、车马和随从,所以筠山正门从清晨便混乱无比,车马声,人声混杂,远远地传到后山。
河呦呦两条腿打颤,白虎提议背他,刘一能逗他:
“小河子,你不是不喜欢被人背着么?
怎么来筠山拜了个师,身子反而孱弱了。”
河呦呦撇撇嘴,颇享受地闭上眼,趴在白虎肩头睡了。
顾生和玉横走在几人后面,见拉开了些距离,顾生:
“薄叔仙君说,魔界护法手上的法器可驱除我体内妖力。”
她曾听说过魔界护法有一法器,能收妖灵的妖力,是一瓶子,内有魔水和针,针从眉心引入,带着魔水通过四肢百骸,可将妖力引出。
一直以为是传说,薄叔却说亲见过。
玉横:
“可你不想驱除妖力,是么?
那封信,也是诀别吧。”
顾生攥了攥拳头。
若真有办法能驱除妖力,她自然愿意。
玉横:
“你若不想入我门下,或有其他考量,不愿去天界,都随你。
但这妖气,你是因我而染,我……”
“好,等皇帝寿宴过后,为卫淙夺回他这一世该有的福报……
玉横仙君,月后你便要回天界拿通灵石交差,若我妖力还没有驱除,你要怎么……”
到了那时,他会为了她违抗天君之命呆在人间么,若她一生妖力也除不尽,难道要他永不回天界么?
还没听到回答,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悉索声,顾薄叔等人皆停下来,拉着顾生和玉横,躲到一旁的草丛后蹲着。
“快点,快点!”
“东西带了吗?”
“带了带了!快快。”
扒开草丛,见是一众筠山派子弟,皆背着筐拿着包袱,约有十几人。
白虎得卫淙指示,三两下奔出,扯着一人领口问:
“畏畏缩缩的,你们在做什么?!”
其他十几人见状连忙拿出随身棍棒,将白虎和被控制的弟子围在中间,为首一青衣:
“你是谁?为何来此?”
旁边一灰袍子一脸惊恐:
“你……你是太子的人吗?
来……来抓我们的?”
白虎见他们皆恐慌,便猜:
“你们是筠山弟子?这是在逃吧?”
为首那白衣:
“我,我们并非逃跑,只是……”
“只是去搬救兵!”
“对!”
“我们是要去找掌门回来!”
草丛后藏着的几人见没有危险,纷纷走出来,拍拍尘土。
刘一能踱步过去,气势汹汹指着那几个筠山弟子:
“筠山一有难,你们就落荒而逃,这筠山派竟是乌合之众的门派吗?”
白虎挑开一人鼓囊囊的包袱,十几块银器散落到地上,还有银票若干,那人忙低头去捡,其他人也握紧了包裹,看着为首那人。
顾生看众人都关注这人,猜这是个在筠山地位不低的弟子,便问他:
“你们并非是去找掌门救筠山,而是趁乱打劫,一走了之?”
那人倒像是有些底气,直起身子:
“怎么!
我们拿的是……是这十几年辛苦该得的!
我派掌门昨日得罪太子,太子放言皇帝寿宴后便火烧筠山,我筠山派不保,我们还不能另寻他处吗?”
顾生听了这人的强盗逻辑,气不打一出来:
“筠山掌门连夜去寻门下弟子回来救难,你们却偷了值钱的东西连夜弃门派而逃。
纵然今日得以逃脱,以后去了其他门派,便能立足?”
站在最后面的几个被怂恿逃跑的弟子低下头议论。
他们对这事儿没主意,筠山有能耐的弟子皆在几日前下了山,如今掌门也走了,他们只能听从几个前辈的,偷了些贵客的礼品,逃了出来。
顾生见几人表情松动:
“况且,筠山有训,若想修道成仙,应当弃物欲,绝贪念,一心为正,方能修成。
可你们这一走,一为物欲,二为贪生,三为背信,如何能成仙!”
那为首一人扬起下巴:
“可连掌门都弃我们而走!
我们势单力薄,如何守住筠山?!”
“对,我们能做什么!”
“是啊,掌门都跑了!凭什么让我们去送死!”
刘一能挥挥拳头:
“都说了你们的掌门去搬救兵了!你们怎么连自己掌门都不相信?”
青衣嗤之以鼻:
“掌门不在,休想让我们驻守门派,为门派殉葬!”
“对,我只是个扫地的,我不想呆在这儿送死!”
“对,等宴会一过,我们可就跑不了了!
到时候,都得死!”
“是啊,少拿门规来指责我们,我们就是来这儿混口饭吃的!”
众人一人一句,纷纷挥起拳头。
这几十人大都是在筠山派呆了不久,修为不高,还做着杂活儿的人,所以对筠山没有多少感情,所以大难当头,才会想着卷携钱财,各自逃离。
顾生一时无言,她不想让筠山弟子就这么落荒而逃,可这些人说的也对,他们大多是为了混口饭吃才来筠山,不为修仙,不为求道,如此,她也不知怎么去劝。
正苦恼,一只手放在自己肩上,顾生看去,是玉横仙君。
玉横清了清嗓子:
“实不相瞒,掌门已将门派之事暂交于我。”
那青衣听了,大笑:
“你?
你是哪根葱?”
灰袍也嗤笑:
“哪儿来的后生,真是大言不惭!”
顾生听玉横这么说,心生一计,看向众人:
“是!
筠山掌门方峥昨日下山,交待三徒公良逸代理筠山之务。
所以,方峥并没有弃你们而去!”
众人哄笑,纷纷说没听过这名号,过了会儿,倒是有一人说听过这人,似乎是个玉石痴人。
刘一能:
“什么掌不掌门的!
我只知道这些家伙偷了筠山的东西!
就得送官!
不然,打一顿也行!”
说着,挥挥拳头,那青衣不屑:
“呵,一介凡尘,你当我们筠山派弟子是吃素的?”
刘一能:
“来,比比!”
顾生抿唇,用强的,自然不能让他们回心转意。
卫淙懒得再废话,考虑到这些人有拖累他们被发现的风险,吩咐白虎:
“杀了杀了!”
顾生朗声:
“我们可以证明!”
青衣:
“证明?如何证明?”
玉横拍拍她肩头,他猜到她想做什么,低声:
“不必动用通灵石。”
说完,看向那青衣:
“在下确为方峥刚收的弟子,你若不服,可考考我。”
这倒是把青衣难到了,他平日可没怎么认真听掌门授课,便冲一旁人挤眉弄眼。
灰袍:
“简单,给我们使出一个只掌门会的筠山绝技!”
顾生低声:
“我还记得方峥有一个绝技,叫做千影移山,相当于幻境,你可以用法术试试。”
玉横:
“我对他们,不可用法术。”
顾生正想再说,玉横却单独上前两步。
到了那青衣面前,拱手。
玉横闭眼,回忆那日方峥对上士兵时所用的筠山之术,犹记得其中有一招甚妙,是用手指操控众人。
回忆当时方峥嘴里的口型,隐隐约约拼凑成几句,再回想那时他的手指如何动作。
刘一能推推顾生:
“喂,他会吗?”
顾生咬牙:
“方峥的绝技,秘籍早已毁了,公良逸见都没见过,怎么施展!”
“那会不会这些人也没见过?”
顾生瞥他一眼:
“你想多了,以方峥的性子,门下应无弟子不知他的绝技是什么。”
白虎:
“要我说,我们一起上,把他们全捆起来,等宴会过了再放人!”
刘一能:
“对!我赞成!”
顾生嘘一声,只见玉横衣服轻起,无风自动。
她也想知道,玉横若不用法术,怎么应对这事。
青衣:
“喂,怎么还不动作!
你根本就不会吧!”
灰袍低声:
“可是……他不会不是很正常吗?
毕竟……除了掌门自己,根本没人会他的绝技啊?
所以说……”
“闭嘴!”
身后众人议论纷纷,说这法子根本分辨不出这人是不是代理掌门。
正说着,众人突站直身子,梗着脖子,双手抬起,几人对视一眼,用力,却动不了。
灰袍:
“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玉横如玉的指尖微动,那灰袍也站直了身子,冲着青衣走去。
青衣与灰袍两人对视,皆不受控制地互相走近,鞠了一躬,两人哭笑不得,又深鞠一躬。
后面的人也纷纷对旁边的人拱手作揖。
顾生走到侧面,看到玉横微动的手,他正闭着眼,额头冒汗,似乎颇吃力。
刘一能:
“他这是……怎么回事?”
顾生:
“人偶厌术。
是昨日方峥施展过的。”
刘一能:
“是那掌门的绝技?”
顾生点点头,又摇摇头:
“对,但是……这人偶厌术,是筠山禁术,昨日形势复杂,方峥对上人多,才施展出来。
可……公良逸怎么会这术?”
刚说完,那青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认……,放……开……我……”
玉横手指迅速而动,只见一阵风起,几人恢复常态,活动手脚。
那青衣:
“呵!
竟用我门禁术!”
灰袍:
“不过,这术也是掌门绝技,你说,到底算不算?”
青衣嗤笑一声,完了,对玉横拱手:
“掌门!”
灰袍暗骂他墙头草,也拱手:
“掌……掌门!”
后面的人见状,干脆也纷纷表态。
“既然会筠山人偶厌术,必然是我筠山能人,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既然如此,我等甘愿听代理掌门调遣!”
“行吧行吧!”
顾生吸一口气,本想用通灵石变出个什么掌门之印来唬唬,但玉横此法却能让他们信任自己的能力,从而诚心愿意跟从。
刘一能惊呆:
“什么情况,我都没发现他做了啥?”
白虎拍拍他的肩头:
“听说法术就是这般,让凡人琢摸不透。”
“你说我们是凡人?”
“我说,你是凡人。”
两人开始互骂,继而互掐。
青衣对玉横:
“公良先生,你说!我们怎么做才能救筠山?”
玉横:
“回去呆着,搜集情报。”
灰袍:
“啊?
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身后众人也纷纷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片刻,顾生将这事的来龙去脉和自己的计划说出。
“这法子需要人众,因为人多消息就多,所以你们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卫淙:
“是,尤其是云阁。
云阁两日前夜里值守的人,若不是被收买了,便是被下了咒术。
从这里切入,也好破案!”
青衣看看卫淙,想到这人方才一脸傲气,也颇不屑,不愿听他的,便抬起下巴,抱着双臂。
玉横仙君赞同:
“是,让顾生洗脱妖女之名,得先从云阁入手。”
云阁那夜,若能证明顾生是救了皇帝,那么她设计谋害皇帝的罪名便不成立,如此,就能洗脱妖女之名。
若顾生洗脱妖女之名,卫淙自然也不涉及同谋之罪,佣兵之事也可根据情况化小。
卫淙:
“不仅仅是云阁。
今日筠山来了颇多贵客,你们也需留意那些贵客,尤其是和太子活动密切之人。”
若能抓住太子把柄,便一举两得!
河呦呦听了,也附和:
“嗯!若卫昶有什么猫腻……”
还没说完,被卫淙敲一下额头:
“你这小子!”
说完,笑:
“这说卫昶名字的语气,颇像父皇。”
河呦呦呆了会儿,咧开嘴笑,又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平时惯说的吩咐话。
白虎竖起大拇指:
“像!虽然我没见过皇帝几面,不过真像!”
几人笑,纷纷前行。
到了筠山后一偏僻角落,灰袍扒开一狗洞,笑着介绍:
“掌门,这是我们……
咳咳……好不容易找到的狗洞。
这处挨着一破落小院,所以没人巡逻。”
说完,和身后几个弟子手脚并用钻了过去。
钻进去后,向洞外招手:
“快进来。”
说着,只见顾生一行几人纷纷从墙上一跃而下。
这院子虽小,却的确僻静,几人挤一挤到屋里布局,其他弟子纷纷回到各自位子上搜罗情报。
过了会儿,一人拎着一母鸡过来。
“掌门!这是云阁外找到的!”
玉横扶面。
顾生扯扯唇角。
有如此弟子,筠山……能不没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