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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谈话还在继续,云青浦屏息侧目细细听着。
“停一停?六公子,你开玩笑吧,我这百花船内,每日贵客如云,生意停了,你让姑娘们吃什么?穿什么?我可是回绝了姑苏朱氏四海茶庄的生意,和你们合作的,你这样还有点商人的信誉吗?”
“贸然如此,我很抱歉。只是红姑娘,这些年,你们百花船靠着我们的庇护,也得了不少好处吧。”
“哼,公子这是在提醒我,当年你们是如何将我和我姐姐逼上绝境,害得百花船险些沉了,之后又说要庇护我们。打一巴掌再给颗糖,还真是好手段啊。”
“莲花村的事情了结之前,我们还是不要来往得好,这茶红姑娘最近还是少拿出来招待贵客了,万一被钦差喝到......别怪我没提醒你,该藏好的东西姑娘可收好了,彻查征地一事,只是个开端,若不收敛着些,你背后那些个主子,未必保得住你。”
“公子费心了,要怎么做,我心里清楚,伯爷已经派人来说过了。既然公子这边断得如此绝情,那我也不得不考虑换个合作对象了。”
“姑娘好自为之。”
“好走,不送!”
门即将打开,云青浦躲到了拐角处,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眉目紧锁,转身回大厅内了。
红莲走出门来,看着云青浦离去的背影,一抹红唇,在月色的衬托下,越发惊艳。
一个小姑娘走过来说道,“姐姐,赤令主说,那东西便在船上先养着,我们和冥王合作的假消息继续放出去,免得齐南伯疑心。”
“嗯,知道了。”红莲淡淡地应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她下去,转身回到屋内。
红莲心里暗道,令主可真是个奸商,用姑苏的势力垄断了南越的茶业市场,却暗中漏了点口给浔阳云氏。
齐南伯不敢明目张胆地卖官茶,便利用云氏的暗渠,云氏将茶送到百花船,再经由百花船把茶送到言尚的手里......如此一来,这条所谓的暗渠,可就赤裸裸地摆在了闻远侯府世子的眼前了,言尚这样经历过沙场铁血的人,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
而此时,陇州后卫营统领的一封告密信又正好出现在眼前,附带送了不少粗茶,这任谁都会忍不住要告发齐南伯,为边境将士讨个公道的。
何况是言尚呢!
百花船在两年前遭到浔阳氏族的打压,当时若非玥王爷高调出手买了这船,百花船可能早就被浔阳这批氏族吞没了。
而后玥王爷又高调转手一位神秘人士,也就是寒京门的赤远令主。
是以世人皆知这船曾是玥王殿下的,倒也不敢造次。
至于它如今的主人,倒也无所谓是谁,毕竟当年玥王可是以十倍的高价转卖的,买他之人,必是实力雄厚的商贾世家。
之后明面上百花船又搭上齐南伯和云氏的线,在这偌大的浔阳,一枝独秀!
......
云青浦辗转好久,才在船尾的甲板上找到朱戚寒,上前拍着他的肩膀,“朱兄,你怎么跑外边来了?”
“里边坐久了有些闷,出来透口气,云兄的熟人见到了?”朱戚寒饶有兴致地看着云青浦,一脸笑意。
“额,没有,我认错人了。”云青浦躲开他的眼神,独自眺望向远处,想到白天父亲的嘱托,不由心生忧虑,说道,“时候不早了,不如早些回去吧。”
“好!”
“你真的不住我家吗?”
“诶,不了不了,我随性惯了,若是去你家,免不了要拜访伯父,那我家老爷子不就知道我跑浔阳来了嘛,你们干御史的,就是一天到晚话多,我最受不了我家老爷子在我耳边叨叨了。”
云青浦还是有些失落的,不过转念一想,云氏最近怕也是多事之秋,不留他也好。
“你啊,朱大人想来也很是头疼吧,白马书院都拴不住你这匹野马。”
“你看看你看看,你和我爹真是一个样,我爹也说我是脱了缰的野马。”
......
回到府中的云青浦并没有直接回房,在云青安的房门口徘徊了一下,还是敲了门。
“六弟,休息了吗?”
“大哥?这么晚了,有事吗?”屋里传来声音,过了一会,云青安才打开房门,身上还披着件长衫,像是已经准备睡下的样子,“进来说吧。”
“今日这么早就准备睡了吗?”云青浦帮他拉了拉衣衫,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往屋里走,进屋后,瞥了眼书桌上有些凌乱的东西,再看看屋内其他均摆放整齐的陈列。
“是啊,感觉有些困了,就......”
“你这几日,在忙些什么?”
云青安停滞了一下,立马疑惑地说道,“大哥怎么突然这么问?不过是父亲让我处理些家里的生意罢了。”
“哦是吗?那你今晚去哪了?”
云青安拉着长衫的手紧了紧,语气却十分平静,“我今夜一直在府内,不曾出门。”
“撒谎,青安,你什么时候学会和大哥撒谎了?”云青浦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严肃,语气不似刚刚那般温柔,还有些和他不符的深沉。
“大哥,我没有。”云青安望着他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陌生,紧张地摇摇头。
“没有?我问你,我送你的挂穗呢?”
“挂穗我不.....”
“找不到了是吧,我给你捡回来了。”云青浦从袖子里拿出今日在船上捡到的挂穗,丢在桌子上。
“你今日在百花船上和那红姑娘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云家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要你这么迫不及待地喊停,还在这连夜销毁账本。”
云青浦脸色冷了不少,瞥了眼放在桌案上的账本,瞪了眼正欲上前阻止的云青安,随手翻着账本,看到一处,不由愣住,死死握着账本,“你们......你们怎么敢连前线的军饷物资......”
“大哥,你听我说,你是察院监察御史,这事你不能插手,只要我们解决干净了,朝廷查不到我们身上的。”云青安抓着他的手,眼里恳切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这事父亲知道吗?”云青浦看着云青安低垂的头,叹了口气,自嘲道,“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辅助父亲,为云氏忙前顾后的,父亲又怎会不知道。可笑,我一个监察御史,纠察浔阳郡县百官,最后竟然连自家生意都逃不过一个‘赃’字。”云青浦眼神有些暗淡,像是失了神,在那囔囔自语。
“你随我去见父亲。”云青浦拉着云青安的手就准备往外走。
怎料云青安突然跪下,眼中含着泪,“大哥,你让我把这些账消干净吧,不然父亲他会打死我的。你现在带着我去见父亲,他只会更不待见我,觉得我无用,这些年父亲好不容易才对我有些认可,我不想,我不想过回以前的日子了。”
云青浦一想到七年前云青安被从莲花村带回来时,瘦得同干柴般,身上满是伤痕,云青浦见状想去摸一下他,他都是下意识躲开,还恳求道‘不要打我,我再也不偷吃了’。
他足足陪了云青安一年,他才从被虐待的阴影中逐渐走出来,后来,他去了书院,父亲也答应送他去私塾读书......
云青浦有些懊悔,自己这些年只顾清闲随性,居然不知道父亲竟然真的和齐南伯......终是有些不忍心,语气放温和了些,“你可知道,按照我朝律法,私贩官茶,是要抄家的,更何况,你们卖的是......军茶!糊涂啊。”
“不会的不会的,只要我把东西销毁干净,他们查不出来的。那个钦差,还有陛下,他们可是哥哥书院的同窗,你们还是一间房舍的,他们一定不会对云氏下手的。”
“糊涂!就因为我和陛下同窗三载,朝夕相处,我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陛下生性凉薄,当年清河地动,那五十个失职渎职的官员,你真以为那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下令诛杀的吗?”云青浦气息起伏很大,他万万没想到,自家弟弟还存了这般念想,“是太子殿下怕陛下受先帝责罚,这才对外宣称,人是自己下旨杀的。”
听完这话,云青安像泄气的皮球,松开了本来死死抓着他衣角的手,瘫在了地上,惊吓之余,还有些迷茫。
“齐南伯是太后的亲伯伯,按辈分,陛下还得喊他一声舅公,可如今,陛下派了甘简来,你以为是为了袒护齐南伯?甘简是他的亲表哥,尚且如此,何况我。陛下和先帝一样,是不会允许任何动摇王朝统治的人存在的,你明白吗?”
那日的情景,那如今想来寒彻入骨的话,一时间不由涌了上来。
“地方不稳,京都难安,君民离心,是社稷之大忌。”
云青浦有种错觉,难道当年在书院,陛下就知道齐南伯的事了?
他是在警告什么吗?
云青浦不敢多想,终是叹了口气。
如果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他或许还会念及当年的情分......可是,殿下如今......云青浦苦涩地摇了摇头,就算是殿下,云氏该担的责任,还是得担着。
云青浦俯身扶起瘫在地上的弟弟,拍了拍他沾满灰的手,“现在,你一五一十地,把这些年父亲让你做的事都告诉我,趁还来得及,我们还能做些补救。”
这一夜,云府六公子屋内的灯,彻夜未熄。
屋外一抹黑影闪过,夜晚依旧寂静如初。
客栈内,朱戚寒在桌子上摆了个小香炉,上边插着一炷还未燃尽的香,地上还有未干的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