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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氏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的命真的好苦啊!家朋,那个家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娘就在你家住啊!”
还不等陈家朋和汪梅说话,辛氏挎着包袱就钻进了后院。
汪梅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面目狰狞地看着辛氏的背影,冲陈家朋喊:“你就不拦着她!”
陈家朋站了起来,目光狠厉:“为什么要拦她?她是我娘,她想住在这儿,我还能赶她出去不成?”
“那她要在这里住多久?”
“她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可你知道,我不习惯有别人在家里。”
“那是我娘。”陈家朋不客气地说道:“你要是不习惯,那你就回娘家住吧。”
他说完,瞪了汪梅一眼之后,也进了后院。
辛氏已经住进了她之前住过的屋子,将东西摆出来之后,就出来喊汪梅:“汪梅啊,我屋子里有灰,你擦一下。儿啊,娘有话跟你说。”
辛氏使唤完汪梅,就钻进了陈家朋屋里,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传来母子两个有说有笑的声音。
汪梅缺了一根手指的右手,捏了一块抹布,眼睛里都是火。
这个死老太婆,小儿子家待不下去了,就来祸祸她来了,之前她捧着她托着她,不过是因为她能哄着陈家友赚钱,然后辛氏就会把陈家友赚到的钱全部送给他们。
可现在呢?
陈家友的钱一文都见不到,而且,那些之前隔一段时间就送来的鸡蛋、鸡、菜再也见不到了,辛氏每回来都空手,反倒还要从她这里顺走些吃的用的,没把汪梅气死。
汪梅边擦灰,边在心里诅咒辛氏。
“你个死老太婆,去死,去死。”
屋子里,陈家朋说:“娘,过几日我就要去书院教书了,以后你就在家跟汪梅一起操持家务。什么时候家友让你回去,你再回去。”
“好好好,还是我大儿孝顺。”辛氏心里美极了,“那娘就在你这儿住下了。”
反正乡下那个家,她是不愿意再回去了。
再回去,崔兰非要磋磨死她不可!
汪梅在外头听到这一切,气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死老太婆,死老太婆,去死,去死!”
辛氏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汪梅的照顾,每日睡到被汪梅叫醒,然后坐上桌子就能吃饭,衣服不用自己洗,饭菜不用自己做,无聊了还可以出门转一转,跟街坊邻居唠唠嗑,这样的日子可比在乡下好多了。
陈家朋这日一大早起来就换上了一学院里发的靛蓝色的直裰,一副儒雅翩翩君子的模样,只是笑一下,嘴里两颗大豁牙就露了出来,半点儒雅都看不到了,让人发笑。
陈家朋立马闭嘴,眉头紧皱,他试着在镜子里学着说了几句话,终于发现抿着点嘴唇说话,不太能看到豁牙。
他又试了几遍,习惯了。
这才跟辛氏和汪梅告别,去了学院。
早上的朝霞洒在身上,陈家朋人都像是活过来一般。
来到学院,其他的几位先生都已经到了,见陈家朋回来,都过来道喜祝贺,陈家朋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要么就点头,要么就点头微笑,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儒雅了很多。
看来,挫折让人成长,此话不假。
陈家朋去上课去了。
只是还没说两句话,下头的学生就嚷嚷:“先生,大点声音,听不见。”
陈家朋用书本架在面前,放大了点声音。
“心熏牢……”
“先生你读错了,是身虽牢。”
陈家朋:“飞雨几……”
“先生你又读错了,是彼女子!”
陈家朋:“银不小……”
“先生,是人不学。”
院长正站在门口查课,将屋子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他没有出言打扰,而是看着那个用书本将脸挡住的陈家朋,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放下过那本挡着他脸的书。
院长转身走了。
陈家朋说一句被孩子们反驳一句,后来就直接嘲笑他,这没了门牙说话漏风啊,一节课,上得陈家朋是汗流浃背,如架在火上喷烤一般。
好不容易下了课,这才刚长舒一口气,就有书童来找他:“陈先生,院长请您过去。”
陈家朋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了。
院长倒很平易近人,“陈先生啊,最近在家休息得还好吧?”
陈家朋点点头,没有说话。
院长看了眼陈家朋:“要是还没有休养好得话,陈先生要不再回家多休息一段时日吧。反正学院里也没有多少学生,其他人也忙的过来的!”
“不不不!”陈家朋立马站了起来:“那不行……”
院长看向陈家朋,看到了他嘴里的大豁口。
“陈先生,你的牙……”
陈家朋闻言立马将嘴巴闭上,不敢再张开了。
院长这下也明白了,就是因为少了两颗大门牙,所以说话漏风,很多字都说不清楚。
这骨头断了,休养休养就能养好,可唯独牙齿……
除了小时候换的那次牙,可从来没听说过牙齿可以再生的啊!
院长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陈先生,你既然没有养好伤,就还是回家继续歇着吧,什么时候养好,什么时候再回来。”
“院讲,院讲……哦好了,哦好了。”陈家朋忙不迭地解释:“哦金的好了。”
院长冷笑一声:“陈先生,你这个样子已经不适合再教书了,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吓着学生,他们父母可不会善罢甘休。来人啊,送陈先生出去!永远再不得让他踏入学院半步。”
陈家朋被几个护院推搡着出去了。
他不服气,喊啊叫啊一路,把孩子和其他的先生都给招来了,见他缺失了两个大门口那滑稽狼狈的样子,孩子们就跟着笑。
“他跟我们一样,没牙了。”
有先生笑着解释:“他跟你们可不一样,你们的牙还能再长出来,可他,却只能顶着这副样子过一辈子了。”
陈家朋被人赶出了学院,就连身上那件蓝色的直裰,都被人给脱下去了。
那本就是学院的直裰,学院里发给先生的。
没了直裰,陈家朋穿着白色的里衣,狼狈地走在街上。